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如意

楚昭從外頭參加文會回來，回了院子便聽到壽哥兒在尖，聲音是十分欣悅的，楚昭一怔，進了院子看到地上有一隻白的小狗正追著一隻球歡快的奔跑著，母抱著壽哥兒，壽哥兒卻正拍打著母的手掙扎著要下地，連父王進門都沒擡頭，只盯著那小狗呀呀地，那母哪裡敢放他下來，只抱著他靠近了些那小狗，忽然看到楚昭，慌忙便要行禮。

楚昭揮手讓一干下人都免禮，壽哥兒看到父王，迫不及待口齒不清道：「父王……狗……要！」

楚昭過去抱起壽哥兒，問因喜道：「哪裡來的狗？」

一旁站著的因喜垂手答道：「外頭傅雙林送進來的，說是在草原上收來的極好的牧羊犬，已是清洗乾淨殺過蟲子了，從小調教的話對主人很是溫順的，只道若是有隻貓兒狗兒與小主子一同玩耍，多走走，子興許能強健些，也能活潑膽大些，小的聽了覺得也有些道理，便大著膽子送來讓小主子看看合不闔眼緣，也並不敢讓小主子近的，只等王爺做主，看留不留這隻狗。」

楚昭看了下手裡一直呀呀著要下地的壽哥兒，又看了看那憨態可掬牙齒都還未長全的小狗，沈默了一會兒，將壽哥兒放到了地上，看壽哥兒蹣跚著走了過去與那小狗很快玩到了一塊兒，幾個小侍張地跟著壽哥兒，眼珠子都不錯，壽哥兒卻只是追著那小狗，平日裡連下地都不肯，只賴在母上不和人說話，如今卻跑得額上出汗，滿臉通紅，仍是追著那小狗不放，和那小狗搶起球來。

楚昭忽然嗤笑了聲：「還是和從前一樣鬼主意多。」

因喜一旁大氣不敢出，自從上次楚昭發火過後，因喜再也不敢託大，老老實實的當差，今日卻又是兵行險招，畢竟他也不知楚昭聽了傅雙林的名字會不會更生氣，如今看楚昭臉稍霽，提著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半。

楚昭淡淡道：「這狗留下吧。」說罷便走了進去，英順忙跟上，進去伺候不提。

世子邊伺候的包括因喜都鬆了一口氣，因喜看了看世子玩得臉紅撲撲的，甚至還開口說話起來，叮囑世子邊伺候的人道：「看好小狗莫要傷了小主子，每日玩的功夫也莫要太長，注意汗。」看著他們都答應上了，才自言自語道：「算那小子有點辦法，可算撥開烏雲見太了。」

一旁安姑姑接口道：「可不是嗎……這些日子可真是做什麼都不對，殿下連個笑模樣都見不著，其實世子和王爺殿下小時候很像，貴人語遲，實不必太著急，到了時候，都會講話的，只是殿下太看重世子了，才這般苛責……其實能和當年三皇子一般早慧的，一萬人裡只怕也沒有一個。」

因喜道：「這些日子也委屈安姑姑了。」

安姑姑笑道：「哪裡，都是為了當好差使，主子不快，我們心裡也著急，只想著如何為主子分憂，如今殿下是威嚴日重了，因喜公公也辛苦了。」兩人對視一眼，頗有些同病相憐之。

世子得了那狗果然每日起來多了，吃得也比從前多許多，漸漸也開始主和人流起來，有時候還會似模似樣地和那小狗說話，他說一句，小狗就「汪」的一聲，楚昭有時候坐在一旁看著，也忍不住笑一笑，又吩咐養狗的好生養著。

結果那狗在王府吃得好了，吃多了，不過才過完年，就已離了狗模樣，長得長膘，很快立起就已和小世子一般高，威風凜凜，卻與小世子分外親熱，小世子更是因為和那狗玩得好，走路越發穩當，跑起來連小侍都有些追著吃力，那狗又彷彿通靈一般識得人語，有時候楚昭和它說話讓他撿球，坐下，安靜，他都能一一照做，楚昭有時候都有些意外，和因喜笑道：「這狗比人有意思，心，至不用猜它心裡怎麼想。」

