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悉風驀地想起在家過夜那天，他喝到爛醉，迷迷糊糊跟說“沒家”。

當時還以為他喝多了說胡話。

快步走到他邊，手一攤：“你手機給我。”

手機是什麼？21世紀人類比底還私、絕不可流落他人之手、號稱死也要帶進棺材的絕級存在。

江開當然不肯配合，誰知道想干嘛。

盛悉風也顧不上講武德了，仗著金睡在他膝頭，他行不便，下手就搶。

他手機沒上鎖，直接點進微信，在搜索框輸侯雪怡的昵稱。這人滿跑火車，不信他，要眼見為實。

1的電量徹底告急，自關機的前一瞬，知道了結果。

查無此人。

不是“沒家”，是“沒加”。

江開全程坐著沒，隨折騰，一點著急忙慌的緒都沒表現出來。

不是沒有別的疑點，比如他和侯雪怡今晚怎麼湊到了一起，再比如最后為什麼他們兩個人同時不見了。

但他的回答不外乎是湊巧或者不知道，真假不得而知，問出來反倒顯得過度在意。

沒必要。

也不是那種羅里吧嗦的人。

手機扔回去，江開穩穩單手接過，按一下發現黑屏了索丟到一邊，上下眼風一掃：“查我崗？你是我誰啊你查我崗。”

“我是你老婆我誰。”盛悉風接腔。

這話一出來，說的人默了，聽的人也默了。

江開先反應過來，嗤：“又開始了，越活越回去是吧？”

“就你能說，我不能說？”盛悉風不甘示弱，回嗆。

知曉pub發生的事了，破壞自形象的事江開一個字都不想討論：“扯平。”

“行。”盛悉風同意。

什麼老公老婆的，再說下去怪尷尬。

沉默片刻，江開生轉場：“你嗎？”

說著也不等回答，“給我點個外賣。”

他還使喚上了，盛悉風理他才怪。

江開提醒：“你把我手機玩沒電的。”

“就你那點電，我不也早沒了。”嘀咕，不過也有點了，便打開外賣件找了家粥店，七七八八地點了些粥、餛飩之類的吃食。

半小時后業值班人員幫忙把外賣送過來，江開開門去拿，回來把東西依次擺列到餐桌上，一一開蓋。

越開，眉頭皺的越，扭頭問正和趙夢真聊微信的盛悉風：“你沒給我備注不要蔥嗎？”

他討厭的食排行榜里，蔥獨領風。

盛悉風忙著跟趙夢真說今晚的事，眼神都沒空分他一個：“我忘了。”

“全是蔥我怎麼吃？”他問話不理，他就拿一次筷子，敲鼓似的不停敲腦袋，強迫關注他。

他沒完沒了的，盛悉風有點煩，一個下意識的反擊：“你不是喜歡嗎？”

說完恨不得給自己一個，怎麼還主提自己黑歷史。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盛悉風到遠橋中學上高一的時候，江開和沈錫舟上高三，時隔兩年，飛狗跳三人組終于又在同一個學校聚首。

家中事先千叮嚀萬囑咐，讓男生們照看盛悉風，但是大家都長大了，盛悉風也早就不是跟著兩個男生到跑的小丫頭，所以開學好幾天，兩方誰都沒找誰。

全校兩三千個人，高一和高三的教學樓又不在一，不刻意約見的話，是真的很難面。

盛悉風第一次見到兩個男生是開學第三天，彼時剛結束上午的軍訓，氣若游地走進食堂，還沒來得及口氣，大老遠看到了兩道悉的人影，視線就凝固了。

雖然這兩個人化灰都認得出來，但一直走近到可以看清五的距離才敢確定。

因為他們是兩男兩的組合，兩個男生坐在中間，兩個生分別坐在兩側，人頭濟濟的食堂里，四人一字排開，無異于劃開一道“生人勿進”的結界，整張長桌都被他們占領，再沒有旁人落座。

