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臆想癥的往往分不清現實與幻象的邊界，他們因為某種理由編造一個虛假的幻想。

　然而趙四發現自己低估李易了，對方在得到自己的相信的答復后，靜靜看著自己，在那雙平靜的眼眸下仿佛自己毫無遮掩，無論是還是心。

　“小四，十年過去了你還是老樣子，不會說謊。”

　“........”趙四第一次面對病患產生心慌。

　“呵...”李易輕笑一聲，隨后眼簾低垂看著床單，珊珊道來：“不是十年，是五千七百三十年，我化名李長生，尋仙，問仙，修仙。我不爭不搶，不服靈丹，不修法門，不練法寶。我劍開仙門，腳踏佛宗，盡天下。開始他們喚我妖道，后來喚我長生道人，再后來尊我為紅塵仙，在世仙。”

　“而我現在只是一個凡人，我覺不到一天地氣機。”

　修行已經為了他的本能，可現代不適合修行，他打坐了這麼多天只能從天地中艱難的攝取一靈氣。若想達到引氣開靈臺的標準恐怕需要十年，筑基千年不一定能，末法時代莫過于此。

　有種不知路在何方的迷茫和恐懼，他害怕自己經歷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都是一個神病人的臆想。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修行界，就如他在修行界只有他知道現代一樣。

　“我有些迷茫.....可能真的是我的臆想....”

　“講講給我聽，一個人著總歸不好。”趙四心中一喜，看來易哥的臆想比較輕微。醫院判定為重度臆想恐怕是因為打坐，能克服生理一坐就是一天，放道士上是得道大師，放病人上就是嚴重臆想。

　“可以，你就當.....聽個故事吧。”

　“我出一戶普通農家，沒有仙門渡法只是憑借一本練氣訣仙途，走的是上古煉氣士的路子。百歲前一直都在家鄉呆著，說是修仙實際上不過一個會煉氣化的凡人，其他的什麼都不懂，中間還鬧出過不笑話。”

　草人設，與易哥現實一樣。

　趙四暗道，同時面不改的繼續提問，讓患者繼續說下去：“煉氣士和修仙者有什麼不同？”

　“本質上并無區別，但修仙更講究爭，法地財，修仙六藝等等許多許多東西都需要學，需要爭。而煉氣士只講究煉氣化，但由于沒有修行資源一般難大道。我個人不擅爭斗也不喜忙碌，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在坐忘，閑暇時煉制丹藥治病救人。”

　李易回到正題：“我出生于清水村的農戶家庭，爺爺以前是行走江湖的野道士，屬于坑蒙拐騙那種。而我表現得比同齡小孩聰慧為了十里八鄉的神，村里集資讓我去私塾讀書.........”

　偌大的病房很快就只剩下李易悠悠敘述聲，一個古代田歌牧牛的畫卷向趙四展開，皇帝的口才與故事都很有實仿佛真的經歷過一次穿越。一幅幅畫面在他腦海中浮現，李易簡單的一句話都能讓他立馬腦補出畫面來。

　農家土屋的破敗，鄉村田野風，青梅竹馬，考場意氣風發.......

　正謂之天人應，李易在無意間散發出的神影響到了這個房間，話語就是其介。

　在李易虛構的世界中，他是一個農家兒郎，憑借在現代的記憶和年人的智商為了十里八鄉的神，8歲生，13歲秀才一舉聲名遠揚，甚至經常被郡守請府中做客。

　而他也從小訂了婚姻，隔壁家的小兒容貌麗，知書達理，兩人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事業，，前途都有了，簡直就是人生贏家。

　就跟他沒變植人之前一樣，除了沒有青梅竹馬以外，基本就是讓人羨慕的存在。

　趙四約抓到李易的“病因”，他不愿意接自己人生就這樣毀了，所有虛構出一個世界。在哪里他人生依舊彩奪目，依舊意氣風發。

　“本來以為生活就這樣子過了，但還是出事了。與我關系很親近的郡守因為站錯隊被新皇流放，而我也其牽連無法參加科考，以前的同窗都疏遠我，好在未婚妻從始至終沒有放棄我。最后我放棄了仕途，回村與未婚妻婚開了一個私塾，日子還算過得去。”

　趙四暗道：仕途結束和被撞一樣，都飛來橫禍。

　在古代那種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社會，沒了仕途就基本意味著人生結束。不過易哥后來想象與青梅竹馬結婚，是不是預示自己想開了，過平凡人的生活。

