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拒絕

春酒，綠如春水，明甘香，正合適春夜良宵。

雙林手裡直接持了個銀酒壺，緩緩飲酒，這銀扁方的酒壺，是他讓工匠仿著前世打造的，頗為好用。他在微醺的覺中閉上眼，聞到春夜裡傳來的花香，覺到了沈醉，酒是前幾日楚昭命人賞來的，他如今常在外宅，也不以為意，自己一個人晚上吃過飯以後便小酌起來。不知不覺醉意漸漸濃起來，幸好如今也不必在楚昭跟前伺候，不用講究太多，若是明兒起不來，那就不出去了。

其實在藩地還好的，除了稀哩糊塗和楚昭滾過一次床單外，這段時間楚昭和他相安無事，只有前幾日莫名其妙帶他回了次鄉……他如今是真的有些看不楚昭的想法了，他如今全心撲在藩地治理上，政績卓然，文武裡奇外外褒揚聲一片，儼然賢王一個。

而和他的那一夜，大概……也能在雙方都不約而同地冷理以後會越來越淡的吧？只是……帶他回鄉又是什麼路數？雙林閉了眼睛，有些放縱自己在睡意和醉意中朦朦朧朧地睡著，夢中有人將他手裡的酒壺拿走，還替他蓋了被子，大概是敬忠吧？他迷迷糊糊地想著，卻能覺到那人一直沒走，然後漸漸上的似乎有手指在。

他一貫警覺，忽然覺得不對睜開眼睛，赫然看到楚昭坐在榻邊正低著頭看著他笑，修長微涼的手指已到他的脖子上，他吃了一驚要坐起來，結果到底是喝多了，起就是一個趔趄，頭暈眼花起來，楚昭將他按回榻笑道：「別起來，就知道你見不得好酒，這酒後勁大，宮裡用蜂和槐花新釀出來的，要兌過才好的。」

雙林頭暈眼花，腦袋雖然清醒了，奈何不聽使喚，心裡有些著急，看楚昭含笑看了他一會兒，低了頭又替他解開髮簪放到一邊道：「這樣自在些吧？孤今兒去看屯田的況，回來想起你宅子就在這附近，便打發了人先回去了，想著來看看你，結果就看到一隻醉貓，一個人喝酒有什麼意思？」一邊拿起了榻旁的銀壺道：「這酒壺樣子倒是古怪，胡人那邊做的？」說完擰開壺蓋也不避諱雙林喝過的，直接就著壺口抿了一口，瞇著眼睛笑了下：「也就那樣，不知道你怎麼喝酒，我今兒倒是嚐了下農家自釀的農家酒，雖然渾，卻也別有風味，配著臘酸菜，很是夠勁。」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什麼一樣，從懷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包帕子包著的東西，打開手裡拈了一粒黃燦燦的東西餵到雙林裡，雙林一怔，嚼了嚼，發現有些甜有點兒微微的，似乎是一種漿果，卻不知是什麼。楚昭笑微微道：「好吃嗎？」今兒農家的小娃娃送我的，說姑娘兒果，等天熱了更多一些，如今，地裡摘的捨不得吃，給我的，我想著你未必吃過，留給你吃的。」

雙林木然道：「因喜和英順會給你在外邊吃東西？」

楚昭笑道：「沒帶他們，再說他們如今可管不著我，農家孩子天真爛漫，好不容易摘了這許多說要獻給孤，怎麼捨得拒絕孩子的一片心意，來，給你拿著。」

楚昭看著雙林側了頭去拿那包小小的野果，整個人都倒在榻上，眉目顯然很努力地想睜開，卻被酒意熏得眉眼惺忪，口齒纏綿，臉上紅暈猶如胭脂一般，也紅得可，想是喝了酒熱，寬鬆的家常半舊袍子鬆鬆地開著，能看到脖子下邊線條優的鎖骨，他忍不住微微低下頭親了雙林一口，雙林吃了一驚往後一，手裡那包野果撒了一床榻，楚昭看他彷彿驚炸的貓一般，雙眼瞪得圓圓的，忍不住笑了下道：「怎的都撒了？」

他其實今日和員巡視農田和屯田，喝了不酒，如今仗著那點酒意，也就了手緩緩從雙林肩膀，再次低了頭一口含住了雙林的，深深吮吸起來。那吻輕輕落下，卻不容抗拒，輾轉流離，綿綿，雙林頭都要炸開了，雙眼睜大，子卻得如同一團泥，氣吁吁的推拒卻只彷彿半推半就，手指都微微發著抖。

楚昭卻在這不自中覺到了中激鼓，似乎便要破腔而出，他想要眼前這個人，於是他依依不捨鬆開了，看著雙林滿面紅暈的臉，手去揭他的服，雙林在幾乎窒息一樣的息中回過神來，便已覺到服已被褪開，春夜月下他蒼白的膛了出來，楚昭低了頭往下親吻，雙林終於找回了一點力氣，用手推拒楚昭的頭道：「殿下，不。」

楚昭含笑擡頭看雙林，本想再說幾句溫存話，然而看到雙林嚴肅而冷靜的目，他漸漸斂了笑容：「你不高興？」

雙林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幾乎眩暈的頭更清醒一些：「殿下，我不是雪石。」

楚昭寒了臉：「孤什麼時候把你當雪石了？」他怎麼能這麼想？然而有一種茫然的恐懼緩慢的爬上心頭，彷彿是一種不祥的預。

雙林掙扎著起，將襟草草攏起：「是小的說錯話……只是殿下如今百般照應，溫，和當年對雪石，有區別嗎？」當年雪石不高興，楚昭專門帶著他出去遊玩彈琴，賞梅解悶，這想來也是他一貫的行徑了，一隻得到憐惜的皇家寵，不高興的時候帶出去遛遛，高興的時候逗一逗。

