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遼雙方將士，在澶州已經僵持了大半年，彼此有幾斤幾兩，都已經得清清楚楚。因此，戰斗一開始，就摒棄了各種虛招和障眼法，直接拿出弓箭對。

　宋軍有堅城可憑，又居高臨下，對肯定要占一些便宜。而遼軍兵力卻比宋軍高出一大截，也比宋軍扎實，故而，最初三互，傷亡基本上是平分秋。

　可繼續到了第四，第五，第六，遼軍前鋒的表現，就有些差強人意了。很多將士所出的羽箭，沒等飛上城頭，就在半空中快速墜落。還有一些將士，干脆一邊箭，一邊開始左顧右盼，查看等會兒回撤之時，朝哪邊走更為方便。

　也難怪他們后繼乏力，出來都快一整年了，很多人都開始思念家中的父母妻兒。而照目前的速度，想要滅掉大宋，卻不知道還得打上多久。

　此外，大宋的實力，看起來也不像傳說中的那麼孱弱。至真定、河間與澶州這三地的守軍，絕非上頭說得那種一即潰的農夫。繼續打下去，即便皇帝和太后功進了汴梁，弟兄們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活著返回上京。

　更何況，大宋皇帝都站在城墻頭隔空喊話了，大遼皇帝耶律隆緒，卻在中軍不敢頭。為這種膽小鬼拼上命，值不值得真很難說。

　兵法云，士氣可鼓不可泄。

　一部分弓箭手們開始左顧右盼，很快，就讓遼軍的擊的節奏難以為繼。而擊節奏一，羽箭的覆蓋效果就立刻打了一個折扣。

　羽箭的覆蓋效果越差，弓箭手就越缺乏繼續跟宋軍對的力。很快，就有人開始悄悄地挪，將心思主要放在躲避被宋軍過來的箭矢上，而不是再想著如何制對方。

　“床弩準備，瞄準帶隊的敵將認旗，齊！”李繼隆的作戰經驗，何等之富？看到遼軍上城頭的羽箭越來越稀薄，立刻開始調整戰。

　“咚咚咚咚——”隨著一串雷鳴般的戰鼓聲，八支弩槍從不同位置，飛下城頭，直奔遼軍前鋒都指揮使。

　因為距離和風力的雙重影響，沒有一支弩槍命中目標。然而，炸聲，卻在弩槍落地的同時，沖天而起。

　“轟，轟，轟……”煙霧夾著泥土扶搖而上，將那名遼國都指揮使連同他的認旗一道，瞬間吞沒。

　原本就沒剩下多戰意的遼國弓箭手們見狀，里發出一串尖，丟下已經搭在了弓臂上的狼牙箭，掉頭就跑。

　弓箭手一，盾牌手隊形，跟著就了起來。隨即，是兩翼擔任警戒的騎兵和協同作戰的草原仆從。

　轉眼間，遼軍的第一波攻勢，就徹底宣告土崩瓦解。而那名被煙霧和泥土吞沒的遼國都指揮使，這才又重新現出了影。從頭到腳，半點兒傷都沒！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遼軍本陣之中，立刻傳出來了憤怒的號角聲。

　跟著，數百名穿黑鎧甲，頭戴黑鐵盔，耳朵兩側還各自裝飾著一縷白鬃的遼國近衛，策馬沖上。手中鋼刀在半空中破出一刀雪浪，直卷向潰退下來的將士脖頸。

　“饒命——”潰退下來的遼國將士，立刻停住腳步，尖著求饒。

　那些黑甲近衛，卻毫不為求饒聲所，繼續揮刀策馬縱橫來去，直到將潰退下來的將士，給砍死了將近十分之一，才緩緩停止了屠殺。

　“廢！”一名穿黑甲的將領也策馬沖出了本陣，用鋼刀指著被嚇傻了的潰兵，高聲呵斥，“你們這種廢，怎麼配活在世上？給我原地整隊，然后殺上澶州城頭，用宋人的洗刷恥辱。否則，一個不留！”

　罵罷，又迅速策馬沖向被濺了一土卻毫發無傷的那名前鋒都指揮使，用鋼刀指了指對方鼻子，沉聲喝問，“蕭圖，大帥問，你是上京哪里人士，家中可有什麼親人？”

