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貝子、福晉到!”門口守候著的太監見我們進來,忙大聲向裡通傳,我跟在胤祥後走著。
這還是我第一次進毓慶宮,飛簷黃瓦,規格方正,規模略比養心殿小些,卻自一,在晚晌燈火的輝映下,了幾分白日的威嚴,卻多了兩分模糊的曖昧。
我暗自搖了搖頭,康熙並未住過什麼太子宮,可到了雍正時代,卻已經不立太子了,這胤礽命雖不濟,卻也是唯一一個有名有份做過太子的人。
轉念間卻突然發現,太祖皇帝皇太極寵宸妃海蘭珠,意封了剛剛出世的八阿哥做了太子,結果那孩子命薄,周歲即夭;順治帝福臨深著貴妃董鄂氏,也想封生的四阿哥做太子,那孩子卻也死於非命,結果亦是惘然……抬頭看看前面燈火通明的正殿,裡面的太子也是由康熙心的人赫舍裡氏所出,結果……他被圈到死……我的心髒猛地糾結了起來,這皇宮真是個很可怕的地方,越深,越傷害……“小薇,你冷嗎?”走在我旁的胤祥發現我在發抖,略側了頭問我。
看他好像要停下步伐,我忙笑著搖了搖了頭,低聲說:“我沒事兒,只是有點張罷了。”
“呵呵!”胤祥輕笑了出來,“那你還走那麼快?”我不暗自苦笑了一下,下意識地握了拳頭,抬眼瞥了一眼十三:“早晚都是一刀,早挨早了。”
“哈哈!”胤祥竟大笑了出來,嚇了我一跳,四周的從人們也是轉頭覷,我忙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克制些。
胤祥“哧哧”笑著……眼瞅著到了正殿門口,小太監們已起了簾子,胤祥突然手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兒都是汗,輕輕回握了一下,彼此松開了手,胤祥端容,大步地走了進去,我低頭跟進,只是邁進門檻兒的一剎那,腦海中又浮現出方才那個念頭“越深,越傷害……”仿佛連歎息的時間都沒有,眼前一亮,已是進了屋來,太子邊的首領太監何柱兒引著我們前行。
我低著頭隨著胤祥向前走,雖不知道到底屋裡有多人,可餘掃到兩旁的靴子可還真是不,心難免又抑了兩分。
就這十幾二十步的路,兩旁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音,從我的容貌段到家庭出已是討論了個遍,這些個爺原來也和市井間的三姑六婆沒什麼區別,我心裡暗暗詆毀著,可面子上也只能裝作沒聽見。
太子爺就坐於正位上,也是明黃祓子、靠枕,我突然覺得那黃亮得有些刺眼,沒有半分和之意,可周圍這些個皇子貴戚們,卻偏偏為了能穿上這個,爭個你死我活。
想想他們的淒慘下場,雖然有些個變態,可我的心竟恢複了些,從容地隨胤祥在指定的墊子上跪下,“臣胤祥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胤祥朗聲說道。
我下意識地屏了一下呼吸,清聲說道:“臣妾給太子爺請安,太子爺吉祥。”
說完磕下頭去。
“好,十三弟你們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太子溫和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一旁早有小太監上來扶我起。
我淡笑著站在了胤祥側。
“這就是十三弟新娶的側福晉?果然好樣貌。”
一個我從未聽過的聲音響了起來,順勢抬眼掃了過去,一個滿臉貴氣又有兩分獷的男子映我的眼簾,他正上下打量著我,見我看他,突然瞇了瞇眼,我嚇一跳,忙把目收了回來。
看他的年紀,又聽他方才的說法,難道他是……我正猜測著,一旁的胤祥已前兩步,打了個千兒,“竟不知道大哥回來了,前兒還聽軍部的薩其格說,您這個月底才到京呢。”
“哈哈!”大貝勒胤緹大笑了兩聲,“本來是要月底回的,因有些前線軍要跟皇阿瑪匯報,這才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可沒想兒,倒是趕上了老十三你這樁喜事兒,能喝杯弟媳婦兒敬的茶。”
周圍的人也隨著笑,可太子的臉上卻閃過一不悅。
我心知肚明,大貝勒因年長,早早就隨康熙上了戰場,尤其是在對噶爾丹一役,他功不可沒,早早就封了貝勒了。
這兩年也是駐守在青海一帶,以掃平準噶爾餘孽,太子爺卻從沒出征過,對這個有著軍功在的年長哥子,自是有著兩分顧忌。
屋裡人人心思各異,胤祥與大貝勒寒暄著,太子爺也是微笑傾聽,三爺、八爺、九爺,甚或十四阿哥這些個皇子都在,卻唯獨不見四爺,我暗自吐出了口氣來,心裡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怎樣,覺上有些怪怪的……“主子,時辰差不多了。”
何柱兒的聲音突然傳來,屋裡略安靜了些,太子爺朗聲一笑:“說的是,那就……”一旁早有丫頭端著茶壺茶杯站在我邊,我低頭做了個深呼吸,團拜活正式開始了……抬了頭走上前去,手倒了杯茶,跪在了太子爺前,舉手過頂,清聲說:“太子爺請用茶。”
太子爺手接了過去,略抿了一口,說了聲:“好。”
聲音兒未落,何柱兒已走了上來,“太子爺賞十三福晉玉如意一對兒。”
