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寧走了。

扣上黑頭盔,翻上車離去，裴書只能看到祝寧的背影。

裴書已經看過兩次祝寧的后背，在蟻也是這樣把自己甩掉的。

裴書靠在殘破的車上,一直看著祝寧離去的方向,他里叼著一煙,但一直沒。

直到祝寧的背影再也看不見,煙灰積累一條，像斷香一樣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裴書才瞇了瞇眼,他把煙掐了，沒有再點起一新的。

他說自己會殺掉祝寧，那是一種大財閥對普通人的威懾，不要招惹自己招惹不起的東西，最后你可能會被弄死。

所以你要乖巧一點,最好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藏起鋒利的獠牙。

這種威懾一般來說都很有效，因為真的有效，裴書最后都會殺死這些人。

他說到做到。

但他還記得祝寧是怎麼回答自己的。

祝寧很冷靜地看著自己說：“那你可能要快點手了，我會長大的裴老師。”

不畏懼陸家，也不會藏起自己的鋒芒，可以面對裴書很自如地說出自己的野心。

哪怕有一天他們真的走到那一步，祝寧不會退讓,但裴書要快點手,不然等祝寧長大了,長到一個程度的時候,他會難以下手。

裴書的言語是一種威懾和恐嚇，但祝寧挑釁回來了。

他好像理解了這種人為什麼會招惹到永生藥業，也理解了為什麼有這麼多目注視著,探究的，敵意的，疑的。

像是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異類。

裴書笑了一聲，好臭屁的小姑娘。

……

祝寧回家的時候天亮了。

尊貴王店是祝寧找到最安全的地方，在這兒可以確保永生藥業不會監視自己。

如果說去劉年年家，那些目是自回避，那進尊貴王店更像是一種隔絕，這里隔絕了外界的窺視自一。

后門開著，又趕上了尊貴王店的鴨子們下班，他們像個社畜一樣打卡從后門出去。

祝寧停車之后詭異一停，覺自己的生鐘不太正常，已經快融尊貴王店的生活了。

有個人看到了祝寧，了旁邊的同伴，低聲問：“哎，是不是包了宋媽媽？”

“好像是。”另一個人看到祝寧之后出了一個很欽佩的目。

尊重，那是對前輩的尊重。

祝寧：“……”

原來在員工看來，祝寧包養了宋知章？

聽起來還蠻爽的？

祝寧回到尊貴王店有種回家的覺，霓虹燈關了，店有人打掃衛生，他們看到祝寧后都跟打招呼。

搞得好像是這兒真正的老板。

祝寧走向地下室，走廊里的全息舞男郎還在跳舞，這玩意兒不知疲憊，剛好跳到子。

祝寧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還會稍微有點不自在，現在竟然覺得很親切。

覺得自己再在窯子里住兩年，整個人審都要扭曲了。

現在早上六點，祝寧推開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剛一回家就聽到衛生間里傳來響聲，一牙刷飄在半空中。

林曉風起床了，剛好在刷牙。

祝寧一時間覺得自己好像去了另一個世界，其實只離開了一晚上，前一天也在這兒跟林曉風一起刷牙，現在這件事距離自己很遙遠。

林曉風看到祝寧之后放下牙刷，然后想到自己放下牙刷后祝寧就看不到，拿到了一頂紅帽子戴上了。

紅帽子飄到祝寧邊，祝寧問：“你起床這麼早？”

林曉風的回答悶悶的：“家里不讓我睡懶覺。”

祝寧從小在祝遙士隨便教育里長大的，覺得這種規定簡直泯滅人。

“以后想睡多久睡多久。”祝寧說。

林曉風點了點頭，問：“你傷了嗎？”

祝寧額頭上還著強效愈合帖，撕下來之后，傷口已經愈合了，甚至沒有留下痕跡，果然是陸家的黑科技，治愈祛疤一次全解決了。

祝寧：“沒有，我好了。”

林曉風哦了一聲，不知道祝寧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在林曉風的視角來看，昨晚睡覺前祝寧還在，醒來的時候祝寧也在。

但總覺得祝寧很疲憊，問：“你要休息嗎？”