在盛悉風一直的認知里，沈錫舟和江開都是厭癌晚期，因為和一個人的恩怨，上升到看整個生群都不順眼。

從小到大，這兩個人不知道囂過多次，“最討厭小孩”、“不和生玩”、“不朋友”、“不討老婆”、“不要生兒”。

雖然無法理解，既然他們不準備討老婆，還愁什麼生兒。

可眼前這個場景？

都不知道這倆人什麼時候暗度的陳倉。合著他們以前那些喪心病狂的厭言論，都只針對一個人唄？

沈錫舟旁邊的生看校服是高二的學生，長一張非常出眾的清冷臉，盛悉風進校三天，多聽了一些風云人的傳聞，知道高二有個公認的莊殊絕。

莫名的預，覺得這位就是。

這兩位的氛圍不太好，姐姐連筷子都沒拿，抄著手臂一聲不吭。

沈錫舟倒是面如常，但盛悉風太悉他，只消一眼就看出他的狗脾氣已經發作，隨時都會撂挑子走人。

江開那邊則非常和諧，他半背對沈錫舟，從眼睛到心靈全方位無視兄弟那頭的低氣，兩對男像同一片天空下的晴雨分界。

他旁的生盛悉風是認識的，的同班同學蔡思婭，原因不必參加軍訓。

每天大家在太下曬得死去活來的時候，蔡思婭就在旁邊樹蔭下乘涼，還拿把小風扇呼啦啦給自己吹風，拉足了全班的仇恨。

班里有生說，蔡思婭沒有問題，只是家里有關系，替開了假的病例條。

不管真假，反正大家對的仇恨值已經拉到滿格。

盛悉風倒沒覺得不平衡，家里本來也打算給弄張請假條糊弄，但想驗軍訓，堅持正常參加。

但眼前這一幕，真的讓在蔡思婭上會到不平衡了——見都沒見過他們兩個，蔡思婭直接跟他們一起吃飯了。

窮盡畢生的想象力都沒法理解，才開學三天，男男的怎麼就能勾搭上了？

他問借錢的時候明明說過是男朋友，既然是的男朋友，為什麼在這里和別的生你儂我儂。

盛悉風繼續走近，蔡思婭正替他仔仔細細挑走湯里的蔥花，頭垂得低低的，耳尖泛紅，說話聲音輕輕，聽的人骨頭發：“你不喜歡吃蔥的話，以后我都幫你挑走，好不好？”

江開無暇回應這等春風般的，他莫名知到余里的一點什麼，乍抬起頭，只見盛悉風殺氣騰騰而來，一迷彩服，暴在外的臉頸曬得白里紅，鬢邊頭發被汗浸，在臉側。

像只的、快要的水桃。

他來不及打聲招呼，一截細白的手腕自他眼前驟然落下。

盛悉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徒手抓了一把挑出的蔥花，甩回他湯碗里，話是跟蔡思婭說的，眼睛卻牢牢盯著他：“他喜歡。”

和雨水都暫停，四個人齊刷刷看向，表一個比一個錯愕，只有江開事先有所準備，反應還算淡定。

食堂雖然開了空調，但架不住人多空間大，制冷效果相當一般，加上那常年揮之不去的油膩味道，有種抑的滯悶。

但他這麼坐在這里，沁涼得像一陣薄荷味的夜風，干凈又清冽。

盛悉風發熱的頭腦在三秒鐘之冷卻。

在干什麼，難道指江開會幫嗎？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繼續梗著脖子站在他面前，天知道多想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江開有好一會時間都只是坐著維持原樣，臉上沒有怒，但淺淺的笑意分明在質問“你沒事吧？”

蔡思婭一開始還不敢輕舉妄，但很快就清了他的態度，底氣足了，沖盛悉風囂：“你干嘛呀？！”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個男生側目看向。

眼底是同一種昭然若揭的警告——這里有你說話的份？

蔡思婭霎時噤聲。

沈錫舟眼神從蔡思婭上收回，把盛悉風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遞出自己的冰可樂，試圖將此事翻篇：“中暑了？喝點……”

他也拿不準江開會怎麼理這個事，盛悉風討厭歸討厭，但江開要是當著外人的面給他妹妹難堪，他也是不同意的。

俗話說得好，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他話音未落，江開端起自己的湯碗淺啜一口。

一粒小小的蔥花也飄進里，他眉頭都沒皺，結輕滾，連湯帶蔥咽了下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賣了盛悉風一個天大的面子。

“……”沈錫舟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

江開面不改，擱下湯碗，淡聲招呼盛悉風：“去打飯。”

周遭喧鬧，這一方小天地像被強制按下暫停鍵，一片雀無聲。

那年盛悉風15歲，竇初開的年紀，稚的青春尚未經過任何來自的雕琢，怎麼可能承得了稱鬼斧神工的一筆。

的心毫無抵抗，為他一片山呼海嘯。

和他的共同回憶太多，江開似是沒能準找到的所指，在挑蔥花的空隙間，隨口“啊？”了一聲。

盛悉風沒答，他也沒再問。

蔥花太多，他很快挑煩了，象征吃了兩口，其它的都喂了金。

既然這麼討厭蔥，當年怎麼咽下去的呢？盛悉風不由自主地想。

為什麼不加侯雪怡，為什麼主表明已婚份。

為什麼知道沒和趙夢真在一起就回來找，這會讓覺得，他怕在這種熱鬧的日子沒人陪。

然后很快意識到，自己又鉆進牛角尖里了。

頓覺厭煩不堪。

在他面前向來有火就撒，二話不說摔筷走人。

“又干嘛啊？”江開莫名其妙，只得到頭也不回的背影。

他把的碗往金面前一放：“狗不吃，你吃。”

“……”盛悉風額角一跳。

“哦，說錯。”他改口，很抱歉的語氣，“你不吃，狗吃。”

滾你媽的，在心里罵道，誰不知道你故意的。

這就是的婚姻，的圍城。

江開不在的時候，自由得像一陣風。

江開在的時候，的世界總被他攪得烏煙瘴氣。

不得他趕滾，還清凈。

但是偶爾，卻也盼著他能多些出現，他們的家太大了，一個人住著，總覺得空。

就像有的時候覺得這樣茍一輩子也不錯，但有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像只被溫水烹煮的青蛙，在一段不健康的關系中，不斷被消耗。

卻也在持續升溫的水里，失去離開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