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排坐在一起,任奧添的子明顯矮了一大截，小小一只在座椅上，氣場全輸。

　舞臺上只有工作人員在走來走去，比賽還沒開始,現在是觀眾場準備時間。

　費沉一如既往沉穩,問：“有沒有老師電話？”

　任奧添短暫思考一秒,只記得舅舅的電話，于是搖頭：“不記得。”

　空氣中再次陷死寂般的沉默。

　直到和藹的園長伯伯來到第一排領導席，坐在費沉旁邊,喊了聲：“小費。”

　費沉點頭回應,隨即一手按在任奧添的頭頂,跟園長說：“到一個加加兒園的小朋友,迷路了。”

　“加加兒園？”園長驚訝，朝費沉左手邊一看，還真看到一個穿著加加園服的小男孩,“剛剛還有老師跟我說呢,加加兒園那邊跑丟了一個小朋友,原來在你這……”

　加加兒園的老師已經發現班上有小朋友失蹤了,正在到找人。

　“我讓他們把小朋友送回去。”園長準備給巡邏老師打電話。

　“不用了。”費沉垂眼，看到任奧添一副不安分的模樣，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小孩子好，就讓他坐這。”

　反正領導席是空出一個座位的，園長也不介意，把消息發到群里。

　安立兒園的老師看到園長消息，然后轉達給加加兒園，說小朋友已經找到了,就坐在第一排領導席，有園長和贊助商親自看著。

　任奧添到了隆重關照待遇，和贊助商一起坐在領導席，桌上還有熱茶。

　年紀大一點的領導或者老師都喜歡喝茶，可茶葉對于小朋友來說就不是那麼好了。

　任奧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有點苦，連忙將茶杯放回桌上，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叔叔，湊過去問：“還欠我一百六。”

　費沉正在閉目養神，睜開眼，這才想起欠錢這事，上次一百六買的冰塊和保溫杯。

　“帶錢了嗎？”任奧添問。

　短暫的沉默過后，費沉開口：“下次給你。”

　“又沒帶錢。”任奧添嘆息，“那我先多寬容幾天，利息多十塊，下次記得給我一百七。”

　費沉皺眉，著左手邊的任奧添，開始思考關于兒園小朋友的金錢觀教育。

　任奧添倒是不為所，裝模作樣捧起茶杯。

　十分鐘后，預選賽正式開始了。

　賽制一共兩，第一是填空背詩，第二是主題背詩，積分賽制，誰在規定時間積分越多，排名就最高，最后選取前八位晉級初賽。

　選手出場順序是隨機取的，前幾名選手都是小學部的，表現中規中矩，到了第五號時，到了段舟律。

　今天段舟律穿的不再是西式小套裝，而是安立兒園的專屬制服，來到舞臺上后，一下子就看到了第一排的費沉。

　就是費沉旁邊還有個多余的存在，段舟律掃了一眼，很快收回視線，握著話筒來到舞臺中間，按下計時。

　屏幕上的題目才剛出現，段舟律就答出了下一句，中間沒有任何停頓，詩詞儲備量很大。

　臺下，坐在第一排的園長一邊聽著段舟律背詩，一邊點頭，跟費沉小聲道：“小段是個好苗子啊。”

　有些人天生就不一樣，就像段舟律，天賦好又努力，過目不忘，吸收能力又強，是所有老師都喜歡的好苗子。

　再好好培養幾年，他們安立國際就能出一個天才神了。

　園長很喜歡段舟律，在旁邊夸個不停。

　最后預選賽結果出來，毫無懸念，段舟律又是第一。

　預選賽結束，觀眾也要散場。

　費沉起準備去后臺接侄子，又看了一眼旁的任奧添，說：“等下會有老師來接你，跟著老師走，不要再跑。”

　加加兒園的老師已經過來了，費沉轉，還沒來得及離開，角就被抓住了。

　“我已經看完書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店賣火腸？”任奧添仰著頭，還記得上次聽講座到叔叔的時候，叔叔答應過自己。

　費沉停下腳步，問：“看完了？”

　“看完了。”

　也許是怕費沉不相信，任奧添迅速背詩，每一首詩就只背一句，背起來語速很快，連貫又流利。

　費沉聽著這道稚音，想起了那天講座的事。

　不過當時他說的是看完書了再談，并沒有答應開店，小朋友似乎理解錯了意思。

　費沉微微抬眼，對上任奧添的視線，看到那雙褐眸子實在是像極了自己的小侄子。

　五歲的小孩子并沒有什麼復雜心思，并不知道“看完書”是一個故意為難的借口，就只是單純想要開店賺錢，然后真的完了這個高難度要求。

　費沉俯，問：“你爸媽呢？”

　“都不在了。”任奧添坦然回答，“我跟著舅舅。”

　費沉垂下眼，并沒有多問，而是看了一眼手機備忘錄，確認行程后，說：“公司有空出來的商鋪，這周六可以借你一天開店，想賣什麼都可以。”

　任奧添睜大眼。

　“只開一天，你自己準備，周六會來接你。”

　“好。”任奧添乖巧點頭。

　加加兒園的老師已經過來了，費沉理了理袖扣，離開前，又說了一句：“之后我會跟你們園長談談贊助的事。”

　任奧添問：“什麼贊助？”

　費沉看了一眼這個不安分的小朋友，淡淡道：“安全講座。”

