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的一聲,簾帳突然被扯了開來,日頭一下子照了進來。
我眼前一刺,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怎麼回事兒……”話還沒說完,人已被一大力拉進了一個懷抱中,我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想掙紮,可那悉的味立刻就飄了鼻中。
我手一頓,顧不得被晃得金星冒的眼,忙抱住了胤祥,只覺到他的頭深深地埋了我的頸窩,“胤祥,怎麼了,你……”我話沒說完就頓住了,因為一熱流正順著我的脖頸淌了下來……我頓了頓,下意識地出手,輕輕地拍著胤祥的背部,他卻只是地攏著我,頭埋在我肩膀也不說話。
我心裡地猜到了是為什麼,一時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有一種好像突然中了大獎,卻被告知在這段時間,中了獎要拿百分之九十去稅的覺。
時機好像不太對。
屋裡的氣氛卻很安逸,只有一個自鳴鐘發出“哢嗒哢嗒”的搖擺聲,窗外的薄薄的灑了進來,外屋也是一聲不聞。
我也不想說什麼,只覺得上次這樣拍著胤祥的時候,好像還是十幾年前,他跟人幹架的那個夜晚,那晚我的存在對於他來說,就是全部吧,想到這兒不由得心裡一陣溫暖。
覺著胤祥好像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卻還是不抬頭,我不猜測著他是不是因為方才太過激而不好意思抬頭看我,可不管他好不好意思,我的肩膀已經有些承不住了。
我翻了翻眼皮,笑說:“你最好是有什麼好消息告訴我,也不枉費我溫地拍了你這麼久。”
胤祥“哧”地一笑,一熱氣直直地噴進了我脖領子,我不自地扭了扭脖子,他順勢抬起了頭,手略微放松卻依然環著我,笑問了一句:“要不是好事兒,你又怎樣呢?”我裝作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還好,雖然眼圈有些微紅,但眼裡的神采卻是我從沒見過的,有著滿足,有著喜悅,還有著更多的驕傲。
我心裡不歎息了一聲,我們那次大婚的晚上,胤祥也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卻沒有這樣驕傲的覺,也許一個再出的男人終還是需要兒來證明他的“驕傲”吧,至在這個朝代……雖然心裡各種念頭兒翻攪著,我裡卻只是笑著說:“要是不好,那就捶,雖然拍了半天已經有些累了,但這點子力氣還是有的。”
胤祥咧一笑,沒說話,只是又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起我來。
被他看得有些,我咽了口幹沫,剛要張口,胤祥突然長了手臂,一只大手就那麼輕輕地覆在了我的腹部。
覺好像暖暖的,我下意識地去看他的手,他湊在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兩個月了。”
我只覺得一熱猛地沖上了心頭,燙得仿佛心都疼了,眼淚卻刷地一下流了下來。
雖然方才已經猜到了,可現在親耳聽到,覺是那麼的不同。
我不想哭,卻仿佛裡所有的水分都變了眼淚,就這樣不停地流淌著。
胤祥拿手帕子了又,見還是止不住,幹脆將手帕扔到一邊兒,反過手來輕拍著我,裡又習慣地開始嘟噥著一些言不及義的安之語。
淚眼蒙矓中,看著胤祥溫的臉,溫暖的眼,還有那輕的拍,我突然明白了過來,自己這麼多的眼淚,是在替他流著。
這麼多年,胤祥心裡一定有太多哭不出來,又不能哭的眼淚了吧……當我在胤祥的肩頭開始打嗝的時候,他的外已經被我的眼淚浸了,有多久沒有這麼痛快地哭過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放縱地表達自己的也變了一種奢侈。
