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拎著包包，跟著任父往房間里走，一邊說：“大伯，我說個數，三萬。”

　“小添是我唯一孫子，你三萬就這麼拿走，不太好吧？”

　“大伯，你這樣就不厚道了，小添是晚晚在外面跟別人生的孩子，我又不是不知道……”

　“三萬真的低了，小添再怎麼著，也是我們任家人。你想想，你要是去外面領養個小孩，畢竟是外人，養不的……”

　兩人聲音越來越遠，直到進到房間里，房門關上，再也聽不見。

　張士看到兩人進房間里談話去了，轉頭朝任奧添叮囑道：“要是明天姑姑再問你要不要跟著，你就點頭，記住沒！”

　任奧添還是沉默，一句話也不說。張士看得心煩，又想到剛剛小姑姑說任奧添太瘦了，于是把人帶去廚房，“你去吃飯，多吃點！”

　晚餐席已經吃完了，不過廚房還有一些剩飯剩菜。任奧添捧著碗坐在廚房里，默默吃完了剩菜剩飯。

　院子里還有一些親戚沒有離開，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聊天，又或者是打牌。

　任奧添吃完飯，就被張士帶到大堂，上套上了白麻布，腦袋上也綁了一個白頭巾。

　棺材旁邊擺著幾個墊子，張士把任奧添帶到一個墊子前，“跪著。”

　等任奧添跪下后，張士也跟著跪在另一個墊子上，又四張了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直到任父請來了專門辦喪事的念經師傅，把師傅帶到大堂，張士也開始哀嚎了——

　“晚晚啊！我的兒！我兒怎麼就沒了！”張士的聲音很夸張，甚至還撲到棺材邊上。

　喪事師傅在旁邊開始念經，任父也跪在棺材邊，干嚎：“晚晚！你還這麼小，怎麼就走了！就留我們兩個老人家！以后怎麼辦！”

　任父和張士越嚎越大聲，似乎非常難過。唯獨任奧添無于衷，跪在墊子上沒。

　不過任父也沒嚎太久，就做了個樣子，在像前上了香，又問：“任煬跑哪去了？一下午都沒個人影……”

　張士裝模作樣了眼淚，又嫌墊子跪著不舒服，起了下膝蓋，隨口應道：“不知道，中午就沒看到他了。”

　“家里這麼忙，就知道天天出去鬼混！”任父生氣，也懶得再管，和張士到院子里繼續打牌去了。

　就只剩任奧添一個人還跪在墊子上，陪著媽媽。

　喪事師傅的念經聲和院子里的打牌吆喝聲混在一起，院子里已經湊了好幾桌打麻將的，就連喪事棚也還沒有拆，明天還要繼續辦一天。

　院子里熱熱鬧鬧，突然，有個打麻將的人注意到任奧添還跪在大堂里，驚訝道：“這小孩怎麼不哭啊？”

　旁邊另一人見狀，吆喝一聲：“任奧添，你媽媽死了，你不哭？”

　聽到聲音，任奧添緩緩抬頭。

　有個親戚走過來，指著棺材，朝任奧添道：“你知道是什麼意思不？就是以后你媽媽都沒了，再也看不到你媽媽了。”

　親戚等了一會兒，看任奧添還是沒哭，失道：“還不哭？”

　任奧添沒有任何反應，臉上也完全沒有悲傷緒。

　也許是沒有在任奧添上看到想要的表，親戚也懶得逗了，轉回到牌桌，跟其他牌友搖頭道：“算咯，這孩子都不哭，白眼狼養不。”

　“可能是年紀小，不懂吧。”

　“再怎麼不懂，他媽媽都死了，這還不懂？都不哭一下。”

　……

　大人們的閑話聲源源不斷傳來，毫沒有避諱，也不管任奧添能不能聽懂。

　大堂里，五歲的任奧添依舊安安靜靜跪在墊子上，一言不發，也沒有一滴眼淚。

　就只是仰著頭，看著眼前這個黑漆漆的大棺材。

　他沒有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