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拍賣會下午就開始了, 來的人比昨天還要多。
場的時候唐煜被一個年攔住,他穿著高中校服,袖口磨損的有些嚴重, 他看著唐煜, 冷漠的眼神里帶著些許的激:“謝謝你。”
唐煜不認識他:“謝我?”
唐煜能看出年原有的驕傲, 只是不知是什麼原因, 讓他將那些驕傲給埋藏了起來,讓他愿意彎下腰對著一個陌生人。
年說:“我知道是你買了我的筆洗, 謝謝你愿意花那麼多錢。”
唐煜懂了:“那筆洗是你的?”
年臉頰的凹陷說明他最近很勞累,那是短期快速消瘦才會有的。
年點了點頭說:“現在是你的了, 我只是來謝謝你愿意出那麼高的價錢, 不然被我爺爺知道了, 我還怕被他打斷呢。”
昨天那筆洗拿回去之后唐煜仔細看過,并非是塵封已久的東西,而是一直在被人使用, 一個被人用久了的東西,一般不會被人換掉,除非......
唐煜看著年:“那筆洗值這個價, 你不用謝我,我也是喜歡才買的。”
年沒打算跟他們一起進去,他今天來純粹只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激, 話說完了, 他掂了掂肩頭的書包:“我得回學校上課了,祝您今天也能買到好東西。”
余樂洋眼皮一跳。
......這他媽是祝福嗎?
昨天那個拍賣師經過, 剛好看見年離開, 他走出來嘆了口氣:“也是可憐。”
王辭問:“誰可憐?”
拍賣師看了他們一眼, 認出了唐煜:“是你啊, 剛才那孩子是來找你的吧?”
唐煜點點頭:“嗯,他家里出什麼事了嗎?”
他們幾個一看就是外地來的,拍賣師聽到唐煜這麼問還好奇:“你怎麼知道他家里出事了?”
唐煜分析道:“那筆洗應該是他爺爺的吧,他剛剛說怕被他爺爺打斷,他們家要是沒出什麼事,他應該不會冒著被打斷的危險把老人家用慣的東西拿出來賣,而且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揮霍了。”
王辭他們一聽,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
霍軍有點不確定:“剛才那小子是馮的兒子吧?”
拍賣師說:“可不就是他嗎。”
譚南山問:“馮是誰?”
這事兒說起來膈應,霍軍不太提,他嘖了一聲:“馮是我們這以前的富商,后來因為好賭輸了個傾家產,過年那天高利貸上門,除了剛才那小子去醫院陪他爺爺,剩下的老老小小一家四口加上三個高利貸,就馮媳婦活下來了,連他們那個十歲的兒都沒了。這事兒鬧的大的,但沒公開審理,據說馮是被他媳婦捅死的,原因是馮為了還賭債把他們兒賣給了高利貸。”
唐煜聽的一皮疙瘩。
余樂洋了胳膊:“我靠我靠,好嚇人。”
拍賣師說:“現在他們全家就剩下爺孫倆,爺爺又得了癌癥,長期住院,虧的這小子不像他爸那麼不靠譜。”
唐煜明白了,所以他才會來賣筆洗,只是這拍賣行也坑人的,只給出了那麼低的價,難怪他今天要專門來謝他。
進了拍賣會場,王辭問霍軍:“你們這犯罪頻率是不是高的?”
霍軍說:“還行吧,無非就是當街砍個人,晚上沒人的地方打個劫,上不講理的找找麻煩,也沒什麼大事。”
王辭:“......”
余樂洋:“......”
唐煜聽著都害怕了:“這還沒大事啊?”
霍軍嚇唬他們:“所以晚上走夜路的時候千萬別到看,尤其是沒人的小路的時候,能跑就盡量用跑的。”
連走路都懶得走的唐煜:“......”
還是換個地方定居吧。
今天拍賣的東西確實比昨天的好,價聲接連不斷,就連譚南山都跟著湊了湊熱鬧。
拍賣近尾聲的時候,唐煜一次牌子都沒舉過,霍軍問他:“今天這些沒有一個你看好的?”