一塊手帕遞了過來,看著胤祥的笑臉,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手接過來抹了抹臉,又擤了擤鼻涕。
胤祥低笑著問了一句:“要不要洗把臉?”我忙搖了搖頭,“不要,人笑話。”
他輕笑了兩聲,也沒再堅持。
哭過之後,心裡也清爽了起來,眼下能想到的問題立刻冒了出來,我忍不住轉頭往外屋看了一眼。
沒等我說話,胤祥已在我耳邊輕聲說:“你放心,娘娘既肯在屋裡找太醫來診脈,心裡自然有數兒,更何況,原本的不是這個太醫。”
我一怔,轉過眼來看向胤祥,他翹了翹角兒,眼裡閃過了些什麼,又低聲說,“方才娘娘見你吐得這樣厲害,就打發了人,專門請的這個太醫來,這姓林的做了醫正,可是四哥保舉的。”
“唔——”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臉上也不知道該做什麼表,一時間也想不清這之間的利害關系,或者說不想去深想。
“嗯哼!”屋外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咳嗽,我立刻就聽出是德妃的聲音,雖然一直都有痰癥,但這聲聽起來實在是刻意無比。
胤祥也站起來,對我做了個安的眼神,我點了點頭,他轉往屋外走去。
聽著屋外傳來了低聲談的聲音,我也沒有刻意去聽,心裡頭已了太多的事兒,不想再去猜東想西的,眼神卻不自地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孩子嗎……門口簾子一,一個人低頭走了進來,我沒抬頭,只是緩緩地做了個深呼吸,心知肚明德妃一定會跟我說些什麼的。
一抹冷笑不自地浮上了角兒,又忍不住了肚子,定了定神,才以一種可以稱之為毅然的表抬起頭來向看去……一雙烏眸卻正正地撞進了我的視線,“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四爺踱了兩步,負手站立在了窗邊,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從頭到腳掃視了我一遍,眼又落回了我的臉上,冷靜的眼,平淡的臉,被遮擋住的日,在他臉上折下了不明的影……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他的思緒仿佛並不在眼前,而是飄搖在一個我已無法及的地方。
屋裡安靜得好像連呼吸聲都聽不到,我低垂下眼睫,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再去與他對視。
四爺的存在對於我而言,就像一道膝上的傷口,不論表面的皮看起來恢複得有多平,可一遇到天下雨或疲勞的時候,在的傷總是會作痛,而且會這樣伴隨一生。
午後的漸漸西移,離床榻不遠,四爺的影被拉得有些歪斜,我下意識地盯著那道影子,看著它被拉得越來越長,也仿佛離我越來越遠……“太醫囑咐過了,你要多休息。”
四爺那冷靜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微微偏了臉,不想去看他,只覺得自己的兒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子太虛,心太虧,太醫已開了方子出來,切記按時服用……”聽著四爺幹地轉述,我心裡突然泛起一種奇怪的預,仿佛這是一種告別,以後很難再有相見的覺了。
按理說他不應該出現在這兒,這些泛泛的醫囑,不論誰來告訴我也用不著四爺他親自……思緒翻轉間,也不知道他說了多久,我忍不住抬起頭來,看向立在窗邊的四爺,這才發現他已停了口。
影搖曳間,四爺的表有些模糊,我下意識地瞇了瞇眼想看清楚。
四爺突然往前了一步,他後的原被擋住的日一下子刺了過來,我下意識地手擋了一下,眼睛猛地了刺激,只覺得一些點不停地在眼前飛舞,不出手去了。
我努力地想睜大眼睛看清楚,可滿眼的影卻讓四爺的表在我眼中依然模糊,恍惚中只看到了一雙仿佛如海浪拍岸般翻騰著萬千緒的眸子。