　防拐防騙宣傳教育。

　*

　大贊助商費沉說到做到，當晚就讓書聯系了加加兒園的園長，贊助了一場安全教育講座，還邀請了江城大學的知名教授。

　加加兒園非常重視這個機會，火速安排下去，畢竟這是難得一次和費總搭線的機會。

　最后講座定在周五下午，剛好上午進行詩詞大賽的校預選賽，下午安排聽講座。

　不過在講座開始前，老師聯系了任奧添的家長，邀請對方一起來聽講座。

　任煬接到這個通知時，還以為是全家長都要去，等趕到加加兒園的大教室一看，發現教室里全是小朋友，只有自己一個是家長。

　詢問老師過后，任煬這才知道今天這場講座跟任奧添還有關，因為前天任奧添去安立兒園的時候不小心走丟了，被好心人撿到才送回來。

　“沒能看好小朋友是我們的失誤，所以特意請您過來。”老師也很自責。

　任煬被老師帶到第一排座位時，一眼就看到了任奧添，于是過去坐在小外甥旁邊。

　不過小外甥似乎神狀態不怎麼好，整個人看起來沒打采的，任煬小聲詢問：“怎麼了？不舒服？”

　任奧添搖頭，繼續趴在桌上一也不。

　今天上午他才當觀眾看完校預選賽，下午又要接著當觀眾聽講座，心疲憊。

　任煬在旁邊看著，了小外甥的小卷，剛準備說什麼，突然察覺到有人來到自己邊坐下了。

　任煬抬頭去，第一眼看到的是經典黑白西式套裝搭配，襯衫扣子一不茍系到最高，領帶整整齊齊，也不嫌熱。

　這個經典款搭配他只在兩個人上看到過，一個是段舟律，另一個是段舟律叔叔，兩人似乎不怕熱也不怕冷，永遠都這樣搭配。

　任煬瞬間坐直子，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突然在這里，不過還是禮貌打招呼：“段舟律叔叔，好巧。”

　“任奧添舅舅。”費沉微微點頭，視線落在旁邊的任奧添上，“小朋友貪玩喜歡跑，前天他跑剛好被我到了，稍微看了一下。”

　任煬愣了下，聯想到老師跟自己說過的話，似乎猜到了什麼。

　“一次兩次跑，剛好到了沒關系，不可能次次都運氣好到。”費沉提醒，“萬一被其他不懷好意的人到，后果不堪設想。”

　任煬也知道問題嚴重，連忙道：“真的謝謝您。”

　費沉靠在椅背上，等待講座開始。

　今天講座是一位老教授，專門研究兒教育，除了叮囑小朋友，還要叮囑大人。

　“有些家長比較年輕，年紀小，沒有負起做家長的責任。”講臺上，教授眉頭皺，“不管有沒有做好準備，既然已經有了孩子，就要對孩子負責！”

　“人多的公共場合，一定要時時刻刻看著小朋友。”教授在臺上滔滔不絕，“千萬不能讓小朋友一個人離老師、離家長！”

　“萬一有壞人搶走，家長老師后悔都來不及！”

　……

　“現在小朋友都有電話手表，遇到急況，可以打電話。”教授按了下鼠標，大屏幕上出現一排排急電話。

　有本地急救電話、意外救援電話、兒家暴救援電話……

　教授停下來，給臺下小朋友抄筆記的時間。

　任煬也拿出本子開始抄筆記，都忘了還能手機拍照這回事。倒是任奧添一也不，也不知道講座到底有沒有認真聽。

　費沉側頭向任奧添那邊，大概是想到上次音樂節的事，說：“小孩子落單很危險，特別是人多的地方。”

　任煬認真記筆記，仿佛回到高中時代，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懼，點頭應道：“音樂節的事不會再有第二次。”

　費沉：“前天到他的時候，他一個人躲開老師，在大禮堂找別人賣東西。”

　“賣東西？”任煬作一頓，一下子沒太懂。

　他是知道任奧添在大禮堂迷路跑丟了，不過細節不知道，就只知道任奧添是去扔垃圾的時候不小心迷路。

　任煬轉頭向左手邊的任奧添，問：“賣什麼東西？”任奧添沒有回答，仰頭著天花板，開始裝傻。

　講座并不是談心的好時機，任煬收回視線，準備等回家后再和小外甥好好談一談。

　“段舟律叔叔，非常謝您告訴我這些，回去之后我會和小朋友聊聊。”任煬認真謝，低頭繼續寫筆記。

　費沉不再開口，不干涉別人的家事。

　而當費沉無意間朝旁邊去時，和任奧添對上對視。

　任奧添抿，大概是因為自己賺錢的小被叔叔破，搖頭晃腦，又開始背詩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

　坐在中間的任煬聽得眼皮一跳，總覺這句詩別有深意。

　可能只是巧合，任煬放下心來，結果又聽到任奧添的下一句——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教室里比較嘈雜，不小朋友在說話，任奧添的背詩聲音混在里面，也沒有特別突兀。

　任奧添重重嘆息：“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小朋友背起詩來頭頭是道，沒完沒了。

　任煬懷疑小外甥是在涵什麼，又沒有證據，也不敢抬頭去看段舟律叔叔的表。

　費沉自然是能聽懂任奧添在罵自己，倒也不會跟一個小孩子計較。

　三人間氣氛很是詭異，任煬被夾在中間，空氣也像是有了實質，得上沉甸甸的，像在坐牢。

　任煬在小外甥手臂上輕輕拍了一下，提醒對方不要再背詩，又抬頭看向右手邊的費沉，臉上掛著營業笑容，打圓場道：“他平時就喜歡古詩詞，天天在家捧著一本特別厚的古詩詞鑒賞看。”

　任奧添聽得更氣了，兩邊臉頰鼓鼓的。

　也許是看不慣舅舅在權貴叔叔面前笑臉附和的模樣，任奧添昂起頭，哼了一聲：“以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任煬聽不下去了，扭頭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筆記本拍到任奧添面前，低聲催促：“任奧添，還不快點做筆記。”

　要坐牢就大家一起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