唐煜說:“倒是也有。”
只是他的錢不多,而那些東西價到最后已經不值那麼多錢了。
說話的工夫,最后一件品拿了上來,是個碧玉的棋盤。
王辭眼睛一亮:“是棋盤!”
唐煜眼底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落在那碧玉的棋盤上,他也是喜歡的。
他問王辭:“你要買嗎?”
棋盤起拍價五百萬,王辭皺眉:“我買不起。”
他的零花錢還沒多到那個份上。
唐煜說:“我要是錢不夠,你借我點。”
王辭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是要豁出去把這個棋盤拍下來了,他當然全力支持。
譚南山看了唐煜一眼,奇怪,這怎麼還跟別人借錢呢,秦時律還能讓他錢不夠?
余樂洋知道唐煜要買這棋盤,王辭還在旁邊慫恿說借他錢,他就把耳朵捂上了——他不了這刺激。
余樂洋聽不見聲,只看見唐煜一次一次的舉牌,他舉一次余樂洋心臟都要衰竭一分。
終于看見臺上的拍賣師敲錘定音,余樂洋把手放下來,就聽拍賣師的聲音過麥克風說:“恭喜這位先生,一千三百九十萬拍下89號商品。”
余樂洋:“......”
媽的還是聽著了!
譚南山問唐煜:“怎麼還有零有整的?”
唐煜著空的口袋說:“這是我全部的錢。”
要是再有人加價,他就真的要跟王辭借錢了,現在兜里一個子兒都沒有了,他在想,回去之后他可能要再畫幾幅畫賣了。
譚南山沒深究他“全部的錢”是什麼意思,在他看來,秦時律應該不會限制他花錢。
離開拍賣場,譚南山給秦時律匯報唐煜今天的行蹤:【小唐這兩天可沒花錢,你的后續資金記得跟上,明天不知道他還會買什麼。】
秦時律收到信息的時候人剛到家,他查了一下他給唐煜那張卡的消費記錄,每天的花費都只是吃吃喝喝,稍微大點的金額也都是用在網購上。
秦時律覺得譚南山越來越小家子氣了,花幾千塊錢吃個飯也花錢?
秦時律:【隨便他花,又不是花不起。】
譚南山看著秦時律的回復嘖了一聲。
不愧是秦總,出手就是闊綽。
譚南山擔心唐煜明天繼續花錢,卻沒料到就沒逃過今晚。
霍軍的貨今天到,譚南山帶著唐煜去看貨,他還沒等看出個一二三呢,唐煜把棋盤往王辭懷里一塞,人就站到了他的前面。
譚南山見他直勾勾的看著一個看不出是牛頭還是馬頭的東西,問他:“這是看上什麼了?”
唐煜指了指一個半臂長,兩扎寬的一個青銅的牛頭,頭牛被繩子纏繞,牛角呈沖天狀,牛瞳猙獰,看著并不好看。
霍軍把這東西買回來本意是打算辟邪的,這東西看著嚇人,他覺得房門口辟邪好的。
霍軍看看唐煜,這小孩長得細皮的,沒想到口味還重:“你喜歡啊?喜歡送你啊!”
唐煜搖頭:“我買,你出個價。”
余樂洋連忙拉住唐煜:“哥,哥我你哥還不行嗎,你買這玩意干什麼,看著怪嚇人的。”
譚南山也覺得這東西不好看,但他還是頭一次見唐煜看到一樣東西是這種表,眼底那細碎的跟他看到棋盤的時候不太一樣,但他又說不出來哪里不一樣。
譚南山再次打量那牛頭,可他只覺得的這東西丑的厲害,其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拿出手機,對著扭頭拍了張照片發給周老。
唐煜跟霍軍說:“你出價吧,可以的高一點。”
余樂洋都服了,他就沒見過買東西讓人家把價錢出的高一點的,這算不算是一種病?
