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守城

得了捷報雙林也鬆了一口氣，這些天他腦筋裡也一直繃著一弦，這捷報說得容易，卻可以知道楚昭以勝多，又是攻城，曾經經歷過如何的苦戰了。聽說楚昭乘勝追擊，聽說將真人趕往了東海邊，王府上下屬們眉開眼笑，肅王首戰告捷，且是以勝多的大捷，到時候朝廷必有旌表，這無論如何都是大寧府的喜事。

肖岡居然也趕回來了，他路上聽說遼東有戰事，匆匆忙忙將鏢給押到京城後，便快馬加鞭地回了遼東，雙林看到他回來也高興，畢竟他為鎮守中，如有戰事，不能擅離職守，到時候卻是難以顧全肖妙妙。肖岡回來，他就能放下心了。

肖岡與雙林道：「京裡如今勢不好，家如今正是勢大，聽說為了狄戎進犯這事，還有人參了王爺說馳援不力，朝中文臣自然還是幫殿下說話的多，因此到底下去了。但武靖公當時聽說就是稱有足疾，不肯帶兵出征，然而家軍中勢大，他不出征，哪有人能指揮調度得其他兵馬，最後皇上親自攜了貴妃上門探病後，他才奉詔出征的，這兵馬也走得慢得很，一路緩緩調度，我看是不得我們殿下這邊出了錯，他們才好來收拾殘局揀現的呢。」

肖妙妙大驚道：「這邊勢都這樣了，開平城都被屠了！萬一再多失幾座城，到時候他們過來還有什麼用？」到底是個子，這些天被拘在屋裡，戰戰兢兢，聽到那些屠城的淋淋的故事，也擔驚怕了好幾日，如今聽到朝廷大軍居然還慢吞吞在來的路上，不免有些憤慨。

肖岡握拳頭道：「真人再怎麼鬧騰，也鬧騰不到京裡去，咱們大寧藩這邊卻是首當其衝，在這些當人眼裡，將士的命、邊疆一城一池的得失、黎明百姓的命，都算得了什麼？總還是爭權奪利最重要，若是簡簡單單就將敵人打走了，他們的功勞在哪裡？若是來得太快，王爺這邊毫無損，那更不合他們的意了。從軍多年，這些黑心肝的手段誰還不知道。」

肖妙妙不滿道：「不是說今上當年駕親征過的麼。」

肖岡冷笑了聲：「那會兒先懷帝駕親征折在韃靼人裡頭了，今上也是太后給立的，家勢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這麼多年過來了……」

雙林嘆了口氣道：「這些陳年舊事還說來做什麼，如今看來一時半會這朝廷大軍還不會到，咱們這邊還得警醒著，要不肖大哥你還是帶著妙妙回京好一些。」

肖岡搖頭道：「路上不太平，依我看如今勢，大寧府應該還是安全的，畢竟開平府那邊才得了大捷，真那邊其他部族只怕自顧不暇，無法兼顧這邊的。」

可惜這次肖岡居然猜錯了。

當雙林被急軍號吵醒，匆匆忙忙披站在城墻上，看著城下遠麻麻的騎兵時，他依然覺自己彷彿還在夢中一般。無數的狄戎兵士勢如水一般向城墻上搭上雲梯，不斷有兵士爬上墻頭又被守城的士兵砍下去，遠戰鼓聲聲，有如焦雷在人群頭頂滾，空氣中滿是腥味，帶著令人窒息的力。

雙林難以置信地問一旁的雷愷：「不是說開平大敗，真人潰散了嗎？如何這麼快又能集結起這麼多的軍隊來攻城？」這麻麻的人頭，看上去至也有十多萬的敵兵，城如今不過只剩下三萬守衛而已！

雷愷披著鎧甲按劍看著下頭，微微打了個寒噤：「傅公公，怕是朵三衛反了！」

雙林睜大了眼睛，頭頂彷彿炸開一般，雷愷指點遠道：「你看那邊的騎兵旗幟，那是瓦剌人的部落旗！先懷帝那會兒，韃靼人被打敗了，瓦剌部落崛起，朵三衛部落許多便是瓦剌人，王爺那邊只怕也有險了！」

雙林深呼吸了一下，看雷愷指揮著城上的守兵各司其職，進退有序，牢牢控制著城頭的局勢，知道他是宿將了，便也不再打擾他，只站在一旁看著，等勢稍緩，敵方卻用上了床子弩，雷愷忙指揮墻頭兵士道：「且先躲閃！」一邊轉頭忙拉了雙林躲城頭碉堡後，看著下頭壯的長矛被床子弩帶著凜冽攻勢筆直飛到了城頭，有躲閃不及的兵士哀嚎著被穿子，而配合著床子弩，一批雲梯又飛快地架上了墻頭。

