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天威之下,即便是凡境巔峰的修士，也猶如滄海一粟，渺小非常。

　穆晴嵐眼看著霍玨重劍指天,撞上劈空而下的雷劫電閃，而后靈再度轟然熾烈，照亮整片湘君山。

　穆晴嵐心中隨著靈肆,開難言的滋味，酸酸,溫暖甜。那是被人回護,被人著的滋味，此刻清晰刻骨地嘗到了。

　半晌后霍玨持劍落地,形容越加狼狽,法袍都被劫閃擊得焦糊,他垂下長劍，穩住呼吸走到穆晴嵐邊。

　對笑了一下，說：“師姐他們應該也快來了，你還愣著做什麼,不是要救山中生靈？”

　他出修長手指,了下穆晴嵐似哭似笑的臉蛋,輕聲道：“不用顧忌天罰,做你想做的事去。”

　穆晴嵐“嗷”一聲撲到霍玨懷中，沒哭,閉上眼笑了。

　誤會霍玨了，他不是個種族歧視！

　霍玨是個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

　穆晴嵐因為有霍玨注靈力，又因為山中火勢減弱,恢復了一些能力，繼續在山中飛速穿梭施救。

　霍玨提著重劍跟在穆晴嵐邊,替穆晴嵐連擋了四道天罰。

　但是霍玨第四次落在地上之時，就連他這凡境巔峰的修為，也沒能撐住踉蹌了一下。

　他卻還在對穆晴嵐笑，不敢讓看一眼自己被劫閃劈得幾乎骨頭的后脊，咬牙咽下涌上間的鮮強撐。

　霍玨暗自心驚，這天罰怎會如此強橫？且天罰通常只是誅殺邪而已，一兩道便是極限，可接連落下四道天罰，一道比一道更兇、更急、也更。

　即便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引不來這樣的天罰，霍玨看著穆晴嵐穿梭在濃煙烈火之中忙活的影，心中升起了重重疑慮。

　穆晴嵐在山中穿梭的速度越來越快，不僅僅救下了那些小，也咬牙救下了一些在山中縱火之后控制不住火勢，自食惡果被燒得奄奄一息痛苦不堪的人。

　接到傳信靈鳥的段琴軒也終于帶著弟子趕來，眾人一起加了滅火的行列。

　山風依舊呼呼大作，天空之中堆積的濃云也越發厚重，若若現在其中的劫閃如巨柱，霍玨仰頭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心中發。

　穆晴嵐并非是那些以凡人修煉的邪惡鬼修，手中沒有千萬條人命，只是一時失控，失手殺了七個山中縱火的該死之人，降下這樣程度的天罰未免太過。

　霍玨心中又騰起了當初那種悲憤和不甘的心，天道為何總是要這般死死相！

　天空之中轟隆作響，眼見著劫閃再度醞釀型，又要朝著忙著救人的穆晴嵐劈下。

　霍玨攥手中重劍，面冷執拗，他仰頭看著天上銀龍般若若現的劫閃，這一切仿佛同當年的景重疊。

　他府之中七魂徹底了，雙眸的任誰看一眼都會心驚膽戰。

　他絕不會讓穆晴嵐再離開他一次，絕不！

　“師弟，怎麼回事？！”段琴軒將弟子帶到山中其他地方救火，自己循著劫云凝聚的中心落地，看到霍玨之后，立刻詢問。

　霍玨泛紅的雙眸看向段琴軒，并未瞞，沉聲道：“晴嵐殺了幾個縱火的凡人，天道降下了天罰。”

　“什麼？”段琴軒神驟變，“，怎麼能殺凡人？！本來就是鬼修，再殺生害命，天道豈能容……”

　“師弟。”段琴軒看著霍玨瀕臨失控的樣子，顯然他靈臺制七魄的陣法已然是徹底崩了。

　了，回頭看了一眼穿梭在林中的穆晴嵐，一句“你救不下天道要滅之人”在間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想到霍玨那行尸走般的一百多年，想到他最近才展現出的喜怒哀樂，甚至是不知節制，這才是一個活人該有的樣子。

　那記憶被離的一百多年，封住的何止是一個穆晴嵐？穆晴嵐當年死在這片山林，霍玨的余生就死在了死去的那一天。

　段琴軒想到霍玨甚至穆晴嵐癲狂到七魄不穩，霍玨此刻的神分明是同當年一般仇視天道。很顯然，今日無論說什麼，霍玨便是碎骨在劫閃之下，也絕不會退半步。

　段琴軒又能如何？一邊是親手帶大的師弟，一邊是的徒兒。

　抖開腰間劍，道：“我與你一起！”

　“轟隆隆——"

