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潘家，潘玉華再次叮囑衛子英：“英子，以后沒事別去呂家，也別招惹呂三丫。”

　“恩，我聽玉華姐的。”

　衛子英小腦袋猛點，呂三丫那麼奇怪，才不會招惹。

　衛子英不清楚潘玉華在呂三丫上發現了什麼，只知道，這個救過的姐姐，不會害，聽的準沒錯。

　潘玉華叮囑完，又坐下來開始打草鞋。

　呂三丫是不是重生，都和沒有關系，有那時間關注，還不如多打幾雙草鞋回頭拿去集市上賣。還有兩年就改革開放了，要快些積累本錢，然后說服爸爸，做那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衛子英學打草鞋頭一天，就了半天谷草，得手心通紅，十個手指都微微發。

　也是耐得住的，半天時間，除了去一趟廁所，小屁楞是挪都沒挪一下。

　中午的時候，衛老太過來潘家，把衛子英接回了舊宅，讓中午就在這邊吃飯。因為周桂他們摘完桔子，就直接挑去了鎮上收購站，連衛良海也被衛良峰去幫忙送桔子。就是衛良峰這個腳不便的，今兒也沒能放松，杵著拐杖，背了大半背簍桔子一起送去了鎮上。

　中午是老南瓜燜飯，又香又，衛子英覺得特別好吃，楞生生干了兩小碗飯。吃飯后，衛老太給衛子英生了個小火籠，讓烤烤手，自己則慢吞吞開始洗碗。

　衛子英坐廚房門口，發了一會兒呆，眼珠子一轉，突然問：“老太，呂家找到是誰放的蛇了嗎？”

　“沒找著，我看啊，他們是找不到了。”衛老太譏笑一聲：“作孽太多，報應來了。”

　能找到才有鬼。

　先前看得分明，那呂三丫……呵呵，還真是報應。

　呂老婆子怕是想都沒想，們家那一窩，竟出了個心腸這麼歹毒的。

　用蛇咬爹娘，這是安的啥心。要使壞，怎麼不等呂老婆子在的時候使壞……整天打罵的，不是呂老婆子嗎。

　也是個欺怕的。

　想到這里，衛老太口道，道：“小英子，以后不許和呂家的幾個丫頭玩，特別是那呂三丫，見著了躲遠點。”

　這呂三丫有點邪乎，自家孩子，還是和湊一堆的好。

　“恩，先前玉華姐也讓我別和呂三丫玩。”

　衛老太一笑：“潘家丫頭很聰明，以后你就和玩吧。”

　衛老太就喜歡聰明的小孩，潘家閨聰明，自家小英子也聰明，兩個聰明的小姑娘天天一起，保不準會更聰明。

　“我也聰明。”衛子英點頭附和，完了順便夸夸自己。

　衛老太樂了：“對，你們這幾兄妹啊，就屬你最聰明。”

　一老一說了一會兒話，衛子英就提著小火籠，又去了潘家。潘宏軍和張荷花還是不在家，潘忙著家里的活，沒管兩個小丫頭，衛子英繼續的繩任務，一下午過去，還真被出來兩個大大的谷繩球。

　傍晚時間，送桔子去收購站的衛家人回來了，一回來，周桂就忙不迭過來接

　衛子英，衛子英和潘玉華揮揮手，約定明兒還來，便高高興興和一起回家了。

　而呂家那邊，吵吵嚷嚷一天，都沒出個結果，說要去報警的劉芳，到底也就上說說，沒敢真去報警。

　猜到真相的衛老太和衛子英兩個小姑娘，自始至終都沒往外提過，蛇，是呂三丫帶回去的。

　臘月二十八，天空放晴。

　去隔壁縣建水電站的衛永華和蘇若楠回來了，這兩口子秋收完不久就出了門，一去就是兩三個月，一直到過年前兩天才回來。

　左河灣這邊有個習俗，凡是外出做工的人，要是去的久，回來都會帶點瓜子，散給鄰里小孩子吃。這不，衛永華兩口子一回來，衛家頓時就熱鬧起來，灘上幾戶人家的小孩子，都來了衛家，連大人也過來湊起了熱鬧。

