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又順水，船行得可快了。

又行過一兩山之間的峽流，綠樹高山不斷后退，江面的視野又寬闊了起來。

這時，江心一條福船映眾人的視野。

只見福船懸浮在江面上，船很大，船尾船頭高高的昂起張開，數米高的船帆在半空中大大張開。

尖底闊，船艙似木樓，烏篷船也好，竹排也罷，和它一比，那就是家雀和大鷹。

雖然都能飛，氣勢不同，階層也不同，襯得家雀更寒酸了。

小小玉溪鎮出來的顧昭和趙家佑沒見識，兩人都看呆了眼。

顧昭：坑這麼大，東叔跌得不冤啊。

趙家佑眨了下眼睛，語氣里都是驚嘆。

“這船好大啊，這樣一看，船上的人應該也不吧。”

顧昭沉痛的點了點頭。

別的不說，人不多這船都撐不啊。

看了一眼趙家佑，又瞧了瞧自己的手。

雙方的人力有點懸殊啊。

……

兩人看著烏篷船一點點靠近福船，胡子矮漢順著船邊緣的麻繩往上攀，作靈活似猴子一般，三兩下便上了那福船。

顧昭安趙家佑，“莫慌，老話也說了，大船也怕釘眼，眼下啊，咱們就是這賊人的釘眼。”

說罷，竹排幽幽的朝福船靠了過去。

顧昭代趙家佑，“你在這兒等等，我爬上去看看。”

趙家佑點頭。

顧昭手去攀船沿邊緣的麻繩，這一攀，便注意到了。

這船有些啊。

顧昭了船的木板，按理這個位置該是吃不到水的，但此時手一，卻是一片的濡。

顧昭疑：怪哉，怎麼跟在水里泡過一樣。

吸了吸鼻子，船周圍還有一又黏膩的炁，仔細聞聞卻好像又沒有。

似清似濁，分不清正邪。

顧昭：……妖炁？

又不大像。

……

竹排上，趙家佑仰著頭看顧昭，心里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這顧小昭在磨磨蹭蹭啥呀！

書上說得對，業有專攻，這顧小昭巡夜抓鬼厲害，攀繩的本事是半點不及剛才那胡子矮漢，嗐，不愧是行話里的高買，手上的功夫就是出眾。

正在趙家佑著急的時候，就見顧昭騰出了一只手，修長的手在半空中虛虛的晃了晃。

隨即，一張黃紙朱砂的符文，倏忽的出現在的食指和中指中間。

顧昭朝符中注一道元炁，隨著元炁符，黃紙上的朱砂如流水涌般被一點點點亮。

接著，顧昭將符箓往自己上拍去。

隨著符力，顧昭輕如燕，深吸了一口氣，腳下一蹬，踩著麻繩便上去了。

趙家佑瞪大了眼。

這不是高手，那什麼才是高手？！

趙家佑瞧著那微微晃的麻繩，頓時待不住了，喊道。

“顧昭，顧昭，我也要去！”

這般高手模樣，他也想一翻。

顧昭自甲板上看下去，就見竹排上的趙家佑在不斷的揮手。

“行叭。”

顧昭手中出現一道符箓，輕叱一聲，“疾！”

隨著話落，黃符滴溜溜的朝趙家佑飛去。

隨著輕符，趙家佑只覺得自己輕飄飄的，他拽了拽麻繩，三兩下便上了甲板。

忍不住笑道，“真是瀟灑！”

顧昭沖他做了個噤聲的作，側頭問道，“家佑哥，你有沒有覺得，這船有些靜？”

趙家佑悚然一驚。

顧昭這麼一說，還真是啊！

一瞬間，他腦海里閃過自己瞧過的坊間畫本，什麼江上漂著的空船，無人撐船卻會自行駛，行船的艄公要是上了，萬莫不敢上船探看。

因為啊，這一看，船上冤死的鬼靈門便會將人留下。

畢竟常年在河面上漂泊，它們也會寂寞的。

趙家佑瑟瑟發抖。

這麼氣派的船，難道是一艘鬼船嗎？

顧昭拍了下趙家佑，沒好氣道，“家佑哥，你又在胡思想了！”

趙家佑悻悻。

這時，船艙里傳出一聲驚呼，“丁子，醒醒，老大，老大，醒醒！怎麼了，你們這是怎麼了？”

顧昭：“出事了！”