　似是天威到了挑釁，在對著不自量力的兩個人示警。

　接著“咔嚓——”一聲，摧枯拉朽般的劫閃自空中轟然而下，方向正是穆晴嵐正在救人的方向。

　霍玨同段琴軒一起持劍而起，破釜沉舟般地撞上了劫閃。

　霎時間整個湘君山被炸裂的靈籠罩，似一場通天徹地的焰火在半空轟然炸開，被擊碎的靈如燃燒墜落的星火，向著四周飛散。

　場面極致華，似銀河傾落，卻也兇險無比；扛下劫閃的霍玨和段琴軒這兩個凡境修為的修者，竟是同時間一甜，而后被劫閃撞擊得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朝著兩個方向跌落。

　“噗！”段琴軒和霍玨一起還未落地，便噴半空。

　這天罰之強、之橫、是他們生平僅見！

　“師尊！”段琴軒落在地上，一直悄悄跟著段琴軒的羅立即朝著段琴軒而去。

　段琴軒撐著手臂要起，卻一便又是一口噴在自己前，羅簡直肝膽俱裂，迅速上前以靈力為段琴軒療傷。

　這一灌注靈力不要，段琴軒的府竟然空空，干無比，有開裂之勢。

　段琴軒還起，被羅給按住，吼道：“師尊！你扛不住，你再妄靈力，便要靈府開裂了！”

　這一吼，終于讓段琴軒稍稍清醒了一些，可的神卻充滿悲涼。

　他們若是合力都攔不住天罰，那穆晴嵐……

　鬼修被天罰所誅，結局從來都是魂飛魄散絕無意外。

　的徒兒…..…..的師弟!

　“噗!”段琴軒心緒震，又生生噴出一口，的徒兒若是沒了，的師弟還能有嗎?

　今日，今日......

　段琴軒掙扎著，竟是不顧府開裂的趨勢，還要朝著劫閃聚集的方向沖去，羅見狀咬牙喊了一聲“師尊！”

　他不得不大逆不道，抬手運起靈力，狠狠朝著段琴軒后頸一敲。

　段琴軒本就是府繚將崩的狀態，被敲了這一下吭都沒吭一聲就昏死過去了，羅迅速拉著段琴軒退出了劫閃籠罩的范圍。

　即便是段琴軒醒了要惱他，羅也顧不得了，他不能讓師尊再以命涉險！

　而段琴軒這個凡境中期如此，霍玨凡境巔峰也沒好到哪里去。

　他本就是對抗剛才那劫閃的主力，被劫閃撞得府翻涌，口鼻都涌出了鮮。

　但是他顧不上了，因為就在他落地這眨眼的瞬間，劫閃再度“轟隆”聚集，竟是比剛才聚集得更快、更加厚重！銀橫貫天空，隆隆天威震得人心神戰栗。

　霍玨仰頭看去，神最開始是絕是憤怒；但是很快，這些憤怒和絕，都變死灰一樣的淡然。

　若他們的結果注定如此，霍玨覺得，死在天劫之下，一同灰飛煙滅，他們一定是你中我有我中有你；從此無論是寒暑冬夏，無論是風霜雪雨，無論是誰，都再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霍玨翹起鮮潺潺而落的角，出了一點笑意。

　在劫閃再度鋪天蓋地籠罩下來之時，他飛速朝著穆晴嵐方向飛去——

　而此時此刻的穆晴嵐終于把所有能夠聽到到的生靈、包括那些縱火后落大火半死不活的人、全都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整個湘君山的火全都滅了，只剩下濃煙繚繞，遍野的殘敗焦糊。

　穆晴嵐這才化為魂，仰頭看著頭頂呼嘯而下的劫閃。

　此刻表甚至是平靜的，沒有不甘、害怕、更沒有后悔。

　聽到了霍玨和段琴軒傷，知道段琴軒被羅帶走，知道這一片劫閃天罰籠罩的地方，本沒有人再敢過來。

　除了……霍玨。

　霍玨幾乎是同落下的劫閃同步，飛到穆晴嵐的邊，直接以周靈力撐開守護結界，張開雙臂，像一只鳥護住鳥那樣，將穆晴嵐完全護在下。

　他張開的雙臂之上的法被燒得焦糊不堪，他像一只被燒焦羽的白鶴，視死如歸展開僅存的羽，遮蔽住心之人的軀魂。

　雖然他知道這是無濟于事，他們今日都注定要死在天罰之下。

　但就像當年他濺山林，是為了與魂靈片刻相逢，霍玨此刻只想讓死在自己懷中，自己里。

　不那麼害怕，不那麼痛苦。

　他抱住穆晴嵐面上帶笑，在轟隆而至的劫閃之中，張開，如當年橫劍自刎之時一樣，輕聲道：“盈盈不怕，我來陪你了。”