祝寧從劉年年家里出來的時候特地清理過自己，上沒有跡，還換了一干凈的服出來，但林曉風很敏，能覺到祝寧的緒。

祝寧：“我等會兒去，宋知章呢？”

話音剛落，宋知章已經推著餐車進來，他還是穿著祝寧悉的紫。

這次給林曉風準備的早餐分量很多，不僅如此還準備了一些營養劑。

宋知章見到祝寧第一句話就是：“你上一煙味兒。”

祝寧：“……”

為什麼覺得自己現在很像鬼混渣男被原配抓包？

宋知章也沒問祝寧去哪兒了干什麼了，問：“吃早飯嗎？”

祝寧這次真的有回家的覺，宋知章簡直是行走的小棉襖。

他們三個人坐在餐桌前，之前是宋知章看著祝寧吃飯，現在他也坐下來就餐，作非常自然，好像他們是親人一樣。

祝寧注意到了宋知章準備了營養劑，問：“給曉風吃的？”

宋知章嗯了一聲，“你不在的時候我給做過測試，普通食補充營養效率很低，營養劑會補充得更全面，不過我也沒有切斷的正常飲食，保持咀嚼會讓心理狀態更好。”

在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能吃得起正常的谷糧食都會選擇正常就餐，而不是選擇營養劑。

人多吃食，會更接近自然人類的習慣，這樣會保證心理健康。

長期喝營養劑度日的人會很容易心里抑，最后心崩潰被污染。

宋知章連這個都想到了。

宋知章：“我過幾天再調整下配方。”

林曉風不是普通人類，需要的營養元素跟正常人也不太相同。

祝寧：“……”

現在愧疚更強了，不在的時候宋知章把林曉風飲食習慣都得一清二楚。

祝寧吃著早飯但是吃不出味兒，只是機械地咀嚼食。到完全安全的巢，繃的弦松開，導致現在不大想跟人說話。

宋知章看了一眼，“長期進污染區域的人需要倒時差，你很容易失去時間概念。”

因為污染區域時速不同，每個污染區域的時速也不一樣，實際上你只進去了一個小時，但真實好像好幾天。

這種強度會逐漸干擾人的認知，所以很多獵魔人和清理者壽命都不長。

而且如果長期執行任務，有些對于人的改變甚至難以察覺，之前有個獵魔人工作一直很高效，賺了很多錢本來要安穩度過晚年了。

但他有一天突然在家里發瘋，最后殺了自己的家人。

經過調查他沒有遇到污染源，也沒有被神污染，他只是被獵魔人這份工作日復一日消磨，最后整個人都走向瘋狂。

清潔中心強制執行任務結束后必須休假至七天，也是基于這個考慮。

宋知章：“你這次放假多久？”

祝寧：“十一天。”

機械海洋館是大型任務，損失嚴重，所以祝寧假期也更長。

宋知章：“你還有九天可以休息。”

祝寧只用了兩天時間，可以慢慢來。

祝寧哦了一聲，吃完飯就被宋知章強制送去睡覺了，他的原話是：“你不要污染我的店。”