我又磕了個頭下去,一旁的丫頭上來扶我起。
走到大貝勒邊還是老規矩,只是不用跪了,我躬恭敬地遞了茶過去:“大哥請用茶。”
“嗯,謝謝弟媳婦兒了。”
聲音有些啞……他也是個圈到死的,我心裡不自地想到了他的結局……我連頭也不抬,又福了福兒,就退下了。
一旁自有從人上前接了大貝勒的賞禮。
三貝勒,五貝子,七貝勒都是如此。
轉眼到了八爺那兒,我腳步略頓了頓,按規矩躬遞了茶上去:“八哥請用茶。”
“多謝了。”
八爺溫文爾雅的聲音傳來,我不自抬頭看了他一眼,清秀的臉上還是一派溫和笑意,瀟灑自若,“阿其納”這個詞兒卻突然閃現在我的腦海裡,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再想想他的結局,我心一,素日裡憎厭他的心頓時淡了些……突然覺得周圍聲音小了些,我這才反應過來,竟盯著八爺發了愣,八阿哥的眸中卻帶了幾分探究地正看著我,我斂了斂眉,若無其事地行了禮,就轉到九阿哥的座位去了,依然覺到八爺灼然的目正在我背上。
方才只是一時失神,我也不太想放在心上,隨八爺怎麼想好了。
九阿哥還是沉沉的,許是方才見我凝視八阿哥,他心中有些個不解,也是下死眼地盯了我兩眼,我就裝作不知道,行了禮退下了。
再倒茶,再彎腰,再恭聲說:“十哥請用茶。”
說完這話卻覺有些怪,總覺得十阿哥仿佛在占我便宜似的,也許是因為我從未拿他當個大人看吧,這家夥做事總有些不太靠譜兒,所以……我正想著,十阿哥卻不忙接茶,就那麼讓我彎腰手地站了會兒,我之前雖想到了這家夥不會讓我太好過,可真到了眼前,我還是很想把這杯茶從他的禿腦門上倒下去。
我忍……猛地餘掃到胤祥臉難看地正要站起來,心中暗不好,可還沒容我想出辦法,一旁的八爺已開了口:“十弟,想什麼呢,怎麼愣神了。”
聲音雖溫和,卻含了兩分迫,十阿哥哈哈一笑,手接了茶:“八哥,我正想著幾天不見,這十三媳婦兒倒像是變了個人,俊多了,也貴氣多了啊。
哼哼……”十爺啞笑著說,雖是一番誇獎,卻含了幾分輕佻,胤祥的臉越發青白起來,我微笑著看他了一眼,轉眼向正盯著我看的十爺淡淡說:“十爺取笑了,只是換了行頭罷了。”
說完彎行禮,轉向下家兒,才不去理他怎麼想。
一邊倒茶一邊琢磨著,如果不是確信康熙之前不認識我,我甚至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生了這麼多兒子來折磨我,以前從不知道倒茶這活計也是能累死人的……到了十二阿哥那兒,我真是腰酸背疼筋,心裡不苦笑,不知道這兒有沒有那種“一片兒頂五片兒的”……正福要從十二阿哥跟前退下,突然覺得後一陣涼風吹過,下意識地回頭看過去,掀開的門簾兒外,四爺邁步走了進來,我一下子僵住了……有多久沒見過他了,他怎麼會變得這麼蒼白,好像瘦多了,上次見他是什麼時候,好像還是在香山碧雲寺,那已是三個月之前了,我……我用盡了理智讓自己低頭,閉上了眼睛,一時間腦中各種影像像陀螺似地瘋轉了起來,而四爺就像是那拼命打著我的鞭子,讓我無法停住思緒……“老四,你怎麼才過來,皇阿瑪有什麼吩咐嗎?”太子爺的聲音響了起來,四爺的腳步從我後走過:“臣弟見過太子爺,大哥,三哥。”
四爺的聲音響起,卻有嘶啞之聲,四周的八爺、九爺這些個弟弟們也忙起給他請安,屋裡一時有些混。
“給四哥請安了。”
胤祥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屋裡一下子靜了許多。
“快起來吧。”
四爺的聲音頓了頓,淡聲說,“這是太妃賞給你們的,快接了吧。”
“是,謝太妃賞賜。”
胤祥謝了禮,“小薇。”
我打了一個激靈,忙轉看去,胤祥正笑著向我招手,“快來,給四哥見禮。”
我一怔,就慢慢地走了過去。
眼看著四爺緩坐在了三阿哥旁邊,臉上淡淡的,兒也沒有幾分,蒼白的手指卻是握了腰間的玉佩·著……我轉眼看著開心笑著的胤祥,心裡一剎那間甚至閃過了他是否有些殘忍的念頭,可走近了再看他第二眼,我的心卻一抖,他的眼神就像個賭徒,心中瘋狂地祈求著自己想要的結果,臉上卻還要帶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我的心神頓時清明了不,強咽了口幹沫,回手到托盤上去倒茶,克制著不要讓自己的手再發抖,餘裡卻發現八爺九爺他們個個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看,十四卻是帶了兩分嘲諷地看著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如麻。
他的眼卻讓我猛地反應過來,如果讓這些個心懷鬼胎的人看出了什麼,胤祥也好,四爺也好,定沒個好下場的……我的心卻突然不了,手也不抖了,鎮定地倒好了茶,轉,朗聲說:“四哥,請用茶。”
那聲“四哥”一出口,圍繞在我邊已久的糾纏,仿佛被一把快刀生生地切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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