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渺每天都會給蘇青瑤發短信,詢問最近都吃什麼、還有胎兒的健康狀況、預產期大概是什麼時間之類的。
蘇青瑤嫌啰嗦,不怎麼回,即便回了也只是告訴自己現在過的是度假一樣的生活,蘇渺不要總打擾,孕婦需要休息。
蘇渺好說歹說,蘇青瑤才給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私立醫院的套房,有松的皮質沙發,還有很大的床,桌椅都是紅木,超大屏的壁掛電視…
條件的確很不錯,跟度假別無二致了。
但蘇渺還是放心不下,放學后特意去農貿市場買了水果籃子,到媽媽的同事張嬢嬢家里拜訪,向詢問了關于私立醫院的況。
“現在有錢人都去私立,別擔心,條件好得很。”
“那...會不會有什麼意外?”
“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張嬢嬢抱起了宛如小團子一樣的寶寶,輕輕哄著,對蘇渺道,“生育不是一件面的事,很多孕婦得了產后抑郁。為啥會抑郁,就是因為生育前后一切都不順心…如果有這個條件,肯定要選更好的醫院撒。”
“但是我聽他們說,私立醫院的醫療水平比不上公立。”
“確實是這樣,畢竟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宇宙的盡頭是編制嘛,好的醫生肯定也都想去公立撒。”
"是吧!"
“但是私立醫院的薪水也開得高啊,醫生能差到哪兒去嘛,更何況,生孩子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癥。”
看著張嬢嬢懷里雕玉琢的小團子,甚是可,蘇渺心里的石頭稍稍落了地,覺得是自己太外行、想得太多了。
的確,現在這個年代了,生孩子出事的都是數,私立醫院雖然比不上公立,但不會差到哪里去,不然為什麼有錢人都選擇私立呢。
“張壤媛,生孩子...痛嗎?”
“哎喲。”張嬢嬢笑著說,“你現在會痛經嗎?”
“有時候會,躺在床上都不能,肚子像被拖拉機碾過一樣。”
“那生孩子的痛,就是你現在痛經的五十倍、哦不,一百倍都不止。”
蘇渺打了寒噤,難以想象這是怎樣的劇烈疼痛。
張嬢嬢將小嬰兒抱了起來,遞到蘇渺手里,讓抱抱他。
蘇渺不敢抱,害怕自己沒經驗摔著孩子。
“沒關系,試試,你以后也要抱弟弟或者妹妹的呀。”
蘇渺抱起了小團子,看著這樣一個脆弱的小生命依偎在自己懷里,的眸也變得溫和婉了。
“媽媽說是個妹妹呢。"
“查過啦?”
“嗯。”
“妹妹好啊,心。”
蘇渺想,如果有了一個妹妹,會很,也一定會好好保護,再貴的洋娃娃都舍得買給。
“和生孩子的痛比起來,生完之后,才是噩夢的開始呢。”
孩子哭了起來,張嬢嬢抱著孩子安著,無奈地說,“整夜整夜睡不了完整的覺,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還有堵的痛…簡直要人命了。”
“這麼辛苦嗎?”
“可不是啊,你媽媽一個人把你拉扯大,真的不容易。不過呢,有錢可以解決一大半的問題吧至…哎,說白了,窮才是最大的痛苦。”
蘇渺點了點頭。
知道自己給母親帶來了多苦難,自小到大,蘇青瑤對的…都伴隨著強烈的怨恨。
只希這個孩子的到來,能讓母親的生活有所改善,稍微輕松一些。
蘇渺不再多想了,每天仍就給蘇青瑤發消息,讓注意補充營養,還會在知乎上搜一些產前營養餐食譜發給。
蘇青瑤是真的嫌啰嗦,只差沒把拉黑了。
……
周二育課,解散之后,秦思沅把蘇渺到場對面的湖畔邊,沖一通歇斯底里的發泄——
“我爸媽都離婚了!都是你媽害的!”
