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 楊柳生畫了很久。

　畢竟是畫人，他畫得酣暢淋漓，也心滿意足, 至于畫完之后該怎麼辦，反正楊柳生只被允許為江倦畫像, 畫幅的去留, 決定權又不在他手上, 是以這個晚上, 楊柳生苦悶地飲下兩斤白酒, 與好友哭訴了一整宿，好友捂都捂不住他的, 嚇得面無。

　而這一日過后, 江倦的生活也日漸規律起來。

　早起早睡，每日固定營業——白天陪太子理政務, 晚上陪太子睡覺，做太子妃居然讓江倦到了社畜的痛苦, 這麼勞，江倦也只換來了一點可憐的午休時間，他再也不能想躺平就躺平, 并隨時都會被搖醒, 江倦真的有到世界的惡意。

　在這期間，顧相也特地登門, 見了江倦一面, 他對謝白鹿的治水才能與一些發明創造贊不絕口。

　畢竟事關命, 江倦難得主營業：“他是不是不肯南下？要不要我和王爺去請他？”

　顧相一聽，忙不迭擺手：“不必。”

　他笑呵呵地說：“他一聽說是太子妃舉薦的，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恨不得明日就南下治水，說是太子妃用得著他，別說是治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江倦：“……”

　好吧。

　比起主角與安平侯，他們這也太順利了吧。

　總之，這一段時間，除了睡不好覺，眼睛也一直沒有好轉以外，江倦幾乎萬事順遂，

　但轉機很快就到了。

　那是一個午后，江倦睡著睡著，往旁邊一滾，卻沒有人攬住他，江倦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只見床上空空如也，王爺已經不在了。

　“王爺呢。”

　江倦奇怪地問了一聲，守在外邊兒的蘭亭開羅帳，笑著說：“似乎有什麼事，王爺去理了。”

　江倦“哦”了一聲，本要翻個面接著睡，結果他突然發現了什麼，一下子坐起來，“蘭亭，我好像……”

　蘭亭：“怎麼了？”

　江倦：“我好像有點能看見了。”

　之所以說是有點，江倦的眼睛還沒有完全恢復，只能勉強視，但這已經足夠了。

　孫太醫當初說不要，江倦的眼睛要不了多久就能好轉，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也沒有一點恢復的跡象，蘭亭別說有多擔心了，現在總算可以松口氣，“太好了。”

　江倦倒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難得王爺不在，沒人再一個勁兒地弄他，他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江倦又重新躺下來，只想睡個夠。

　可惜不幸來得太快，江倦還沒睡著呢，就有人一路小跑過來，白著一張臉，哭哭啼啼地說：“太子妃，太子妃，貓不見了。”

　江倦：“……”

　怎會如此。

　江倦還喜歡這只貓的，蘭亭連忙上前詢問，原來是這只四耳貓經常關不住，總往外跑，滿王府地溜達，往日到了飯點，他自己就回來了，所以丫鬟也沒太在意。

　可是這一次，從昨晚起，這只貓就沒有回來，丫鬟今天去看了幾次，也到找了一遍，始終不見它，整個人都慌了。

　蘭亭問：“貓經常跑去玩的地方看過了嗎？”

　丫鬟回答：“找過了，沒有。幾乎整座王府我都去看過了，除了立雪堂……奴婢不敢進去，其他地方，貓都不在。”

　江倦聽完，好奇地問道：“為什麼立雪堂不敢進去？”

　立雪堂……

　丫鬟放在兩側的手指了一下，太子妃也許不知道這些，們這些當下人卻是無比清楚的，殿下還是王爺時，若有人得罪了他，但王爺又不想讓這人死，就會帶去立雪堂折磨，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立雪堂，也就是一個刑房。

　丫鬟不敢如實告知江倦，只好含糊不清道：“沒有殿下的允許，不可以擅自進。”

　還神的，江倦只當是類似于書房的地方，別人不許進，他應該可以的吧，江倦就說：“好，我知道了，你再去別的地方找一找，我過去看看吧。”

