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花崗巖上，覆著薄雪，融化的雪水順著墓碑上的字往下流。

林澈想把雪掃掉，但想起舅舅很喜歡下雪天，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只是掉了墓碑上照片的水珠，冰涼冰涼的。

“老周，昨晚下雪呢，你看到沒？”

林澈一邊說，一邊把雙肩包里的東西拿出來，一瓶很便宜的白酒，一碟花生米，還有一碗很的豬頭。

“你吃的這些，舅媽都記得呢……”

林澈說著，手抹開碑前的薄雪，也不管地上還，抓了一把花生，一屁坐下去，往里送了幾顆。

“這花生啊，還是和你一起吃的最香，今天開車了，酒改天再來陪你喝。”

林澈靠在墓上，看著遠，骨的寒意從后背出來。林澈支著一條，坐沒坐相，一正氣里出幾分，神很像十多歲時候的他。

在這里，林澈總是能完全卸下上的包袱，很放松。

“不知道舅媽有沒有跟你說，樂樂這次模擬考績進步了不，那小子傳了家里的高個基因，都一米七了。

“他們娘倆好的，外公外婆也朗，你放心。”

“樂樂最近遇到點事，了點打擊，但也長了不，和我辦的一個案子有關。”

“老周，這案子讓我心里不舒服的……”

林澈絮絮叨叨地說著周欣羽的案子，雖然知道不會有回答，但他總喜歡一邊說，一邊問，比如老周你覺得呢？老周要是你遇到這種況會怎麼理？老周你幫我分析看對不對？

說到最后，林澈嘆了口氣，“你說好人沒好報這話，是不是真蛋的？”

林澈說著，手搭在墓碑上拍了拍，像是好友搭肩的作，“你就是典型的例子！蛋得很！”

林澈直接用手抓了一片豬頭送進里，看著從烏云里出來的那一兩縷線，“哦對了，我剛跟你說的那些心理分析，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整出來的，小丫頭看上去樂樂呵呵，但專業上那真是沒得說。這倒是給我思路了，你的案子我打算從這個角度重新整理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老周，等著我啊！”

林澈拍拍墓碑，看似語氣輕松地開口，“希不讓你等太久。但就算久，你也得等，誰讓你是我舅呢，你說是吧？”

花生米和豬頭，林澈正好吃了一半，另一半一點沒。

一直沒等到周樂平過來，林澈只能先過去。

遠遠看見，周欣羽墓前多了幾個影，走近發現是周欣羽的爺爺，還有俞歡，最讓林澈想不到的，是沐也在。

“小林警——”

老太太和林澈打了個招呼，“謝謝你這麼忙，還空過來看欣羽。”

兩個老人眼神中悲痛不減，但是神狀態好了一些。

“今天天冷，二位還是要注意。”林澈開口。

“謝謝小林警關心，我們明天要去海南了，所以想著走之前再來看看欣羽。”

“去海南？”

周欣羽爺爺點點頭，“欣羽活著的時候就想帶我們去海南過冬，這是死前就有的計劃，雖然走了，我和還是想按的意思去一趟，也能順便散散心，待在那屋子里哪里都是欣羽的影子，太難了……”

說著，老兩口的眼睛又紅了起來。

沐遞過去紙巾，“爺爺，我們在欣羽面前要開開心心的，別讓擔心，是不是？”

“是是是……”

老太太連聲應著，連忙去臉上的眼淚，弓著腰，一雙布滿皺紋的手輕地著墓碑上的照片，“好著呢，欣羽你不用擔心，歡歡把去海南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們就去舒舒服服地待幾個月，你記得多到夢里來陪說說話，好不好？”

周樂平站在林澈旁邊，眼睛紅得像兔子，沐好心遞過來一張紙，小子倔強地把頭扭開，用袖子了眼淚，沒想到把鼻涕也帶了出來，只能又窘又尷尬地接過沐手里的紙巾。

陵園停車場。

“這輛——”

周樂平指了指林澈的車，話還沒說完，沐就準確地站在了黑JEEP旁，拍了拍引擎蓋，“我知道，我坐過的。”

周樂平一愣，“你什麼時候坐的？”

“辦案子的時候。”

周樂平張大眼睛，臉上寫滿不相信，“真的假的，我剛剛還以為你是吹牛的呢！”

周樂平說著，拉開車門，自己先鉆了進去，又探著子邀請沐上車，“快快快，快跟我仔細說說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是怎麼幫忙破案的！”

沐沒因為這句玩笑話生氣，坐進車里，彈了周樂平的腦門一下，“沒大沒小，姐姐我比你大半呢好嗎！”

兩人開始聊上，有種酒逢知己千杯的狀態，別人不進去，他倆也完全沒注意到站在車門外一臉懵的林澈。

“林警——”

把兩位老人扶上車的俞歡走過來，“我帶爺爺去開個證明，基金會那邊需要用，時間有點來不及了，能請你送一下沐嗎？”

林澈看了一眼車里笑意濃濃的小丫頭，有點無奈，但更多的居然是欣喜。

“好，你開車也注意安全。”

俞歡淺笑著點點頭，“對了林警，我辭職了。”

“嗯？”

“欣羽的死讓我想明白很多東西，之前這麼多年只顧著埋頭干，像一頭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可能耕出了幾畝地，但總歸是在原地轉悠，我想我該抬起頭來，看看方向了。”

俞歡今天沒有化妝，表輕松釋然。

林澈出手，“那就祝俞士未來一切順利。”

林澈改了稱呼，不再余書了。

俞歡笑著，兩人握了一下手，“林警，那我們先走了。”

和俞歡說完，林澈一轉，一雙小兔子一樣水靈靈的大眼睛，撞進他的瞳孔里——

沐兩只手搭在車窗上，下磕在手背上，仰頭看著林澈，小心又可憐地開口，“林警，我能搭個順風車嗎？”

林澈沒忍住輕笑一聲，“現在才想起問？”

沐咧一笑，“記不好，你別介意哈！”

林澈開門上車，角掩著一抹笑，這小姑娘說自己記不好，騙鬼呢？

車子順著兩側種滿松柏的路，蜿蜒下山，一束燦爛的沖破層層云靄，投在山間，周嘉墓碑上描金的字，好似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