這牛頭霍軍也沒花什麼錢,送了也就送了,可他非要給錢。
這一行里有它的規矩,不給錢就不是買賣,一手錢一手貨,事后沒有再找補的。
霍軍被唐煜這一臉嚴肅的勁弄的猶豫了一下,他看了眼那牛頭,心說不能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吧。
霍軍心一橫:“這東西我兩萬塊收的,你要是想要,給我兩萬塊賣你。”
唐煜轉頭看向王辭:“借我兩百萬,明天還你。”
王辭二話不說就轉了兩百萬給霍軍。
霍軍:“......”
這孩子是不是對錢有什麼怨念?
譚南山也有點看不懂了,要兩萬,給兩百萬,什麼家庭也不能這麼禍禍啊,可別是他跟秦時律賭氣故意禍害錢的。
可是也不對,他買東西干嘛還跟王辭借錢?
周老回了信息過來:【你離近點,再拍一下牛頭上纏著的東西給我看看。】
譚南山走近,又拍了一張照片,拍完才發現牛頭上纏著的并不是繩索,而是一條跟牛頭分離卻嚴合嵌在上面的銅蛇。
照片發過去不到二十秒,周老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譚南山走開了幾步,接起電話:“周老。”
周平江急道:“這是牛頭鎖,不管多錢都買下來!”
譚南山一整個怔住。
牛頭鎖雖然不是國家文,但也是流離失所了百余年的東西,因為是大件,又是被盜走的,所以知道的人很。
譚南山只是聽說過,他以為牛頭鎖會是個拳頭大小的東西,畢竟“鎖”這個字,給人的聯想都不會太大,而眼前這個......
周平江聽他不說話,催促道:“小譚,你聽到了麼,多錢都買下來,你應該知道它的價值。”
價值......那可真是天價了。
譚南山看著吃力抱起牛頭鎖的唐煜:“......已經被人買了。”
周平江急道:“什麼人買的?”
什麼人?
譚南山苦笑:“是唐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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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秦時律收到譚南山發來的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
【我勸你最好現在立刻馬上把唐煜領回去,不然到時候人跑了,我怕你連后悔兩個字都來不及寫。】
秦時律覺得他有病,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第二天一早,譚南山來找唐煜,剛要敲門,門就自己開了,走出來的人不是唐煜,而是余樂洋,“你等著,我去給你買藥。”
余樂洋一頭撞到譚南山上,譚南山按著他頭頂把人推開,“躁躁的,買什麼藥?”
余樂洋抬頭看到是他,推開他的手說:“王辭拉肚子,我去給他買點藥。”
譚南山看了看房號,“這不是唐煜的房間嗎,你們兩個怎麼在這?”
王辭昨天晚上開始就有點拉肚子,到了早上拉的越來越嚴重,人有點水了,他從洗手間出來,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譚南山:“譚哥,早。”
余樂洋說:“唐煜昨天抱著那個牛頭回來,說是怕晚上睡著了被人打劫,讓我們倆過來陪他,昨晚我們在這個房間睡的。”
譚南山站在這半天沒看見唐煜,他問:“唐煜呢?”
余樂洋:“他賣牛頭去了。”
譚南山一愣,現在還不到八點:“他去哪賣牛頭?”
余樂洋嫌他煩:“不知道。”
唐煜說賣牛頭的時候天才剛亮,王辭還在夢里,余樂洋也沒睡醒,余樂洋本來是要跟他一塊去的,唐煜說王辭不舒服,讓他留下來陪他。
譚南山皺眉,心說這幾個小崽子膽子也太大了,第一次來緬江,人生地不的就敢一個人抱著東西去賣。
好在唐煜沒關機,譚南山電話一打通對方就接了。
唐煜沒說自己在哪,只說自己在請人查驗牛頭鎖的真偽,順便還不忘問問王辭怎麼樣。
王辭不怎麼樣,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開始上吐下瀉,余樂洋和譚南山帶他去醫院掛水,一直到了下午唐煜打電話過來問他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