　“一年后，村子里來了幾個道姑，們是首次接到的修仙者。”

　趙四問道：“您從此走上仙途，讓人刮目相看？”

　“不。”李易搖頭，臉上出一抹苦笑，“們帶走了我的妻子，好像有什麼特殊質非常適合修行。”

　“您的妻子拋棄了您？”

　“沒有，是我讓去的。既然可以見到更加遼闊的世界，那就沒必要與我做井底之蛙。兮兒也是個很好強的人，最喜歡就是我給講的春秋戰國，我看得出來向往的是馳騁天下，而不是玩相夫教子。在得到我同意后就走了.....”

　“后來回帶您去修行？”

　李易依舊搖頭：“再也沒有回來。一直到我安葬完父母、岳父岳母，年過40頭發半白與親建的房子坍塌，都沒有回來。”

　“您就再也沒有見到了嗎？”

　“見到了，不過...”李易微微仰頭，仿佛在回憶往昔，“那是千年后的事，我到了煉神還虛之境，也天人五衰變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抱著我痛哭，而我也能嗅到胭脂中夾雜著的老人臭，還是這麼在意自己上的氣味。”

　一副畫面魚躍而出，貌的妻子已經垂垂老矣，而丈夫尋來時仍是年時。

　“求我帶回去，我拒絕了。”

　“為什麼？”

　“都千年了，人不在了，房子塌了，家鄉也都變了湖泊哪還有家。而且看夠了世間繁華，我可沒有看過，九天上的罡風，九幽下的忘川，連綿不絕的大山，馱著山脈的巨.....我都想去看看。”

　“我還想試問天下可有仙否？可惜沒有....”

　李易笑了，笑得很輕微，可那近乎狂妄的笑容讓趙四呼吸一滯，仿佛他真的是一個盡天下的絕世高手。

　奇怪，非常奇怪。

　李易釋然一笑慨道：“仙途漫漫，每個人都是獨行的求道者，就算兮兒回來陪我，我最后大概率也會離而去。相遇既是緣，再遇是為福，不敢奢求太多。”

　“.....”趙四沉默，這都要把他看抑郁了還不錯。

　“那易哥最后是不是仙了？”

　“也沒有，天地不許仙，我天資愚鈍只到煉神還虛之境，離煉虛合道差了甚遠。”

　“那易哥是怎麼走上修行之路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我爺爺是江湖道士，靠著他不知道從哪來的典籍加上我們這里的道經，鉆研了幾十年我終于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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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接下來三天，趙四都往醫院跑，連自己診所的生意都顧不上。

　他一邊在跟醫院通治療方案，一邊作為心理醫生和李易聊天，聽他訴說那怪陸離的修行生活。

　李易臆想的世界，不同與大多數相似病癥的患者他不是一帆風順，修仙之途可謂是艱難險阻。沒有人帶門，他只能憑借覺一點點去修行，大部分時候在走歪路，有幾次練出問題在床上躺了幾年，一直到70高壽才勉強門。

　他沒有說自己有多麼厲害，沒有描述自己的“功偉績”，甚至對于一些人生高時刻都是一語帶過。相反李易更喜歡訴說自己艱難險阻的探索路程，每當說到自己如果領悟到解決方法時，他的眼睛仿佛在發。

　可能是心虛，可能是覺得不重要。

　李易的口才非常好，有時候趙四都不自覺沉浸其中，無數畫面在腦海中翩翩起浮。

　趙四拿住好友的病歷表，醫院醫生對他說：“趙醫生，你應該告訴他現實了。據我們的觀察，李易的況比預想中要好，他有非常完整邏輯思考，沒有任何暴力傾向。他比任何人都平和，應該接事實。”

　這幾天醫院也在觀察他們的對話，醫院從對話中看到了李易的清醒，他的邏輯，他的可通。李易的病歷從重度臆想癥患者變了輕度，這意味著醫院認為他只是一個有點妄想癥的正常人。

　“你也可以給他辦理出院，不必浪費錢。一個月花十幾萬，你們圖啥？”

　“怎麼做？”趙四問道，他很清楚怎麼做，但還是詢問，仿佛這樣子就能減輕負罪，明明此前不止一次通過嚴厲的詞匯罵醒患者。

　“告訴他已經過去十年，他不是什麼仙人，只是一個睡了十年的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