　“公子……”

　蘭亭握住雙手，直覺不太好，“你眼睛才恢復，還是好好休息吧。要不，奴婢去找管事，讓管事幫忙看看？”

　江倦也想睡覺，但貓跑丟，他又不太放心，還是想自己去找一找，“沒事的。”

　蘭亭猶豫道：“可……”

　丫鬟不自然的神，蘭亭當然捕捉到了，約覺得這個立雪堂不是個什麼好去，他們公子也去不得。

　江倦決定好了，才不聽說什麼可是，“蘭亭，你去嗎？”

　“奴婢……”

　蘭亭還在想怎麼勸他，江倦等了一小會兒，以為蘭亭是不想去，就自己走了，蘭亭見狀，心里再不安，也還是追了上來，“公子，小心一點，奴婢扶著您吧。”

　.

　立雪堂不算遠。

　侍衛們守在外面，他們見了江倦，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讓江倦進去了，并不敢阻攔。

　就這樣，江倦暢通無阻地進了立雪堂，江倦自己在東張西，也不忘對蘭亭說：“蘭亭，我看不太清，你也幫我看一下。”

　沒錯，團子。除了薛狗，江倦還認真給他的貓取了一個小名，至于該哪個名字，得視況而定。

　——王爺惹他生氣，貓就薛狗，指貓罵人，無事發生，就喊它團子。

　蘭亭應下聲來，“是，公子。”

　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正堂，又有不侍衛守在門外，江倦本來沒太在意，也沒想進去，只是經過時，他約聽見了很細微的貓和一道悉的聲音。

　王爺和貓？

　江倦扭過頭來，門關著，看不見里面的形，江倦就向侍衛們確認了一下，“王爺在這兒嗎？”

　“是。”

　江倦“哦”了一聲，抬手要敲門。

　與此同時，立雪堂，薛放離正抓住一人的頭發，迫使他抬起頭。

　這人已被折磨多日，形銷骨立、渾污，見到薛放離，他好似恐懼到了極點，雙目圓瞪，腦門兒凝出的汗珠一顆一顆往下落，他渾抖個不停，也在不停抖。

　“想死？”

　薛放離語氣平靜，“本王讓你死了嗎？”

　高管事站在旁邊，懷里抱了只貓，他瞄去一眼，覺得這李侍郎人想得還，他把太子妃害這樣，自個兒卻又想自盡，打算一了百了。

　殿下怎麼可能便宜了他？

　他今兒個尋的這場死，怕是惹怒殿下了。

　高管事搖搖頭，果不其然，才想到這里，就聽見薛放離嗓音散漫地開了腔：“李大人，本王說要將你千刀萬剮，現在還差得遠，你尋什麼死呢？”

　“歸功于你，本王的太子妃，至今都還眼傷未愈，你又怎麼能死。”

　薛放離笑了一下，語氣憾不已，“本想留下你的眼睛，讓你好好看著自己是如何被千刀萬剮的，但是現在本王改了主意——來人，給本王剜去他的雙目，塞他的口中，讓他吞下！”

　侍衛聽令上前，也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

　立雪堂，鮮有人過來，除非是有什麼要事，高管事看向薛放離，見他頷首，這才踩過一地泊，快步前去開門。

　“怎麼……”

　話未說完，高管事就呆立在原地。

　太子妃？怎麼是太子妃？

　江倦也愣住了。

　室一片昏暗，竹簾全然拉下，掩去午后的日，濃郁的腥味在蔓延，角落有一人被侍衛按住，他渾都是污，拖在地上的，好似被什麼生生削去皮，出了森森白骨。

　薛放離接過打的帕子，開始一下一下地拭手指，也許是高管事太久沒有靜，他懶洋洋地問：“怎麼了。”

　眼皮一，下一刻，薛放離作也是一頓。

　“……團子不見了。”

　頭一回看見這種腥的場景，江倦有點嚇到了，他反應向來遲鈍，也很有什麼危機意識，可在此時此刻，江倦終于敏銳了一回，直覺告訴他不能讓王爺知道自己看得見。

　江倦問：“我剛才走過聽見了貓，團子是不是在這兒？”