兩人對視一眼，這是剛才那胡子矮漢的聲音！

顧昭和趙家佑順著陳牧河的聲音，一路朝船艙直奔而去。

接下來，兩人被眼前這一幕驚到了。

只見船艙里歪七扭八的躺著數十人，各個里冒著水翻著白眼，癱著四肢手腳，連眼神都有些渙散，有一些干脆人事不省的昏迷著。

“誰！”

陳牧河正蹲地探看同伴的鼻息，聽到靜急急的側過頭去，目兇狠又銳利。

待看到顧昭和趙家佑時，他被二人半大小子的青氣驚了驚。

不愧是老江湖的人了，驚雖然驚了，手里的作卻半點不慢，端的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只見他的手一翻，一把尖利的刀閃了閃刀芒，食指拇指一個發力，尖刀帶著凜然森冷的氣息朝顧昭的面門襲來。

顧昭眉目一擰，說時遲那時快，在刀子進的那一剎那間，姿敏捷的往后仰了仰。

那銳利的刀芒著面上飛了過去，最后釘在船艙外頭的桅桿中。

趙家佑急急回頭，正好見到那尖刀木三分，刀嗡嗡作響。

這木頭尚且被扎了個，要是扎在顧小昭那面皮上，焉有命在？

趙家佑后怕不已。

顧昭躲過了這一擊，陳牧河絡腮胡子的臉上也帶出了幾分驚詫。

“家佑哥，刀劍無眼，你在旁邊躲一躲。”

顧昭急急的往趙家佑上拍了一道符，又將他往旁邊推去。

趙家佑也知道輕重。

他看了一眼周圍癱在地上的人，這一個矮個子的大胡子就這般厲害，要是這些人都醒了，顧小昭一個人，哪里能對付得了。

想罷，趙家佑朝甲板外頭跑去。

他記得方才在甲板，他有瞧見一捆捆的麻繩。

趙家佑跑出去尋麻繩，打算趁人病要人命，一會兒就將這些人都捆了！

陳牧河看清了顧昭的作，自然也看到了拍向趙家佑上的黃符。

一時間，他的面容跟著警惕了起來，沉聲道。

“小哥是金門的？”

顧昭沒有說話。

陳牧河瞧了瞧周圍的人，一時以為安大哥，丁子等人是了顧昭的迫害，心里忌憚不已。

他斂了斂容，沖顧昭行了個江湖的禮節，沉聲道。

“我是榮門陳牧河，江湖人稱趁手空，也是江湖里有頭有臉的人。”說到這，他指著地上一位胖個高面白的漢子，繼續道。

“這是我們的安座子，安城南，江湖喚一聲老蔫兒，不知閣下是金門哪派的高徒？”

“我同八宅派的抱真人頗有淵源，還小哥看在同是江湖人的份上，得饒人且饒人。”

他頓了頓，繼續道。

“你初江湖，可能沒聽師父說過，咱們江湖人之間，謀財以禮不以力，小哥要是這段日子銀子不夠湊手，只管和叔叔伯伯們說一聲。”

“江湖后輩，我等自會幫扶！”

顧昭：

老蔫兒？

低頭看了一眼那安座子，難怪老蔫兒，干的是這等行騙破家的勾當，可不就是蔫壞蔫壞的！

這諢號沒錯！

顧昭眼里閃過嫌棄。

抬頭看了一眼陳牧河，也不和他多廢話。

眼睛掃過地板，視線落在老蔫兒的腰腹間，那兒正好別著一尾長鞭。

顧昭化炁為風，掌心五指一抓，鞭子瞬間了的手。

陳牧河眼一狠，喝道。

“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落，就見他手中數道的飛刀朝顧昭襲來，刀刀罡勁氣足，速度快得讓人只以為是刀子的殘影。

顧昭朝鞭子注一的元炁，鞭子瞬間活過來了，似小蛇一般的昂然翹首，如臂指使。

“鏗，鏗，鏗！”

刀子被鞭子一把把的開，發出金戈鐵馬的鏗鏘聲，刀刀飛濺，直直的進船艙周圍的木板中，錚錚作響。

陳牧河眼里有些慌，他朝后去，手中的作一僵。

糟糕！

已經沒有小刀了。

就是這麼一個愣神之際，飛舞的鞭子朝他面門襲來。

陳牧河只覺得自己耳畔一道厲鞭破空的聲音，忍不住閉了眼睛。

接著，鞭子拐了個彎破了他上的，皮一痛，瞬間有斑斑跡沁出。

顧昭收回鞭子：“放心，打人不能打臉，這事我還是知道的。”