　穿過半個月的衛子英，也終于見到了自己的父母。

　今兒，本該是高興的一天，但這會兒，衛子英卻覺得哪兒不對。

　堂屋里，衛子英瞳孔震驚，不可思議地看著一臉泫然泣，控訴地瞥著錢二媳婦的親媽，兩眼轉圈圈，懵得找不到邊。

　記憶中，媽媽是溫的，香香的，特別好說話的。

　可是現在……

　“錢二表嫂，我哪對不起你，你家二牛剛出生哪會兒，你沒，我著志勇他們兄弟，幫你孩子，我不過出門幾天，你怎麼就能放任他欺負我家英子呢。”

　蘇若楠抑傷心：“英子這麼小，萬一腦袋真傷著了，怎麼辦？”

　來湊熱鬧，順便想嗑把瓜子的錢二媳婦，想都沒想到，自己才進衛家門，迎接的，就是蘇若楠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錢二媳婦：“……？？”

　哎呦，一段時間沒見衛老大媳婦，咋就缺心眼的，忘了衛家還有個比衛二嬸子更難纏的呢。

　這種難纏，還特麼像個悶子，打得生痛，偏還不能置氣。

　因為，但凡置氣了，衛大媳婦保準會哭得更兇。

　“那，那啥，我，我，若楠弟妹啊，你，你別哭，我已經打過二牛了。”

　被一個俏大媳婦，拉著痛哭，錢二媳婦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窘迫得不行。

　若哭的人是個潑婦，錢二媳婦還能橫幾句，把人懟回去。偏在面前哭的這個，哭也是梨花帶雨，溫溫，就算是生氣，那聲音都著綿。

　能怎麼辦……

　錢二媳婦頭痛。

　想溜，偏這會兒，被蘇若楠不輕不重抓著，溜不掉。

　說也奇怪，這衛大媳婦明明得很，連桶水都捅不起，但這會兒卻楞是把抓得死，竟還掙不掉。

　蘇若楠泣泣：“這不是打不打二牛的事，別人欺負英子就算了，可二牛不同，我了他一場，英子會說話就天天二牛哥前，二牛哥后的喊著，他咋就下得了手。”

　蘇若楠是真傷心。

　出門的時候，閨還好好的，回來……卻了個丑頭。

　這換誰，誰不傷心啊。

　“臭小子，聽到沒有，你咋就能推英子呢！”錢二媳婦進退不得，沒地方撒氣，一回，猛地一掌拍到錢二牛胳膊上。

　二牛被他媽這掌，給打得有點懵。

　捂著胳膊，要哭不哭地道：“媽，你已經打了我四次了，我知道錯了，我再不敢欺負英子。”

　一旁，衛永華看著潸然淚下的媳婦，憨厚的臉上滿是焦急。

　他手，老實地在母跟前踱了個來回，那愁得皺起來的眉頭，一看就知道有多焦心。

　“若楠，英子沒事，好著呢，你別哭。”

　蘇若楠瞋了眼自家男人：“沒事，誰說沒事了，英子

　頭發沒了，了頭，腦袋上那麼長條口子，這以后，還怎麼見人啊。”

　被媳婦懟了一句，衛永華不開腔了，尷尬得沖錢二媳婦笑了笑。

　在場要說最尷尬的，非錢二媳婦莫屬。

　這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被衛二嬸子順了幾個蛋，永華媳婦這一哭，是想干啥。

　莫不是，還想薅家。

　想到要出，錢二媳婦這會兒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跑。

　不然，又要當冤大頭了。

　想到這里，錢二媳婦手一，一把揪住錢二牛的耳朵：“若楠，那啥，嫂子我以前沒教好二牛，我現在就回去教他。”

　說著，也不等蘇若楠回話，猛一用力，也就不知咋的，就掙了蘇若楠的手，然后揪著自家兒子，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而錢二牛……