　是在這兒的，就在高管事懷中抱著呢，高管事剛才那一瞬間，真真是嚇出了一冷汗，聽江倦這樣問，這才反應過來江倦看不見。

　還好、還好。

　殿下前段時間才在擔心被太子妃發現他本呢。

　“在的。”

　高管事抬起手，把貓往江倦懷里塞，江倦它，“你怎麼到跑。”

　小貓喵喵個不停，扭頭去追江倦的手指，江倦又說：“……王爺是不是也在？我好像也聽見他的聲音了。”

　“嗯。”

　薛放離應了一聲，江倦不由得把貓抱一些，問他：“王爺，你怎麼回事，白天著我陪你，讓你陪我睡一會兒午覺，你還跑掉了。”

　薛放離盯著江倦看了很久，才緩緩地說：“過來。”

　江倦才不上當，他慢吞吞地說：“我過不來，我不要蘭亭扶，好幾次差點絆倒，你快來抱我。”

　頓了一下，江倦又說：“什麼味道，好難聞啊。”

　薛放離看了一眼高管事，高管事連忙開窗風，薛放離這才說：“試了一支新香。”

　江倦“哦”了一聲，薛放離朝他走過來，攬過江倦的腰把他抱起來。

　“你看不見，跑什麼？”

　“蘭亭進不來立雪堂，我就說我帶進來。”

　薛放離笑得漫不經心，“進不來，你就進得來？”

　江倦“嗯”了一聲，很努力地保持平靜，“不然呢。我可是太子妃，難道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嗎？”

　薛放離沒搭腔，江倦不敢看，本想把臉埋他的懷中，可是腥氣太重了，他只好作罷，只是江倦又忽然想起來那一天晚上，王爺回來也是這麼一氣味。

　“怎麼了？”

　他作一頓，就被薛放離捕捉到了。

　“沒有。”

　江倦搖搖頭，薛放離坐下來，江倦就坐在他的大上，懷里又抱了只小貓，江倦低下頭，佯裝與小貓玩，心里卻在砰砰砰地跳個不停。

　他聽高管事說過，知道王爺在審問李侍郎。

　可是李侍郎的怎麼這樣了啊？

　薛放離沒有停，侍衛們換一個眼神，聽令剜去李侍郎的雙眼。

　刀刃沒，痛劇烈，李侍郎剛要出聲，就被人死死捂住，可江倦還是聽見了一點，他問：“王爺，什麼聲音？”

　說著，江倦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扭過了頭，不看不要，這一看，江倦真是差點魂飛魄散。

　下一秒，他的下頜被一只手指住，臉被轉了回來，薛放離神平靜地問：“吃不吃葡萄？”

　“王爺……”

　江倦有點發懵，他不說話，薛放離就當他默認，摘了顆葡萄喂給江倦。

　那一頭，李侍郎的雙目被剜下，只剩下一個窟窿，這一邊，薛放離剝去葡萄皮，紅紫的水順著蒼白的手指滴落，送至江倦邊。

　江倦被他側抱在懷，是以江倦要看還得扭頭，可薛放離卻正對著李侍郎那邊，但他自始至終都神如常。

　王爺不是審問李侍郎嗎？

　這是在做什麼？

　王爺怎麼不停？

　“吃。”

　薛放離吐出一個字，江倦嚇得睫一，他張口咬葡萄，齒關卻在輕。

　實際上，不止是齒關。

　“你抖什麼？”

　江倦茫然地說：“啊？我抖了嗎？是葡萄太酸了吧。”

　薛放離垂眼，“是嗎。給本王嘗一口。”

　話音落下，他低下頭，吻住了江倦。

　江倦卻還在驚魂未定。

　他突然想起來一個細節。

　那一晚，王爺回來，明顯是沐過浴的，可饒是如此，他上還是帶著濃重的腥氣，可想而知現場有多腥。

　王爺他究竟在做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