年打馬上前，拉住韁繩，馬兒哼哧著在墳前來回踏步，年人穩住馬，認真的看著在場的人。

因為心虛，劉老爺作勢就要上前跪拜，被劉夫人拉住了。

“這位小公子是路過？”新土已經將地底的聲音埋住，劉夫人心下稍安，笑著上前說道，“咱們汝寧府汝縣縣城還得再往前走三十里，山路不好走，小公子可別迷路了。”

半句沒回答他的問題。

馬背上的年貴氣人，在場的幾人，連同劉老爺在，都低著頭，沒有一個敢抬頭看的。

趙大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年的目立刻直視過來，他撲通一聲跪下，把頭磕到地上。

“大人，里面的娃子還沒死呢，您快救救！”

“趙大，你胡說什麼呢？”

劉夫人跳起來警告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可別忘了劉家對你的恩！”

趙大垂著頭，心想他又不是劉家的長工，只是跟劉家住在一個莊子上而已，劉家對他哪里有什麼大恩值得他跟著去害人！

就算有恩，害人命也是不對的。

年的目從幾人上劃過，落在鼓起來的墳包上，吩咐道：“挖開看看。”

他后的護衛腰間配著長刀，看起來氣勢洶洶。聞言利索下馬，一人將擋在前面的劉夫人扯到一邊，其他人二話不說，奪過鐵锨就開始刨墳。

“哎，你們干什麼？你們是什麼人？快點攔住他們！”

見劉老爺在一邊窩囊的垂著頭，劉夫人氣得沖著他破口大罵，“你是個死人嗎？眼看著別人挖你兒子的墳，你連屁都不敢放！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怎麼找你這樣的人？”

其他幾個莊稼漢并他家的長工都屏氣站在一邊，明顯懼怕眼前這些人。被鉗制住的劉夫人氣得發紫，一臉鐵青，想沖過去把人推開，奈何掙不開，最后揚言，“我，我……民婦要去告！”

年連眼皮子都沒抬，盯著護衛刨土。

很快就刨出來兩棺木。殷清瑤聽見靜，趕敲棺材板。

咚咚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里十分詭異。

年冷冷的看了劉夫人一眼，不待他吩咐，護衛已經把棺材起上來，拔出腰間的大刀將棺材板撬開。

“呼……”

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殷清瑤從棺材里彈坐起來，茫然的看向四周。上穿著大紅嫁，臉上糊著白，也涂得鮮紅。

看見和一樣糊得跟鬼一樣的鬼人時，不僅嚇了一跳，也把對方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人，不關民婦的事兒啊，是劉夫人說這丫頭長得好看，生辰八字也好，讓民婦去殷家商量，民婦，民婦都是被的……”

劉夫人臉發白，火晃得心口疼，也不管對方是什麼份，上前就是罵：“你們這一群強盜，非得看我兒子做孤魂野鬼？讓我兒子在地下也不得安寧……”

已經誤了吉時了……

孤零零的棺木又被挖了出來，劉夫人咆哮道：“我兒子死了，我唯一的兒子死了！那麼多人配婚你們不去管，憑什麼管我？你算哪蔥，也敢管老娘的閑事兒？”

“老娘看上那丫頭是的福氣！家里都點頭了，你們憑什麼攔著？”

殷清瑤瞪大眼睛，轉頭看著，原來經歷的一切不是做夢！后腦勺還在作痛，覺耳邊嗡嗡的，眼前的世界有點模糊。

一道好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送他們去府，還有……”

年的目落在呆愣的殷清瑤上，抬起頭，就見年人神雖然冷肅，語氣卻和。

“將這位姑娘送回去，要確保的安全。”

接下來的時，殷清瑤覺自己的魂魄飄著，整日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是被疼醒的，迷迷糊糊中覺嚨干疼得難，耳邊還有男吵架的聲音。

“娘，你騙我跟娘去走親戚，回來跟我說你把清瑤賣了，說是讓清瑤去福，就是這樣福的？”殷家老五兩只眼睛通紅，眼睛里的怒火噴到坐在上首神極不自然的老太太上，“我跟娘就這一個兒，娘，你也忍心……”

不提娘還好，面對兒子的質問，老太太也只是不吭聲。

一提娘，老太太噌的一下就彈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娘，娘，你眼睛里什麼時候有你這個老娘了？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兄弟姐妹八個拉扯長大，供你們吃穿，你小時候，你爹還送你去念過兩天書……”

“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娶了李娘這個掃把星進門，一個不會下蛋的母把你迷的暈頭轉向，就生了個賠錢貨，你還當寶？啊呸！讓去給劉公子配婚都是高看了！”

老太太脖子的老長，故意對著東屋最邊上的屋子罵道，“那丫頭也就你們當塊兒寶，你不看看咱家多張等著吃飯！今春大旱，一顆糧食也沒收上來，咱們一家一二十口人吃飯，就是有金山銀山也都吃干凈了，家里一文錢都沒有，眼看著就揭不開鍋了！”

殷老五語氣弱下來。

“那也不能賣了清瑤……就是賣給人牙子，好歹能活命……”

“水……”

殷清瑤喊了一聲，坐在床邊抹淚的李娘趕起倒了杯水送到邊，貪婪的喝完，躺下還想繼續睡。

耳邊那道尖銳刺耳的聲音又響起來。

“賣給人牙子？你生的是什麼寶貝玩意兒？人牙子能給你十兩銀子？你去看看米缸，米缸里都見底了，到時候大家一起死你就甘心了？”

“現在好了，縣老爺把你爹扣到縣衙去了，銀子也沒了，你回去守著你的李娘過去吧，不用管你爹，讓衙門判個殺頭，咱家還能個人吃飯！”

論耍皮子，十個殷老五也不是他娘的對手，這件事兒明明是他娘不占理，吵到最后，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他也沒轍。

八尺高的漢子頹然的回到屋里，看見哭紅眼的妻子，跟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兒，一拳捶在桌子上。

“都怪我沒用……”

桌子本就吱吱呀呀快散了，一條用木板墊著，被他一捶，呼啦一下碎一堆木頭。

殷清瑤被這聲音驚醒，睜開兩只眼茫然的看著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