“賤人真的是賤人,你媽真的賤得讓我話可說,怎麼不去死啊!太不要臉了!”
“以為有了野種,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你們真的是做夢!只要有我在,你們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你真的讓我惡心,我要吐了!”
……
蘇渺全程一言不發,沉默地接著秦思沅的“炮轟”,什麼惡心的臟話都沒有反駁。
一直到說的累了,紅著眼睛氣吁吁,才淡淡開口:“是你爸爸欺騙了我媽媽,這件事我第一天就告訴過你了,你所有的指控我都不接。”
“好,就算你媽一開始不知,但現在呢!”
秦思沅撿起一塊石頭砸到腳邊,“現在知道我爸爸有家庭,為啥子還要死纏著不放,還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因為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讓流產。”
蘇渺嗓音沙啞,冰寒刺骨,“我媽媽現在這個年紀,不管是生育還是流產,都會極大地損害健康。而這筆賬,要算在你的好爸爸頭上,你有什麼資格在這里對我大呼小?你為什麼不去質問你爸爸!問他為什麼要把別的人弄懷孕!你敢去質問嗎!”
秦思沅氣得腦子發昏,沖過來對蘇渺一陣拳打腳踢。
以前從不打生,但是這一著…是真的忍不了了。
蘇渺不想和打,是班長,帶頭打架還得了,只能連連后退,避開,踩在了湖畔的階梯邊。
“秦思沅!你再打…”
“蘇渺,我咒你媽,生孩子大出!一尸兩命!”
蘇渺聽到這句話,腦子嗡的一聲,瞬間眼睛紅了,也不顧不得這個暴戾的孩下手有多狠,用力攥住了的角:“你把這句話收回去!”
“我收你媽賣x!”
秦思沅像一只暴躁的野,瘋狂地推搡著,蘇渺踉蹌著退后了兩步,又被用力一踹,“嘩啦”一聲,跌了湖水中。
連日雨綿綿,加之倒春寒,池水冰涼刺骨。
蘇渺落水的一瞬間,覺像有無數冰針侵了孔,猛然的窒息讓嗆了好幾口水。
竭力地掙扎著往上游,緩解窒息的痛苦,但越是掙扎,就下墜得越是厲害。
那是生平第一次在無邊無際的孤獨荒原中…看到死神的影子。
的意識正在逐漸消散。
真憾啊,陪伴迎接死亡的不是人的懷抱,而是秦思遠嘈雜刺耳的尖聲
……
場上的年們聽到尖,紛紛停下打球的作。
秦斯率先認出那是妹妹的聲音,不顧一切地朝著湖畔跑去。
“思沅,怎麼了?”
“哥!落下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當秦斯看到湖里那個竭力掙扎的孩,想也沒想就要跳下水去,秦思沅一把抓住他:“你又不會游泳!”