陳牧河疼得厲害，手去捂自己的部，心里直罵娘。

他娘的，這哪里來的殺胚！

還打人不能打臉？

人屁難道不比打臉更惡劣，更侮辱人嗎？！

顧昭瞧見他手捂的地方，面上也是一囧。

天地良心，只是想背的。

要怪，只能怪那老蔫兒的這條長鞭不夠聽話。

“去！”顧昭朝鞭子拍了道炁，鞭子瞬間手，如一條靈活的小蛇一般將陳牧河纏了個嚴實。

陳牧河此時看出顧昭的修為不一般了，像這等人，他曾經聽抱道長說過，那是于山林不問世事的主兒，修的是與天同壽，輕易是不沾惹因果的。

想到這，陳牧河急急道。

“道長，是我老陳有眼不識泰山了，您是方外之人，我等紅塵俗子卑賤如泥，我們沒了命不打，就怕壞了道長修行，回頭道長同我等賤皮子沾上了因果，那該如何是好。”

顧昭看了過去。

一時還真分不清楚，這人到底是在求還是在威脅。

顧昭想了想，學著陳牧河說話的髓。

只見瞪大了眼睛，語氣里有兩分驚呼，還有三分理直氣壯，剩下五分是欣。

“怎麼會，我這替天行道，積德呢！哪里會壞了修行，明明是漲修為的事。”

“多謝你關心了，你呀，就將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陳牧河一窒。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道長子有些滾刀筋，也不是，也不是。

陳牧河垂頭，“罷罷罷，遇到道長，算是我等倒霉了。”

瞧著戰火熄了，趙家佑將早就翻出來的麻繩扛了進來。

“顧昭，咱們將這些人都纏上，不然等他們都醒了，又是麻煩事一樁。”

顧昭點頭。

顧昭和趙家佑兩人將船艙里躺的人都捆了手腳，又搜尋一趟暗室，確定沒有一人，這才瞧著一行人犯愁。

趙家佑：“這些人怎麼辦啊？”

方才他的數了下，算上陳牧河，船艙里足足有三十三個人。

顧昭沒有應趙家佑，正納悶呢。

“怪了，他們不是騙了東叔嗎？怎麼不見裝銀子的箱子了？”

趙家佑也是驚了驚，“是啊，銀子哪里去了，還有，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一行人都要死不活的模樣。”

陳牧河看了過來，忍不住問道。

“不是你們做的嗎？”

顧昭不想搭理他。

趙家佑倒是好脾氣的搖了搖頭，“不是，我們是跟著你的船過來的。”

陳牧河疑，“跟著我的船？”

不可能啊，他一路小心著呢！

江面廣闊，就算一開始到過船只，后來也沒有見過這兩個人。

忽然，陳牧河的目落在趙家佑手上。

那手又黑又有幾分，還有幾分面。

這，這不是他方才見過的鬼手嗎？

一時間，陳牧河臉有些古怪，好半晌才舒了口氣。

仙家手段，仙家手段啊，他輸得不虧！

……

顧昭蹲地上拍了拍安城南的臉，“喂，醒醒，醒醒，老蔫兒醒醒。”

安城南自黑暗中醒來，一瞬間，臉上還有著發懵的茫然。

這模樣，對于掌權數年，心狠手辣的蜂群安座子來說，真的是有幾分跌份了。

顧昭好奇道，“你們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個都像被水淹了一樣。”

不單單是人，就連船只也一樣。

顧昭方才和趙家佑檢查的時候發現了，船艙里頭全部噠噠的，暗室也一樣。

這蜂門一行人昏著，也多是嗆了水，不愧是禍害千年，各個都還留著一口氣兒。

安城南喃喃，聲音就像含在嗓子里似的，眼里有著極度的驚恐。

“龍，龍龍”

顧昭側耳去聽，“什麼？什麼聾？”

安城南：“是龍大江里有龍，好大好大，龍君發怒了，對，龍君發怒了，嗚嗚，龍君發怒了”

說著說著，他就這樣束縛著手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朝前跪拜下去，久久不愿意起來，里像是發癔癥一樣念叨著龍和饒命。

顯而易見的是被嚇破了膽了。

顧昭困：“龍？龍君？”

樟鈴溪里哪里有龍君哦？

龍君沒有，丞相倒是有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