楚昭起了，眼睛冷了下來：「你就是這麼看孤的？」他居高臨下看著雙林，他是子龍孫，眼前這個人微小如塵，但是這一刻，他莫名覺到了自己的低微。

顧雪石早已死了，化枯骨冷灰，於泉下無聲無息，但這一刻卻彷彿橫亙在兩人之間。春夜的月極好，灑在樹葉上，枝枝蔓蔓在夜風中搖曳，墻角紫藤花的花香細細，一陣陣襲人而來。

雙林明明白白在楚昭臉上看出了不快，卻仍堅持開口：「殿下降貴紓尊，那一天的維護惜……小的激不盡，只是殿下大概對小的有什麼誤會……小的和雪石……當年對殿下的心意不同，只想著好好在外頭經營生意，替殿下分憂當差，並無別的想法。」

楚昭有些愕然凝視雙林半晌，眼睛裡一點一點的沈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深刻的冷意，然而雙林並沒有迴避他的目，深的眸子清亮的如同寒星，坦澄澈一見底，卻又委實讓人看不明白。兩人相對無言半晌，楚昭終於拂袖轉離開了小院。

雙林按著額頭，春夜仍有些寒涼，他卻覺到背上出了一層汗，所有的酒意早就不翼而飛，過了一會兒外頭敬忠走了進來問道：「殿下走了？咦？這灑了滿地的什麼東西？」

雙林看過去，看到月下一粒一粒金黃的漿果撒在被上地上……誰都看不出這些野地裡隨意生長的野果，它們曾經被一個藩王珍而重之地包在真帕子裡，藏在懷中。

宿醉後的第二日，他頭疼之極，在床上掙扎許久，只覺得痛苦不堪，想到昨夜醉後膽大包天，將楚昭給拒絕了，更是覺得全然不想面對酒醒後的世界。

只是慎事卻跑了進來道：「同興鏢局那邊遞了信兒來，說是崔總鏢頭已回來了，押了不貨來，請您過去一下。」

雙林不得不起了梳洗出門，畢竟肖岡這次一回京便足足待了整整一冬，想必上次的貨都能基本出清，這次回來又帶了不貨過來，一來一回，其利不，他總得親自去看看才好。

結果到了同興鏢局，卻有一個讓他大大意外的人等著他，肖妙妙一年不見，已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仍是看到他便撲了過來拉住他的手臂眼圈通紅道：「二哥哥！我想死你啦！」

雙林雖然吃驚，卻也有些高興道：「你怎麼跑來這邊了？不好好在京裡當你的縣主。」妙妙十一歲到他邊，他親手教盤帳算數，識字管帳，本就深厚，數月不見，如今忽然看到，長得又比從前出許多，那抑鬱的心也放鬆了許多。

一旁肖岡抱怨道：「還說呢，我本想著過年好好給一門親事，結果這也挑剔那也挑剔，我忙著出貨，也沒耐心慢慢尋，好不容易開春了天暖了我帶了人押貨到遼東，卻悄悄混到了車隊裡頭，是混了過來說要看你。我和說了，可以跟來，但是只許見見你就要回去！將來被人發現和我們這一群大老爺們混在一起，還怎麼議親呢！」

雙林低頭看肖妙妙討好地仰著頭對他笑，眼圈鼻尖都通紅，一張臉猶如桃花一般紅可，心得一塌糊塗，忍不住道：「難得千里迢迢過來，你好歹帶逛逛這邊的馬市，去草原上看看，再爬爬無慮山，見見世面才好。」

肖妙妙歡呼一聲：「我就知道還是二哥哥最疼我！」

肖岡大為頭疼：「姑娘家要見什麼世面！養得心越來越大，你也心太了吧！」忽然又突發奇想：「要不乾脆在這邊找戶合適人家也不錯，有咱們護著也好……」

肖妙妙躲到雙林後，向肖岡吐了吐舌頭：「我才不著急嫁人，我今天就要二哥哥陪我吃飯去。」

雙林笑道：「也好，你們一路過來也辛苦了，今晚我做東請你們洗塵。」一邊人去訂五福樓的包間，又人備車。

楚昭這日便服去了學堂看學堂況，傍晚坐了馬車回城，路過同興鏢局門口忍不住挑了車簾看看，結果卻正看到雙林站在鏢局大門一輛青碧油車旁，臉微微揚起不知和車裡的人在說笑什麼，笑容分外燦爛，他心頭一跳，忍不住凝目往車裡看去，恰好風吹起，他一眼看到裡頭一名穿著鵝黃衫子的按著車門邊上探頭和雙林說話，笑靨如花，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周神采飛揚，著一青春靈的氣息。

不過驚鴻一瞥，他卻大為訝然，這名，他一定在哪裡見過！

他放了簾子，心裡怫然不悅，昨夜他回了王府，輾轉反側，一夜未眠，害得他這般困擾的小侍，卻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甚至……甚至還怡然自得，就好像當年他以為他被人所害，四搜尋，擔心疑慮，他卻一個人逍遙在外……

他忽然想起在哪裡見過那名了，正是當年他在揚州與逍遙在外的雙林遇見的時候，他邊的！

楚昭蹙起眉，陷深思之中，轉眼車駕到了王府，他下車看到因喜迎了上來，隨口吩咐道：「慎事敬忠不拘哪一個晚上辦完差使到府裡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