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滿月之日,因其母孝在,滿月禮自然不能大辦。
但皇帝憐四皇子,仍是在宮中給起辦了一個小宴,請了后宮眾人。
席上,四皇子在娘懷里啼哭不止,怎麼哄都哄不好。皇帝讓娘將孩子抱過來,然后親自給孩子戴上一個長命鎖。
但四皇子并未因是在父親懷里而安靜下來,仍是哭啼不休,雙手四肢在襁褓里一起掙扎著,哭得打。
皇帝皺了皺眉,抱著輕輕哄了半天仍是不見效。
坐于皇帝旁邊的崔賢妃轉頭看了一眼皇帝懷里的孩子,似是疼惜的道:“臣妾聽人說,剛出生的孩子是認得母親的味道的。四皇子如今啼哭不止,或是因為找不到母親的緣故。”
說著嘆氣:“四皇子真是可憐,剛出生就沒了生母。”
席上安靜了下來,所有人一都不敢,甚至相互對一眼。
四皇子自出生后并不好帶,他比一般的孩子更早幾天出生,但并未因早產而弱,十分的康健,甚至比足月出生的孩子更健壯。但他卻比一般的孩子更容易到驚嚇,更容易不安。
特別是到了晚上的時候,有時候幾乎能哭上一整晚,幾個娘流哄都哄不停,均是沒轍。
而在青櫻薨逝后,后宮極人敢在皇帝面前提起青櫻。其他宮妃心道,也就崔娘娘寵,又出顯赫,才有這個膽子。
坐在對面的孟德妃放下手里的筷子,抬頭看了一眼。
崔賢妃似是故意的,將臉半掩在團扇下,帶著笑意,眼角往后挑,迎視著孟德妃的目。
“養母再好也不及生母,沒有生母照顧的孩子可憐。”
崔賢妃的這句話引得皇帝想起了自己,他也是年失母,而后多年來寄人籬下。
那時孟娘娘對他雖然好,但畢竟不是親生的母子,相時總隔了一層。孟娘娘對他的態度多了幾分客氣,了幾分親生母子間的親厚,而他對孟娘娘比之親近更多的也是恭敬。
皇帝再看四皇子,生了幾分同病相憐之,想起青櫻,又更多生了幾分疼惜。
崔賢妃又道:“四皇子一直這樣啼哭也不是辦法,這般小的孩子,是會把給哭壞的。臣妾看,四皇子就是想母親了。”
又似是傷心的嘆氣道:“如今讓莊妹妹抱一抱四皇子是不可能了,但臣妾聽聞莊妹妹有位嫡親的妹妹,是孟大人房中的如夫人。們嫡親姐妹之間,自有幾分相似的味道,不如請這位莊小夫人進宮來,讓親姨母抱一抱四皇子,說不定四皇子聞著跟母親相似的味道,心就定下來了呢。”
說完又故意挑釁的看著孟德妃,笑起來:“孟姐姐,您說呢?”
孟德妃聲音淡淡的,對皇帝道:“臣妾兄長的這位如夫人如今也懷著孕,不便。且病了一場,如今尚未完全痊愈,來了恐會將病氣傳給泰兒。”
皇帝并未說什麼,既沒有表明同不同意崔賢妃的提議將青槿召進宮來,也沒有對孟德妃的話有所表示,又抱著四皇子顛了顛,輕聲哄了兩句。
宮里發生的事,青槿自然不清楚。
但在四皇子滿月后的第三日,宮里沒有任何征兆的,直接一輛馬車到了宋國公府。
皇帝邊的黃侍親自帶著皇帝的旨意,對前來接旨的胡玉璋、青槿等人說道:“傳陛下旨意,陛下請莊小夫人進宮探四皇子。”
如今府中孟季廷不在,胡玉璋猜不宮里突然召見青槿是什麼目的,且是這般突然的直接出來接人,自是不敢做主直接讓青槿就這樣跟著他們進宮。
早已命人前去歸鶴院通知宋國公夫人,讓拿主意,一邊則應付著黃侍,想拖延一點時間。
“黃,莊姨娘如今正懷著孕,不便。且之前病了一場剛痊愈,恐還帶病氣,此時進宮萬一過了病氣給四皇子就不好了。”
黃侍看著胡玉璋,挑起眉,聲音微帶些許嚴厲:“孟夫人,如今是陛下的旨意要召見莊小夫人,您準備抗旨不遵不?”
胡玉璋忙道:“臣婦不敢!”