祝寧如果神狀態不好，萬一被染，整個店都很麻煩。

祝寧沒推，吃完早飯后躺床上就睡，現在的心理狀態不太適合干其他事兒，只適合睡覺。

不然還沒被敵人弄死，可能要先猝死。

一旦進睡眠模式，那就是考拉模式，誰都不醒，宋知章給準備了神愈合劑和營養劑，睡覺間隙中可以補充。

中途醒過來一次已經晚上十一點。

外面靜悄悄的，宋知章應該帶著林曉風去睡覺，祝寧發現自己跟普通人的生活撕裂了。

變得像永遠都錯過孩子長的祝遙，祝遙當年也這麼忙，好幾次回來祝寧已經睡了，有段時間們一周都見不到幾次。

祝寧倒頭又睡了會兒，睡到凌晨三點睡不著了，這時候覺腦子清醒了一點。

深夜是尊貴王店的營業時間，宋知章去樓上管店，這間房間隔音效果很好，祝寧聽不到樓上的吵鬧聲。

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大腦開始緩慢地轉，在復盤整個任務。

這次任務知道了更多東西，第一次接到了創世科技，只要跟劉年年提起，應該就可以找到鮑瑞銘的下落。

第一次接去過墻外的人，裴書為補齊了一些信息。

第一次遇到高階異種，關于污染了解的更多。

第一次知道清潔中心的神部門，異常調查小組，雖然沒打過道，但祝寧的本能告訴，最好不要打道。

而最大的收獲是高自劍父親的筆記本。

【已將筆記本功釋放】系統提示的聲音響起。

祝寧手里多了一個筆記本，當時遇到了異種，祝寧沒來得及看就立即收納進空白卡牌了。

祝寧打開床頭燈，靠在床頭，借著橘黃的燈仔細研究。

筆記本是黑皮質外殼，非常老舊，邊緣已經卷邊，皮質表面也開始落了，了一手黑碎屑。

筆記本封面上著一張泛黃的標簽，標簽上的字跡已經做舊了，勉強可以認出來是一個人名。

高應。

這是高自劍父親的名字？祝寧記下來，以后調查永生藥業的時候可以找找這個研究員的相關信息。

這里面就是真相了。

普羅米修斯想要告訴自己的信息，哪怕驚異常事件小組也要讓祝寧知道的信息。

祝寧深吸一口氣，翻開筆記本，然后愣了愣。

畢竟是研究員的筆記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些研究數據，或者是外行人看不懂的專業知識，或者是更讓頭疼的加文字。

做好了準備這里面的信息會非常復雜難懂，可能需要一些手段來破解。

但沒想到里面的容竟然如此直白，直白到哪怕是個三歲小孩也能看懂。

筆記本的容是素描圖片。

第一頁是一張大腦，祝寧很悉，因為剛做過這個檢查，曾經和付醫生仔仔細細研究過。

但清潔中心醫療部拍攝的腦部掃描圖一切正常，只是一個普通的大腦。

而現在手里的是用黑素描筆描繪的大腦。

祝寧皺了皺眉，大腦的構造很復雜，很見到有人去畫大腦的，專業人士畫的大腦圖片很還原，但此時壑壑的大腦看上去有點恐怖。

因為大腦的中央，有一個立方影。

第二頁，大腦。

第三頁，大腦。

第四頁，大腦……

隨著翻，立方影越來越大，從最初的芝麻大小，變了拇指蓋大小。

一立方厘米大小，兩立方厘米，三立方厘米……最后黑立方影吞噬全部大腦，黑線條占據了整個頁面。

整整一本筆記全部都是這些。

重復的黑大腦此時就像是神污染，而祝寧閉上眼都是黑立方影，好像被吞沒的不止是筆記本，還有祝寧。

能夠想象到，高應在黑暗抑的蟻里，就坐在那張老舊的書桌前，背對著自己的兒子，不論高自劍怎麼呼喚自己都不回頭，發瘋了一樣在筆記本上畫畫。

他的筆下只有一個東西，那就是大腦，而他的筆越來越深，畫畫的力氣越來越重，筆尖所過之就像是一把手刀劃開紙張。

他用力描繪著中間的立方影，描黑，描黑，加，直到破。

紙張上仿佛殘留著高應的氣息，瘋狂的，絕的，最后把自己上了絕路。

這就是……自己腦子里的東西？

這就是系統的真面目？

祝寧之前做過檢查，也有心理準備，但此時仿佛遭了一場神污染，明明喝了陸家的高效神愈合劑，但大腦被平的傷口開始作痛。

覺到自己大腦中傳來一種異樣，不疼，但是很悶，很脹。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長大。

不知道是了筆記本的影響，還是神污染的后癥，有一種錯覺，自己腦子里的東西在長大。

它在瘋狂擴張自己的領土，一點點出須，影面積越來越大。

那玩意兒最后要吞噬自己的腦子，就像筆記本里描述的一樣。

噗嗤一聲——

素描筆穿破了紙張，那東西也會穿的頭顱。

祝寧覺到后脊背發冷，從來沒有這麼恐慌過，的意思是那種由而外的恐慌。

抖著手翻開最后一頁筆記。

這次沒有大腦了，最后一頁非常臟，前一頁的筆跡印到背面，全都是筆尖留下的印痕，像是有把刀在這兒發瘋砍，留下了道道駭人的傷痕。

最后一頁只有一句話，也是祝寧很悉的一句話：

末日將至，你我皆是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