　本來是想到衛家，拿兩把瓜子的，結果，瓜子沒吃到，倒再一次了他媽的伐子，又被收拾了一頓。

　錢二媳婦走了，但蘇若楠還在傷傷心心地哭，仿佛衛子英真的要變丑丫頭似的，那哭聲，收都收不住。

　另幾家來湊熱鬧的，一看蘇若楠這架勢，訕笑幾聲，紛紛退了出去。退出去后，不管是男人人，都默默了一把額頭。

　衛家這大媳婦，太喜歡掉金豆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咋就哭得出來呢……

　而自始至終都被蘇若楠抱在懷里的衛子英，這會兒已經懵得找不到北了。

　統統的媽媽……好像有點奇怪。

　一旁，默不作聲給衛永華兩口子整理行李的周桂，見人都走了，睇了一眼媳婦：“若楠啊，別哭了，人都走了。”

　哭得收不住聲的蘇若楠，一聽婆婆的話，眼里的金豆子緩緩收斂起來。

　抬頭往院外瞅了眼：“怎就走了呢，還沒給幾個小孩子瓜子呢。”

　周桂翻了個白眼。

　你都拉著人錢二媳婦哭了，誰還敢留下來吃你的瓜子啊。

　不過走了也好，省了自家幾把瓜子。

　蘇若楠收回視線，唉了一聲，慢幽幽道：“娘，既然都走了，那你把瓜子收起來吧，留著等他們來拜年的時候，再給散出去。”

　聽著聲音正常，連點鼻音都不帶的親媽，衛子英：“……？？”

　總覺哪里不對。

　難道媽媽一進門，就鬧這一出，只是……為了保住帶回來的瓜子？

　衛子英有點驚悚，大眼睛瞄向蘇若楠，想瞅瞅這個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新媽媽鮮眉亮眼，白膩，說話時語調輕緩，帶著一種江南子獨有的綿言細語，眉宇間著幾分秀氣，與衛子英見過的大多數人都不同。

　衛子英眨眨眼。

　統統想多了，媽媽才不是那種人。

　“娘，這是我和永華這幾個月的工錢，你幫我收著。”

　衛子英在打蘇若楠，蘇若楠也在看衛子英。

　一臉心痛地看著衛子英頭上的疤痕，看的時候，還順手把這幾個月在外的收拿出來遞給了周桂。

　隔壁縣城那邊的發電站，只是一個小型的水利電站，他們夫妻去做工，包吃包住，工錢都省了下來，那邊給衛永華開出的工錢是二十八塊錢一個月，因為是打雜的，一個月只有十三塊錢，幾個月的工資，除上給隊里的，他們還剩了幾十塊。

　兩口子掙的錢，其實給不給周桂都沒啥，但蘇若楠每次都會意思意思上一下。

　反正知道，婆婆是不要這錢的。

　果不其然，錢一遞出去，周桂就推了回去：“自己收著，家里暫時不缺錢。”

　周桂這一推，蘇若楠胳膊就順勢收了回去，語速慢條斯理：“那我先收著

　，家里差什麼了，媽記得給我說。”

　周桂睨著一推就把錢裝兜里的媳婦，心里呵呵，就知道會這樣。

　這媳婦，別看弱弱，一副好說話的很，但要比心眼，左河灣還沒幾個比得過。

　也不知道這個媳婦，當初是哪只眼睛出了問題，相中了老大這個木頭疙瘩的。

　說起來蘇若楠這個兒媳婦，周桂至今都覺得很神奇。

　蘇若楠是下鄉知青，高中畢業，文化人。本來是住在平莊那邊的知青院的，下鄉才一個月，就來找自家老大打家，結果，家打完，知青就不是知青了，一個月不到就神奇的了衛家媳婦。

　當年，這新進門的媳婦，差點沒愁死。

　這一看就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子好像也很綿的，這種立不起來的媳婦娶進來，跟娶個活祖宗有啥區別。

　老大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因為他爸的原因，從小就聽話懂事，長到二十四五歲，才生了一次自己的心。他鐵了心要娶，能怎麼辦，只能著鼻子認。

　誰知道，媳婦進門，相一段時間后，驚奇發現，這媳婦還不是一般人。

　那心眼多的，能把一家人全繞進去。

　那句話咋說來著，笑里藏刀還是綿里藏針……說得就是這種人。

　不過，媳婦心眼多是多了點，但好在不難相，只要不和耍混，還是很講理的。至于不講理會怎麼樣，呵呵……剛才就是不講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