青槿看著他們,沒過一會,從胡玉璋的后走了出來,對黃侍道:“我同你們進宮。”
“莊氏。”胡玉璋連忙呵止。
接著想起黃侍就在跟前,又放了聲音,笑著道:“你如今這一裳進宮,恐會在貴人面前失禮,你先回院子換一裳,再隨黃進宮。”
青槿今日穿的是一素白,上甚首飾,頭上也是簡單的一支銀簪加一朵白的絹花,看著的確是過于素凈了些。
黃對青槿的識趣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對胡玉璋道:“不必了,我看莊小夫人這一就好。”
青槿直接跟隨黃侍上了馬車,不去理睬后胡玉璋警告和不滿的視線。
坐在馬車里,看著馬車緩緩往皇宮前行,心中終于有了些許波瀾。
這一次進宮的心與上一次完全不同,上一次跟著孟季廷進宮,心中是對見到姐姐的期待和對進宮規森嚴的皇宮,怕自己失矩的惴惴不安。
這一次,則只是想再看一眼姐姐生活過的地方,姐姐生活過的氣息,以及看一眼姐姐的孩子,那個讓姐姐失去命而生下來的孩子。
進宮后,黃侍領著青槿卻并沒有往福寧宮的方向去,而是走向了勤政殿的方向。
青槿覺到有些不對,停下腳步,看著前面的黃侍,出聲喊道:“黃,這個方向是不是錯了……”
黃回過頭來,對青槿道:“走吧,莊小夫人,陛下想先見見您。”
說著往回走了幾步,對青槿做了個請的姿勢。
青槿看看他,再看看后跟著的兩名侍,于是只好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青槿曾在這勤政殿的殿外站過,卻從未進過里面。
宮人打開兩扇朱紅的宮殿大門,青槿抬腳走進去,一眼便見了隔在大殿中間的一扇巨大的屏風。
青槿矗立在那里,驚訝的看著那扇屏風,臉上有著一些不可置信,卻又約約的覺得這應該是意料之中。
青槿眼睛一不的看著那扇屏風,看著屏風上面,面向的那一面,繡著栩栩如生的《千里江山圖》,那里每一針每一線都那樣致,勾挑出來的圖上的萬里江山那樣宏偉,那樣巍峨……以及那樣的悉。
青槿甚至可以猜想得到,這幅屏風的另外一面,繡的一定是絢麗飄逸的《神賦圖》。
有許多東西往的腦子里紛至沓來,從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想不明白的事,好像突然之間模模糊糊就明白了什麼。
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母親、大伯母、弟弟,還有自己記憶里已經漸漸模糊的遠在江南的莊家的宅子,以及自己的姐姐……
有些真相藏在這扇屏風里面,又從這扇屏風里面打開。隔著那扇屏風,看到了站在屏風里面的那個至高無上的男人的影。
青槿突然不知道自己此時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憤怒的、不甘的、又無可奈何的,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將自己卷進了那個真相里面去。
真諷刺啊,想。
從前只是覺得姐姐一生被困在宮中,一生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相守,十分可憐,因此討厭屏風后面的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可如今才明白過來,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迫不得已的呆在這個男人邊的。
呆在他邊的每一刻,會不會都像一樣想起慘死的爹娘和其他家人。
青槿的手的握拳頭,眼睛又重新潤起來,口就像是被繩子扎了一樣的難過。
后的黃侍提醒:“莊小夫人,您該跪下來給陛下行禮。”
青槿這才忍下眼睛里的淚,垂下頭,忍下所有的不甘,而后提著子跪下來,掩飾住所有的緒,開口道:“妾見過陛下。”
里面男子低啞的聲音傳來:“你們都出去吧。”
黃侍道是,行禮后,領著殿的人告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青槿和皇帝兩人,中間隔著一道屏風。
過了一會,屏風里面的影了,而后影緩緩的從屏風里面走了出來。
青槿一直低著頭,無法看到他走出來的作。直到他站定在的跟前,青槿看到了視線下的赭黃衫袍的擺,到了他整個影罩在的上,有一種沉重的氣勢得讓人有些不過氣來。
他好像也在靜靜的打量,低著頭看。過了一會,他對道:“抬起頭來。”
青槿直起,將頭微微抬起,但仍是垂著,讓人看不清的臉。
皇帝于是彎下腰,手抬起的下,看著的臉,仔細的打量著,像是在看,又仿佛是在過在看向另外一個人。
皇帝的聲音清清冷冷的,但卻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冷酷。
“你和你姐姐長得很像……”
皇帝記得他見過,在去年的靈山寺,被孟季廷裹在懷里,他沒有看清楚的臉。
從前他只記得黃侍與他說過,青櫻的妹妹和長得很像,也知道孟季廷很寵這個子,卻不知道,原來和青櫻長得這般像,連氣質都是有些相似的。
而青槿在他強迫的錮下,上的每一發都豎了起來。
覺得厭惡和惡心,但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能裝作害怕和心驚的撇過頭去,避開了他在下上的手。
皇帝笑了一下,但青槿卻不到他臉上的笑容。
“你怕什麼,你是孟季廷的人,朕能對你做什麼。”
他放開,重新走回屏風后面,又道:“起來吧。”
青槿頓了一下,才謝了恩,然后站起來,垂立在一旁,低著頭。
皇帝不再說話,也不離開,就這樣放任著站在那里,自己則在屏風后面繼續做自己的事。
直至福寧宮使人過來問:“娘娘聽聞陛下請了莊姨娘進宮來看四皇子,想問問陛下莊姨娘到了沒有。小殿下從今早哭到現在一直沒停過,嗓子都哭啞了。”
皇帝這才道:“去吧,四皇子一直啼哭不止,他是你姐姐的孩子,你去看看他,哄哄他。”
他說到四皇子的時候,聲音仍是冷冷的,只是青槿仍是覺察到了他語氣中,微弱到幾乎令人覺察不出來的疼惜。
青槿也不想和他單獨呆在殿里,這令到厭惡。聲音微冷的道是,從勤政殿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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