　穆晴嵐卻在千鈞一發之際抱住霍玨翻了個，而后下焦糊的土地驅策，轟然裂開深不見底的坑。

　穆晴嵐親手將霍玨推了進去，深坑瞬息閉合，霍玨甚至來不及吐出一個字。

　而穆晴嵐轉飛而起，迎上天罰——

　“轟隆隆——”

　“咔嚓！”

　天際宛如了個大，無數靈銀龍自大俯沖而下，大半個湘君山淹沒在了劫閃之下。

　而這時候，霍玨被從地底運送到了另一個地方的地面——天元劍派弟子們所在的地方。段琴軒也被羅帶到了這里，他們合力撐開了一個守護結界。

　段琴軒彼時已經被這巨大的聲響震醒了，沒有怪罪羅，只是焦急。

　他們面前的地面憑空裂開，霍玨焦糊的樹藤捆著送出來的時候，段琴軒顧不得打坐，連忙撲到前面檢查霍玨的狀況。

　霍玨瞪著一雙紅的眼睛，一到地面便“轟”地掙開了纏縛他的樹藤，還未等爬起來，便轉頭看向天際那可怖的劫閃匯聚之。

　“盈盈……”霍玨聲音嘶啞的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他不敢去想，他的盈盈是不是已經在劫閃之下化為了飛灰，他死死瞪著遠刺目的靈，被刺得眼淚橫流，也不肯閉眼。

　段琴軒想要出聲勸一句，但是了，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而霍玨著魔一般，爬起來朝著那不斷有劫閃落下的靈之中看，他被刺得流淚，眼前模糊片刻；但很快，他竟是在劫閃之中看到了穆晴嵐懸浮在半空，被靈包裹環繞的影。

　劫閃一道一道，已經分不清多道橫空而下，可是穆晴嵐在那中心，看上去閉著眼睛安然沉睡，毫發無傷！

　這瞬間有什麼在霍玨的心中翹起了一個小角，霍玨只覺心中某種念頭呼之出，連他的境界都跟著搖。

　他不顧段琴軒和弟子們的勸阻，出了保護結界，飛朝著那靈匯聚的地方而去。

　隨著他越來越近，劫閃如利刃鋼刀一般飛，霍玨上眨眼之間傷了好幾，可他也將被靈包裹的穆晴嵐看得更加清楚——那些劫閃自天際帶下的靈并未將撕裂，而是在飛速沒的。

　霍玨站在靈泉般傾瀉的天威之下，心底那一個翹邊的小角被一力量一把掀開——

　先前因為天罰太強產生的疑，包括霍玨修道這些年來，一直想不清楚的一件事，都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他“哈”地笑了一聲，怔怔看著靈籠罩之中的穆晴嵐，魂被靈充斥的發，漸漸有了實影。

　他終于淚流滿面地明白，這不是天罰——而是進境的雷劫。

　穆晴嵐不是在被天道誅殺，而是在進境！

　霍玨意識到這個事實，渾繃的弦驟然一松，趔趄一下，險些栽倒在地。

　霍玨仰著頭，帶著笑意看向天際，他在這一刻終于明白，天道的公允，或者說天道一直以來被誤解的地方——那便是修士不可殺生害命這一條。

　修行從來不是一味的慈悲為懷，憐憫眾生，而是憐弱小之眾，殺罪孽之生！

　似乎一切的迷惘都有了解釋，為什麼他當初殺害凡人，卻能借助重生蓮重生而不被天道誅殺。

　為什麼二次重生后，天道甚至允許他在劫閃天威之下進境到凡境巔峰。

　而為什麼從未殺生害命過的山鬼，只有在手染罪孽之時，才會進境，得到天道的真正饋贈。

　這世上從來不能只有一味的善。

　霍玨參這些，剛剛進境不久的境界再度搖，他最后看向靈之中的穆晴嵐一眼，接著一法袍，席焦土地面而坐，盤膝定。

　段琴軒擔憂他要上前，卻在還未到他邊之時，便見到圍繞著穆晴嵐銀龍一般盤桓不去的劫閃，在半空之中游片刻，驀地朝著霍玨兇狠劈下！

　段琴軒和門中弟子們都愣了一下。

　霍玨是修士，現如今上也沒有惡業之果，劫閃驟然奔他而去，只有一種可能-

　很快有弟子聲道:“掌門他，他他又進境了?!“

　段琴軒也是到此刻才明白過來，穆晴嵐并非是遭天罰，是在進境。

　可一個山鬼，能進境什麼?

　這進境的靜是不是有點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