“噗通”一聲,另一抹黑的影毫不猶豫地落水中,將幾乎奄奄一息的孩舉了起來,攬著凋零如折翼的子,朝著岸邊力游去。
蘇渺全,臉頰蒼白,陷了淺度昏迷。
遲鷹沉默地跪在面前,用最專業的姿勢竭力按著的口,一邊做著心肺復蘇,一邊俯做著人工呼吸。
他用力地著的口,水流順著他潤的黑發滴到的臉上,面無表,黑沉沉的眸底是暗無天日的絕。
“醒過來,聽到沒有…”
那是秦斯第一次在這個如頑石般堅韌的年臉上看到恐懼。
深骨髓。
終于,幾番心肺復蘇之后,孩狠狠嗆了幾口水,醒了過來,嘶啞地大口呼吸著。
每一聲都用盡全的力氣,聲嘶力竭,肺部像破爛的風箱,哼哧哼哧,沙啞地灌著風。
驚慌地抓住了邊年漉漉的角。
呼吸,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事。
而睜眼看到喜歡的人急紅了眼的樣子,是人生第二好的事。
勻呼吸之后,手了他的微紅的眼角:“別哭。”
……
遲鷹見離危險,起朝著秦思沅走去,眼神如惡狼一般、似要將撕碎片。
秦斯先一步擋在秦思沅面前,沉聲道:“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你別激。”
秦思沅連連后退,驚慌地喊著:“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嘛。”
蘇渺艱難地坐起,著對面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孩。
推人落水這事如果鬧到學校,秦思沅鐵定是要被開除。
當然,也不排除神通廣大的老爹從中斡旋,免掉一些嚴重的分。
反正鬧起來,事就大了。
蘇渺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只想讓在這段時間里舒心順意,不要節外生枝。
“我和秦思沅在湖邊說話來著。”嘶啞的嗓音虛弱地敘述著,“梯子上有青苔,不小心踩了。”
秦思沅松了一口氣,都了,跌坐在地上。
全的蘇渺推開遲鷹,跌跌撞撞走到秦思沅面前,俯在耳畔低聲道:“我不會舉報你。”
“我們…一筆勾銷,我再也不欠你任何事,從現在到高三畢業,你不要再來找我麻煩了,能做到嗎?”
秦思沅全抖著…點了點頭。
*
不慎落水的事,班主任周清華張得要死,連聲叮囑副班長送回家,千萬不要冒了。
落水的湖邊是監控盲區,誰也查不了。
當然,有生猜測是秦思沅,因為老遠就聽到的大呼小了。
但蘇渺護了這一次,可以免予分。
現在家里只有蘇渺一個人住了,倒也不用擔心家長忽然回來撞見什麼,所以遲鷹送回家之后,未曾離開,而是一直站在浴室門邊。
蘇渺知道他沒有走,但也不怕他留下來。
對他的信賴…早已不同往日。
浴室里有嘩嘩的水流聲,彌漫的磨砂玻璃門里,可見孩移的朦朧影。
關掉了水流,時不時走著,涂抹沐浴。
過了會兒,重新打開蓮蓬頭,朦朧的水霧將沐浴的香味引了出來——
非常馥郁的夜來香,大概是媽媽的品味,、濃艶…宛如人的毒果。
遲鷹嚨有些干。
他靠在門邊,閉上了眼,指尖躁不安地把玩著那枚打火機。
開啟,闔上。
終于,孩似乎結束了洗浴,有沙沙的穿聲傳來。
遲鷹全的都繃了,不敢在腦海里描摹太過于細節的容,走到柜子邊取出了冒藥,接了一杯溫開水。
“嘎吱”一聲,浴室門發開。
孩穿著干凈的白襯走出來,帶著一朦朧的香霧,白膩的皮泛著自然的紅。
他將冒藥遞到邊,小姑娘揪著他的手掌心、叼走了藥片,低頭喝了一口溫水。
掌心也留下了的印,淺淺的一抹,散不去。
“蘇渺,對我說實話。”
蘇渺看著他,仍就能從他漆黑的眸底看出幾分劫后余生的不安。
“秦思沅推的。”從不對他撒謊,“但不是故意的,我也不計較了,爸媽都離婚了。”
遲鷹不爽地將打火機扔桌上,冷聲道:“別他媽什麼事都往自己上攬,秦斯他爸媽幾年前就在鬧離婚了,他爸這些年睡了多人,數都數不清,也不止你媽一個人。”
“但我真的不生的氣。”
“對,你是菩薩,普度眾生。”
“才不是呢!”蘇渺笑著打了他一下。
年順勢將扣懷中,壯有力的手臂扣住了的頸子,很用力,像是下一秒就會失去,“你不計較,但在我這兒,這件事輕易過不去,你要是死了,老子要償命。”
蘇渺知道,遲鷹今天被嚇到了。
嗅到他上有煙味,獨特,凜冽,無遁逃。
“遲鷹,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生氣了嗎?”
指尖落到了年干燥的薄邊,輕輕劃了劃——
“我嘗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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