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繼儲一拉趙軒，就往中院走：

“快進家，我爸也回來了，正在陪著我爺爺聊天呢。”

趙軒有點哭笑不得，這幫大爺啊，歡迎人都不會，沒看到自己拎著東西呢，也不先接過去。

趙軒的目落在院中，不算大，有兩顆果樹，因為禿禿的，他也沒仔細去辨認。

倒是靠近中廳旁邊的架子上，一個破舊的鐵盆里，碼的蒜苗倒是長得綠喜人。

“小軒來了。”

趙俊楠笑著迎了出來。

趙軒問好后，將東西放到旁邊道：“這是朱五爺讓我帶給七爺爺的。”

趙俊楠只是看了一眼，就拉著他往右邊的房間走：“走，到書房見見你…七爺爺。”

還真是書房，里面有一個寫字臺，一把躺椅，四周的架子上，還真的都是書。

正對門的地方，掛著一幅長幅字，筆力勁道，上書：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娶妻莫恨無良，書中自有如玉。

男兒遂平生志，五經勤向窗前讀。”

趙軒心中暗笑，這是一首寫得很差的勸學詩。

要不是出自宋真宗趙恒之手，估計這首詩本就流傳不到現在。

一個與朱五爺年齡相仿的老者，正在書櫥里找書，聽到靜這才回頭看過來。

老者很瘦，臉上胡須刮得很干凈，雙眼不大，此刻微瞇都快看不到眼睛了。

“你是趙軒？”

“七爺爺好，我是趙軒，給您請安了。”

老頭見他這番作派，含笑點了點頭。

“聽說你四書皆通，五經皆明？”

趙軒一愕，這就來了？

想了想，謙虛道：

“年時不求甚解，師父倒是填式的塞了不。”

這個回答看似謙虛，但也帶著一分傲氣，塞了不是多？

趙七爺面上帶著淡笑，再度開口：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雍也。”

趙軒眉頭微挑，這就開始考較了？

對于這幫老頭的格，趙軒現在也得八九不離十，都想著顯擺一下，祁老頭包括朱五爺都有這麼一點意思。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述而。”

老頭出的是論語.雍也里的一句話，大意就是知道學習的人，不如好學習的人，而好學習的人又比不上把學習當樂趣的人，

這是在自比他自己，就是一個把學習當樂趣的人。

而趙軒的回復則是，出自論語述而，我向所有人學習，但我不會全部都學，留其華去其糟粕，看上去比老頭的境界就高了一些。

老頭面上的笑容更盛，再次出口道：

“三軍可以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子罕。”

趙軒略微思考了一下，這句話要從論語中找到回答，還真的有點困難。

出自論語子罕章，三軍的主將可以不停的改變，但尋常人的志向不可以輕易的改變。

他想了約半分鐘，這才開口道：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泰伯。”

論語泰伯章，作為一個士，要以實現仁為己任，死而后已的人，推而廣之，是有抱負、有作為的人，故其任重而道遠。

老頭聽說，鼓掌哈哈大笑。

“有點討巧，算你過關了。”

趙軒本以為考較結束了，不想老頭接著道：

“周澤未渥也，而語極知，說行而有功，則德忘；說不行而有敗，則見疑，如此者危。

接著這段往下背。”

趙軒一怔，這老頭不按套路出牌啊，這可不是考理解了，而是考記憶。

不過這個對他來講還真沒難度，記得應該是九歲時學的，背錯一個字，還被師父摟著屁打了三下，

那種酸爽，至今難忘。

“貴人有過端，而說者明言禮義以挑其惡，如此危。貴人或得計而自以為功，說者與知焉，如此者危……”

老頭鬼的很，他這道題出的是諸子百家代表人，韓非子的《說難》（shuinán），

要通篇背下來，這就很難了，而且老頭還不是讓他從頭背，他隨意的了第二段中的一句，讓他接著背，難度自然升級。

趙俊楠在旁邊，瞪大雙眼。

他雖然知道，自己這個生甥，經史子集都有所了解，但此刻他覺得了解的還是太了。

他是文科出，這篇文章他自然聽過，但要說背，那本不可能。

還有一點最為關鍵，這是家里老爺子隨機的一篇，那沒到的呢？是不是代表小軒都能背得下來。

想到這里，他甚至都有種沖，是不是找到那個大山，把趙繼儲也扔進去改造一下。

他并不知曉，趙軒自小的天份就極高，師父又格外的偏，所以對他相較他人，更為嚴格。

趙軒背完后，含笑看著老頭。

老頭終于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還真是鬼靈，這連我也考校了。”

趙軒低聲說了句：“小子無禮。”

趙俊楠并不知道這爺孫倆在打什麼啞謎，見自己兒子眼神茫然，老頭微微不喜解釋道：

“你沒事多讀讀書，哪有那麼多宴請應酬。

這小子剛剛故意每一段背錯了一個字，這是看你老子能不能找出錯來呢。”

趙俊楠一聽恍然大悟。

老頭此刻越看趙軒也喜歡，沒想到啊，最肖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外孫。

老子書，這個外孫看來也不差。

小小年紀，就有這般底蘊，未來可期啊！

“字寫的如何？”

趙軒面上頓時不自然起來，趙俊楠眉頭微皺，自己父親應該知道小軒之前瞎眼的事。

“雪泥紅爪，實在是見不得人。”

老頭轉，從書柜里翻了起來，片刻拿出一本道：

“這里面有真卿的勤禮碑拓文，練字不在早晚，唯有勤字當先，記著好好學習，明年再來時，我要考較。”

趙軒聽的一個頭兩個大，心想著，我再也不來了，看你老頭能奈我何？

不過好意還得領，他致謝后，雙手將書接過。

“聽說你是孤兒，現在年，怎麼沒想著找找父母？”

聽到這個問題，趙軒面上的笑容不見了，不過沒一會，他再度面帶笑容道：

“不善為斫，指汗，巧匠旁觀，手袖間。”

老頭嘆了口氣，便不再說了。

趙軒這句話的意思，出自唐韓愈祭柳子厚文，意思就是，你把手在袖子里就行，何必多管閑事。

“爸，小軒來到現在，連杯水都還沒喝呢。”

趙俊楠在旁邊趕忙圓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