　“饒命，大帥饒命啊。剛才是隊伍先了，我才不得不退下來重新整軍。鐵奴兄弟，請務必向大帥替我解釋。”那都指揮使聞聽，立刻紅著眼睛，哭喊求告。

　“當著宋國皇帝的面兒，你麾下五千弟兄連城墻都沒到，就全軍潰散。你讓我怎麼替你解釋？”那黑甲將領收起刀，輕輕搖頭，“更何況，你和麾下這些弟兄們的表現，陛下和太后，剛才也都看到了。拿出點勇氣來，你家人好歹還不會到牽連。”

　那都指揮使蕭圖聞聽此言，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難逃。先抬手抹了把眼淚，然后朝著中軍方向深深俯首。

　隨即，他直起腰大喊了一聲，“末將蕭圖，家在上京臨潢府祖州。先前無能，讓圣上失了。”

　喊罷，一轉，單手持刀，徒步沖向了澶州城的西門。

　澶州城頭的大宋將士，雖然聽不懂蕭圖在喊什麼，對此人的作，卻早已見怪不怪。立刻湊起了十幾張角弓，瞄準他的膛。先等了七八彈指，待其進弓箭最佳程，果斷松開了弓弦。

　十多張角弓瞄準同一目標放箭，準頭再差，也有一支能蒙上。

　轉眼間，蕭圖口，就中了三箭。緩緩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仰面朝天栽倒。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凄厲的號角聲，再度響起。又一支規模在五千上下的遼軍走出本陣，排出層次分明進攻陣型，徒步向澶州城的西側展開了進攻。

