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方奇如遭雷擊，頓時呆住了，「鎮長給麗子安排在衛生院上班？」

「是咧，你坐哈，胡鎮長找人安排的。這不，麗子已經上了好幾天班哩。」張麗娘圍著灶臺又忙活上了。

方奇後來也沒聽清楚到底說的啥，苶獃獃出門迴轉，也不知道是哪條先邁哪條后邁。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僅僅是這麼十多天，事就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胡鎮長幫麗子安排工作，還給傻達子哥說媳婦兒……天下哪有恁好的事？一想到在醫院時胡峰看麗子那眼神，方奇就不住一陣陣抖。

還沒進屋子，他就一屁癱在石頭碌碌上。

方梅拎著洗菜籃子進來，一瞅見他這樣子，嚇了一跳：「哥，你咋咧？哥！」

方奇被妹妹搡醒悟過來，渾無力地嘎吧著，「莫啥哩，就是有點頭暈。」

妹妹的聲把娘也引起來了，「奇子，你咋這樣哩。」

相持進了屋子裡，方奇把葯放下：「梅子，這是給傻達子哥治傻病的葯，那葯是給咱爹治的，可別弄混嘍。」

娘說道：「你剛剛不是說送葯去的嘛，咋沒送哩？」

方奇撐起來：「你們先吃，別等我，我得去鎮上找麗子去！」

這娘倆看方奇失魂落魄的樣子，一人拖住他一打胳膊不讓走，急問道：「到底出啥事了嘛？」

方奇喃喃道：「我要娶麗子，我要娶！」

娘突然明白過來，扯住他胳膊抹眼淚：「傻兒子，人家老蔫看不起咱家哩，去窮結鎮長，咱也別去湊熱鬧了。」

「不，我就要娶！」掙扎著往外走。

妹妹跺腳大哭：「哥，人家葛總比張麗好看一萬倍，你那同學也比張麗強，你咋一繩上弔死哩？哥！那一家人就是勢利眼，你圖啥哩？咱不差錢，娶個什麼的子會比差？」

老爹在屋子裡聽見靜吱喚：「嚷嚷啥咧？不嫌丟人？奇子，你進來，我和你有話說！」

方奇雖然執拗，但老爹發話不敢不聽，進屋子見爹吧嗒吧嗒煙袋，老臉擰的像樹皮，不敢再嘰歪。

「奇子，你的事梅子都跟我說哩。張家是啥人咱也不去說他，只說你這事，咱沒沒搶沒腆臉跟人家要，你挖到的寶貝那就是你地。人家麗子一心想去衛生院上班，那是好事兒，你倆的事也是你我願，人家麗子要是同意嫁你，你還能咋地？」

方奇嘎嘎，一句話也說不出，張麗確實沒答應要嫁給他，連當初他提出一起出去打工人家都沒同意。可是他眼前一浮起張麗那俏模樣，再想到張老蔫那翳的眼神，想到胡峰從臺階上下來那洋洋自得的樣子，就止不住口發悶。

「爹，那靈芝不是我一個人的，是我跟傻達子一齊上山追獾豬找到地，這錢有他一半。那個胡鎮長家兒子對麗子沒安好心，張老蔫壞，不代表他兒也壞。麗子對我咋樣，我心裡清楚著哩。這事咱不能不管，看著往火坑裡跳。」

老爹拔掉旱煙袋，「嗬嗬，看你能的！麗子對你啥樣了？答應嫁給你了？還是追過你了？」

方奇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我不管，反正我要娶！」

「嗬，你個兔崽子，翅膀了是不！」老爹也是火子脾氣，兩句話說嗆，手裡的煙袋鍋子就掄過來。

方奇往旁邊一跳躲閃開，方梅趕扶住爹，勸道：「爹，你可別給他氣著，他現在是人家公司老總哩……」

「他啥總我也敢揍他！」老爹當真氣的不輕，要不是躺在床上不了，早掄起鞋底兒子了。

方奇直對哥使眼，方奇趁機溜出來，這麼一鬧騰，倒把那傻癟氣給沖了，也不鬧著去找張麗，坐在板凳上獃想。

葛昭昭讓他學城府，老桿子讓他學明，剛回家就給這事氣這樣，何來的明城府？

不，絕不能讓麗子往火坑裡跳，更不能眼睜睜看著鎮長鬍作非為！

汪紅旗敢稱老桿子，就說明此人不一般，他要是背後整誰，那人死都不知道咋死地，要不，咱找他幫忙？可這老王八蛋也不是個好東西，誰知道他以後會對自個兒使甚招。

可一想張老蔫恰恰正是一肚子招損招，這個老東西不給他丫的治治病，他都不知道怎麼折騰是好哩。

合計了一會兒，拿起手機往外就走，妹妹正好出來瞅見：「哥，你幹嘛呢？」

方奇舉舉手機，「蹲茅坑哩。」回頭在門口塑料袋裡揪出一把紙。

他家茅坑在小竹林里，蹲下撥打：「是我，方奇！」

汪紅旗一點也沒覺得意外，「想好了？」

「嘎！」突然竹枝上躥起只鳥撲啦啦飛遠，方奇嚇一跳，穩穩心神：「咱們的事後來再說，你先幫我辦點事兒。」

從茅坑裡出來時，尋思著下午還要去鎮上取錢，把欠全村的錢給還上，吃飯時讓娘把記賬的練習本找出來下。

娘還不明就裡：「哪來的錢還賬？」

方梅劃拉著飯說道：「娘，你甭管咧，我哥現在是有錢人，咱不差錢。」

爹在屋子裡吱喚：「先把人家錢還嘍，咱村裡人恁肯幫咱，咱不能虧欠人哩。」

「那是，爹說的對！我下午就去鎮上取錢。」見方奇這麼一說，老爹也不好再阻攔。

娘端著骨頭給爹吃，妹妹扯著方奇的胳膊肘兒：「帶我去，不然我告訴爹，你要去找麗子姐！」

方奇怕爹聽見，忙瞪：「癟瞎吱喚！」

爹倒是真在屋子裡言聲了，「有錢咱也不能瞎折騰，澆個地忒費勁，要不去縣裡買臺水機吧。你妹的學費飯錢也得留下，還有……」

娘吵吵道：「話恁多，就你腦子好使，堵不住！」

兄妹倆低聲音哧哧直笑，爹娘吵吵大半輩子，娘一言聲，老爹就得吃癟。果然裡屋只聽見吸溜吸溜的喝湯聲。

妹妹捅捅哥：「我看出來了，那個葛總對你可好哩。」

方奇一瞪眼：「不言聲沒人當你是啞！」正頭疼哩，讓老爹聽了又得打破砂鍋問個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