因喜聽這話頭似有喻，也不敢接話，只是笑道：「小世子喜歡便好，不如王爺給他起個名字，我們也好著？」

這狗進府幾個月，因為小世子還不太會說話，大家一致也就含糊地喊著小狗小狗的，楚昭低頭看著那狗茸茸地蹭過來舐他的手心，熱氣呼呼，想了下道：「就如意吧。」

因喜道：「是。」

楚昭卻補了句話：「雖然世事多不如人意，孤看這狗過得總能比人好點，更如意可人些。」

因喜知道楚昭這些日子抑得狠了，也不敢說話，楚昭卻逗了逗那隻狗，角的笑容一掠而過。

＊

雙林倒不知楚昭這邊的事，他也是去馬市收貨，看到有品相不錯的小狗，想起王府這邊對小世子正傷腦筋，他雖也不知如何養孩子，卻多知道前世是有說法養適當的寵可幫助健全孩子的格和，便挑了幾隻好的狗崽子，在院子裡先養了一段時間，殺蟲滅菌後，挑了隻最健壯活潑的小狗給王府上送了去，後來聽說留下了，也就沒在意了又繼續忙自己的事。

這些日子他卻有些煩惱，馬市這邊小馬駒等畜生開始斷貨，說的卻是草原各部落那邊似乎牲畜們染了瘟疫，一些馬群羊群染了病，也有人帶了有病的牲畜到馬市上賣，卻被雙林帶的好手給看出來了，悄悄提醒雙林不要買。他本是斷斷續續在馬市上收馬再悄悄送去給因喜指定的地方用，零零散散一年下來也買了幾百匹馬了，這些日子卻幾乎一匹馬都沒收。

他一向是個敏的，從來馬市互市的胡人夷人那裡，覺到了一不對的味道。

這日文鏡卻又和雷雲來找他，文鏡自拜了大寧藩左相後，仍是時不時跑來找雙林聊天，也並不聊什麼正經事，只是天南地北的說，大部分時候都是文鏡在說，雙林偶爾應和兩句，發現雙林好酒後，時不時也帶些好酒過來，雙林雖然不喜應酬，卻也不得不敷衍著和他聊聊，加上雷雲、肖岡時不時走鏢回來也過來找他，儼然他那小院也了他們小聚的一個窩點，三不五時就有人帶了好酒來，便是肖妙妙也了他們，並不怎麼避著。

雙林便將這草原上有牲畜瘟疫蔓延一事和文鏡說了，文鏡一怔：「賢弟的意思是……」

雙林一聽他這個賢弟的稱呼就想翻白眼，但仍是耐著子解釋道：「草原牧民，這牲畜就是命，一旦染病死去或是變瘦，必然生計艱難，生計艱難，難免就要找別的法子生活。」

文鏡心頭一跳：「你是說打草谷！」

雷雲畢竟是胡人混，有些不自在道：「不至於吧。」

雙林點頭道：「差不多吧，這過不下去了，難免就要往咱們南邊富庶點的鄉村劫掠，他們又是馬上慣了的，來去如風，劫掠百姓，你軍隊援救也來不及，到時候滋擾多了，百姓苦……」雙林畢竟是後世來的人，和這邊見慣了草原上的夷人胡人雜居的漢人想法不同，始終對這些能長驅直主中原的馬上民族保持著一分警惕。

文鏡正道：「何止如此，若是這瘟疫真的大了，那邊的胃口又養刁了，難免就要得寸進尺，想要劫掠城池了，這邊界城鎮，大多胡漢混居，一旦起來，到時候可是失城失疆的大事了！」

雙林點頭道：「如今也是從去年秋那會兒便開始有點風聲，時不時聽說哪裡有牛瘟羊病的，後來我想著天冷了未必就能鬧大起來，如今看來卻是不大好的勢頭，如今還因著天冷，各瘟疫並不太流傳，但一旦開春天暖，這瘟疫如果還沒絕的，只怕便要大肆流行傳染起來，我想著還是提醒相爺一聲，是不是要加強軍備，在邊境一些村鎮那裡，組織些民勇鄉兵之類的，也使得。」