　先前退下來的那些潰兵，則被著充當了第二支隊伍的開路者。一邊著頭皮向澶州城的西側城墻靠近，一邊豎起盾牌，舉起角弓，將羽箭搭上弓弦。

　李繼隆悉遼軍的作戰風格，知道第二進攻，會比第一猛烈很多。立刻派人護送出夠了風頭的趙恒，返回了敵樓之。

　在通往二層的轉角，避開大部分自己人的視線，輕輕推開一道暗門，趙恒便被竇神寶護送著離開了城墻。

　待那個穿著大宋皇帝袍服的影，重新出現在了敵樓二層窗口。袍服下，已經換了韓青。

　還沒等韓青適應自己這一累贅無比的打扮，敵我雙方，已經又展開了對。這一次，卻比上次持續的時間，長了整整一倍。

　足足對了十二，遼軍的攻勢，才稍作停頓。但走在最前方的刀盾手，距離城墻已經只剩下了三十步。而城上出戰的大宋弓箭手，也胳膊發酸，無法再拉開角弓。

　“換人！左廂第二軍上。”李繼隆想都不想，練地下令弓箭手換。以力充足的弟兄，替下手臂發酸者，以便繼續阻攔敵軍。

　而城外的遼國將領，則果斷下令吹響了強攻的號角。將躲在弓箭手隊伍后的草原各族的仆從兵馬，直接調了上來。

　那些來自草原各族的仆從兵馬，戰斗力遠不及遼國正規軍。然而，士卒的子，卻比契丹狼騎還要野蠻數倍。本不管自家弓箭手來不來得及掩護，扛著制濫造的云梯，就撲向了城墻。

　戰斗迅速變得無比腥，城頭上的大宋弓箭手下角弓，將大部分目標都變草原各族仆從軍。

　后者上的鎧甲，多為黃羊皮或者鹿皮所制，防遠不如牛皮。勉強能擋得住遠距離飛來的流矢，遭到近距離下來的狼牙箭，效果接近于無。

　只要被羽箭命中，這些仆從上，就會冒起一串珠。傷勢重者當即倒地，在泊中痛苦地翻滾。而傷勢輕者，竟然將在自己上的羽箭隨手拔下來朝地上一丟，就繼續大著向城墻靠攏。

　“嗖嗖嗖……”趁著城墻上大部分弓箭手的注意力，都被草原各族仆從吸引的機會，遼軍中的弓箭手，再度向城頭展開了羽箭覆蓋。

　這一，大宋將士可是吃了不小的虧。很多人直接被羽箭命中，上珠四濺。

　李繼隆立刻調集輔兵上前，抬走了傷者。又從城下調集生力軍，補充傷者空出來的位置。

　戰斗迅速進膠著狀態，每一個呼吸時間，都有數以十計的將士傷。敵我雙方的參戰人員，都迅速減。隨即，雙方主帥，又各自調遣生力軍登場，堅決不肯向對手示弱。

　城墻上空間有限，大宋弓箭手們又要對付抬著云梯的草原各族仆從，又要對付遼軍正兵弓箭手，隨著時間推移，漸漸顧此失彼。

　七八架制濫造，連基座都沒有的云梯，終于搭上了城墻。跟著，又是十余架。

　已經沖到城墻下的草原各族仆從們，里發出一串鬼哭狼嚎，隨即咬住兵，手腳并用，沿著云梯攀援而上。

　城上的宋軍將領，立刻帶著兒郎們，用釘拍、金、滾木雷石朝著敵軍頭上招呼，轉眼間，就將第一波攀爬云梯的敵軍，盡數殺死在了城墻之下。

　有將士抬著鐵叉，將云梯挨個推翻。有將士則丟下火把，點燃沾滿了油脂的云梯殘骸。

　城墻，濃煙滾滾，草原各族仆從失去了銳氣，倉皇后退。

　然而，沒等城頭上的大宋將士松一口氣，數隊遼國簽軍，又推著帶支架和基座的云梯，“轟隆隆”地撲了上來。

　這些心打造的云梯，可比草原各族仆從手里那些破爛貨，好用了許多。

　抵達城墻下之后，縱云梯者推開機關，梯就狠狠拍在了城墻上。跟著，云梯頂部的鐵鉤，就勾住了城墻邊緣。而云梯的基座，則和支架一起，組了牢固的三角形，令云梯可以承的推力和沖擊力都倍增加。

　數以千計的幽州簽軍，咬著鋼刀開始蟻附攻城。他們里說的話，與守軍沒多差別。長相也與守軍一模一樣。然而，幾十年契丹人統治，他們早已不再把自己當做漢人。一個個接一個，宛若兇神惡煞。

　李繼隆見狀，趕命人敲響戰鼓，從城下調來更多兵馬參戰。敵我雙方，在云梯與城墻相接，冒著箭雨舉刀互砍，不多時，飛濺的鮮，就染紅了城墻的表面。

　足足廝殺了一刻鐘時間，簽軍才終于失去了銳氣，倉皇后撤。遼國的第二進攻，也終于宣告結束。

　然后，城上的大宋將士，臉上卻看不到毫的喜悅。

　所有人都知道，遼軍的第三進攻，馬上就要開始。這次，攀爬云梯的，卻不是簽軍和草原各族仆從。

　果然，只稍稍整理了一下隊形，遼軍主帥就將另外一支生力軍調了上來。跟著，強弓，奴，弩車，相繼投戰斗。

　守城的宋軍，也使出了全解數，卻無法阻擋，遼軍再次將云梯搭上了城墻。

　“火雷彈！”李繼隆及時打出令旗，命令將士們祭起火雷彈這一殺手锏。

　剎那間，悶雷般的炸聲，在城墻附近響起，正在攀爬云梯的遼軍，被炸得橫飛。

　然而，卻有更多的遼軍，蜂擁而至。一邊冒著被火雷彈炸碎的風險，重新豎起云梯。一邊仰頭，用弓箭制城墻上的大宋將士，不給他們太多投擲火雷彈的機會。

　還有十幾架床弩，被牲口拖著，來到距離城墻一百多步位置。隨即，就出了一排火雷弩。

　“轟、轟轟……”炸聲，又在城頭響起，這次，被炸得橫飛者，卻大多數都是大宋兒郎。

　沒等李繼隆調人上來補位，已經數名有契丹銳，冒死攀上了城頭。先是揮笨重的鐵锏，四下橫掃，將沖上前阻攔他的大宋兒郎，砸得筋斷骨折，跟著，又快速結陣，在城頭上牢牢守住一段空檔。

　更多的遼軍銳，沿著云梯爬上城頭，將空檔不斷拓寬。李繼隆看得真切，知道火候已至，嘆了口氣，悄悄放緩了調兵節奏。

　他全力以赴，尚無法阻攔遼軍銳陸續攻上城頭，放緩了節奏之后，遼軍銳當然會攻上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