雷愷一邊大喝道：「排弩手在碉堡裡！莫要讓上來的人太多！滾水熱油火把都備好！」一邊拔了刀，著氣對雙林道：「傅公公，你且先下城頭，這裡馬上會強攻上來一批人，要搏了！太危險了！」

雙林看平日裡雷愷老巨猾的樣子，戰時卻一點都不含糊，心裡肅然起敬，知道在這裡也是礙手，忙道：「我下去看看後勤戰備，點一點看糧草軍備夠不夠。」

雷愷也顧不得和他說話，看著碉堡裡弓箭手和排弩手們萬箭齊發，將爬上雲梯的兵士下去，了口氣道：「這些鳥人……媽的，公公你莫怕，咱們城裡的糧草軍備肯定是沒問題，朝廷大軍眼看就到了，他們如此著急強攻，就是想著要在朝廷大軍來之前強攻下來大寧，媽的有爺爺在，他們想得呢！」他又喊了句：「死他們！莫要吝惜弓箭！朝廷大軍就要來了！兒郎們再撐一撐！扛過這強攻，朝廷大軍以來，咱們便出城日他們的！」

城頭上的將士們都哈哈大笑起來，卻果然都神煥發，士氣為之一振，城墻爬上來的戎兵們，大多都被勇殺敵的守城將士們砍落了下去。

雙林看著雷愷那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下卻微微打了個突，朝廷大軍……真的會及時趕到嗎？

攻擊從三更起攻城，一直到天邊曙微微衝破厚重的烏雲，戰況仍然僵持不下，雷愷果然是多年老將，經驗富，指揮守城將士驟急驟緩地應對，城下的狄戎聯軍，始終無力攻破防線，終於在天亮之時，停止了攻城。

雷愷一夜未歇，看了這況，也知道大概這一時半刻狄人暫且不會急攻，讓城頭士兵就地歇息，枕戈待命，這時雙林已命人送上來了朝食、熱水，雷愷看到雙林也是眼睛下有著青痕，一夜未睡的樣子，笑道：「傅公公這是第一次見到攻城吧？末將當年第一次打仗，也是害怕得，本睡不著。」

他鏖戰一夜，自覺勞苦功高，猛然看到傅雙林，言語上不免帶了些輕視，雙林卻拉了雷愷到一旁道：「雷將軍，守城一事，還需從長計議，兵力、軍備、糧草，都還需恤節約著用。」

雷愷皺眉道：「為何？這次圍城，他們圍不久的，算來朝廷大軍也就這兩日便要到了。」

雙林低聲而急促道：「將軍，家中意的皇儲，是如今貴妃所出的太子楚昀，依我看，這大軍不僅不能按時到，只怕還要路遇別的戰事，來得更晚！只要我們這邊一日之圍不解，肅王那邊況就更複雜。」

雷愷一驚，轉念一想，汗水涔涔而下，握雙林的手道：「多虧公公提醒，我也算是為多年，竟然沒想到這一點！如此說來，城裡這三萬守軍，糧草消耗巨大，如無外援補給，傷兵眾多，恐怕況不大妙，這可如何是好？」

雙林道：「大人想必比我經驗更富，依我淺見，還當恤兵力，讓士兵班歇息，儘量減傷亡，此外，一開始便做好持久戰的準備，將全程壯丁婦孺都員起來，組民兵團作為兵力補充，婦老等負責煮飯送飯燒水等雜事，所有醫館醫師學徒也盡皆過來救治傷員，務必減傷亡，再者全城糧草統一收集，做戰時準備，統一配發，萬萬不可掉以輕心了。」

雷愷一開始猝然遇敵，一直忙著守城，未曾細想，只想著朝廷大軍很快便到，因此只想著將這強攻給頂住便好，如今一想到持久守城，心裡也是有些慌張起來，但到底是多年宿將，細想了想也知道如今雙林說得在理，連忙對雙林道：「如此，我先派一個副將領一隊百人小隊供公公差遣，上城守過來，先將城裡的民力糧草都集中起來，儘快調度，軍中諸事我主持，城裡軍備，還要勞煩公公了！」他是個場混久的，雖然一開始有些看不起雙林，如今卻也知道大家都在一條船上，唯有齊心協力共渡難關了，雙林畢竟是王府中，王爺寵宦，指揮調度起軍備來，比他更順理章。

雙林點了點頭，當下急召集了守城大將、王府屬、大寧城守等員來，急急開了個短會，定了諸般事宜，便分頭行事。

果然會才開完，號角聲起，新一的強攻又不給人息餘地一般地開始了，雷愷尚未歇息，又衝回了城頭指揮，雙林腳不點地也找了城守來，帶人去城員部署，調配軍需，統計糧草，召集民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