文鏡看了雙林一眼，嘆道：「所以我說賢弟這一份見微知著的眼力……真是可惜了……」他看到肖妙妙正好端了一碟子的炒風走進來，立刻吞下了後頭的話，只笑著要飲酒，雷雲結結道：「我和草原那邊的漢子們也多有結的，看他們都是豪爽惇厚之人，哪裡就這般提防了。」

文鏡道：「雷兄有所不知，先懷帝那會兒，也是春夏缺雨、牧草失收，牛馬羊都養不活，牧民生計艱難，才起了的，他們和我們漢人不同，我們漢人若是土地失收，尚可逃荒，他們那邊卻是要閤家賣變為農奴，祖祖輩輩翻不得的，所以但凡有些男丁的，都要為家裡拚一拚……你道他們那邊為何有兒妻子待客的風俗，多正是因為子嗣壯丁也是貴重的，不親的反往後靠了……這事不是小事，便是沒事，也該將邊防給守住了，你也知道如今王爺境艱難——京裡那邊已是立了太子，我們王爺這邊若是只是韜養晦還罷了，偏偏就只怕有戰事，若是有失，只怕京裡就要有人拿此做文章。」

肖妙妙聽文鏡講這些不由也出了神，道：「我在京裡的時候，聽一些夫人議論，說那大皇子有個庶子，十分聰明伶俐，依稀聽說長得和那個誰……什麼三皇子的相似，所以很得陛下的喜歡。」

文鏡嘆道：「三皇子楚煦，正是我們王爺的胞弟，當年早慧之名聞名遐邇，今上之若寶，後來夭折了，今上痛心之極，結果也不知那位用了什麼手段，居然弄了個長得和當年三皇子有幾分相似的皇孫出來，聽說也是極為聰明伶俐，雖不能和當年三皇子相比，卻也頗有早慧之名，聽說今上一見就十分寵，如今聽說乾脆直接養在宮裡貴妃膝下。要我說，那孩子出存疑，大皇子妃一直無，這庶子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居然還比我們世子還大了一歲。可惜今上因著這小皇孫，就對大皇子一脈也寵多了，去年到底是立了那位為太子。」

雙林一聽已知道前些日子楚昭那點彆扭是怎麼來的了，想必不知不覺也將自己兒子和當年的楚煦相比起來，只是如今壽哥兒才兩歲多點，哪裡就和楚煦比起來了，他笑道：「這些皇家的汙糟事還麼，要我說，天意從來高難問，真要寵那位，怎的不封了貴妃為後，他多也能妝點嫡長子封，實至名歸？」

文鏡笑道：「賢弟目獨到，果然不同。」雷雲卻又結結道：「吃菜吧不然都涼了，崔姑娘好心炒的菜，別都糟蹋了。」

妙妙卻正聽得有趣，白了雷雲一眼道：「這吃的鍋子，有什麼涼不涼的。」

雷雲騰的一下臉漲得通紅，雙林忙笑道：「妙妙準備了半天，咱們吃吧。」一邊看了妙妙一眼，妙妙卻知道雙林這是嫌搶白人不好，撅了撅，勉勉強強轉回去了，文鏡卻笑道：「也不知崔總鏢頭這趟鏢去了哪裡，這麼久都沒回來，倒也放心讓崔姑娘一直在這邊。」

雙林道：「聽說是去了雲南那邊，來回一個月都算快了。」文鏡卻又開始天南地北的扯起來：「雲南好地方啊，我從前去過，那裡有一種菌子，吃了整個人都彷彿似神仙一般飄飄然，眼前五十……」

肖妙妙一走，雷雲彷彿又恢復了正常，截口道：「我怎麼聽著那是中毒了啊……」

人散燈暗，文鏡和雷雲酒酣人飽，滿足歸去，肖妙妙要收拾鍋子，雙林道：「放著吧讓敬忠他們來吧，這麼晚了你回去歇息吧，都大姑娘了，也該注意點了。」

肖妙妙道：「二哥哥也嫌棄我啦要把我嫁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