約間一只修長的手抬了起來,微張的手指隔著空氣順著我臉部的廓,緩緩地了下去,一瞬間,我仿佛覺那冰涼的手指,就在我頰邊掠過……我用力地眨了眨眼,再睜開,眼前的圖像仿佛是被拍打過的電視機,嘈雜的雪花一下子變得萬分清晰。
四爺看向門外的眼,以及那淡淡的表,都清楚地定格在我眼中,而方才那樣的火熱緒好像從沒出現過似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
耳邊卻傳來一句再淡漠不過的吩咐:“不管怎樣,你好自為之吧。”
我一怔,還來不及說什麼,四爺已轉向屋外走去。
眼看他手要去掀門簾,卻半截停住了,“我定會……”四爺突然極低地喃語了一句什麼。
一個念頭突然電火石般地劈進我心裡,盡管腦子裡還有些混,我猛地打斷了他的話,裡恭敬卻也淡漠地說了一聲:“謝四爺關心,魚寧恭送四爺。”
聲音清晰穩定。
四爺背脊了,微微地側了頭,卻終沒有回過頭來再看我一眼,就這麼站了一會兒,一掀簾子邁步走了出去。
門簾兒飄落的瞬間,德妃端坐在外屋暖榻上那有些單薄的影兒現了出來。
臉蒼白得仿佛有些明,怔忡地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四爺出來,作勢要站起來,四爺向走了過去。
屋外傳來了關門的聲音,顯然德妃和四爺離開了這間屋子,也許他們之間的談不想再讓我聽到吧。
愣愣地看了會兒不再飄的簾子,我緩緩地調回了眼,一時間只覺得方才四爺那仿佛火熱的眼和冰冷的話語,不停在我胃中翻攪,剛想靠回墊,突然覺得自己的背脊有些酸痛,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著背脊,手先去後背了,這才再靠了回去。
我閉上了眼睛,方才的一幕幕走馬燈般從腦海中過,德妃、那拉氏、胤祥,還有四爺……看起來德妃原本對我是有什麼打算的,那拉氏也知道,而胤祥和四爺顯然也猜到了什麼,不然就不會有瑞寬那句我沒有聽明白的警告,可我突如其來的“喜訊”,顯而易見地打破了某種平衡,而德妃也改變了主意。
我不自地用手了肚子,在外頭漂泊的那幾年,因為我虛弱,經期不準,福嬸兒曾請了兩個大夫來給我看診,雖然是鄉野大夫,但他們的答案基本趨於一致,那就是我的質極寒,天生的氣不足,總之一句話,不太容易孕。
這些話的前半部分,以前來給我看診的太醫們都曾說過,可那最後一句,卻從沒傳進我耳朵,我忍不住咧了咧,胤祥的笑臉在我腦中一閃而過……而四爺又和德妃做了什麼樣的承諾或者是易呢,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想著四爺方才那奇怪的表現,我之前那種覺越發地強烈起來,以後我可能再也看不見他了,方才他進來說那些沒什麼意義的話,仿佛就是一個告別,一個在德妃監督下的告別。
眼底不一陣酸,很熱,卻沒有半滴淚水流出來,只是覺得眼角兒漲漲的……我忍不住低低地歎了一口氣,雖然今天我和四爺進行了相識以來語氣最冷漠距離最遙遠的一次談話,但是卻覺彼此的了解從沒有這樣深;所以我能理解他莫名的出現與冷漠的理由,他也一定明白我那時之所以會打斷他的原因……我用力地呼了口氣出來,真想把所有在心頭的沉重,一腦地傾瀉出去。
眼睛有些酸痛,我手了鼻梁,突然覺得下有些硌,到墊子下了,這才發現是一面小小的銅鏡,不曉得什麼時候被落在了這裡。
順手了出來,枝葉繁複的花紋覆蓋了整個鏡子,做工甚是良。
我下意識地照了照,不知怎的,腦中突然想起紅樓夢中的那個風月寶鑒,不知道會不會照個骷髏頭出來,“嗤——”我輕哼了一聲,好笑地搖了搖頭。
一張雖有些模糊卻很淡漠的臉孔映了出來,我不一愣,忽然發現自己的表看起來很像一個人,也是那樣淡淡的眼,平白的表,是那麼悉……我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慢慢地把鏡子放了下來,只覺得心裡堵得要命,原來那人不是天生的一副淡漠表,他不哭不笑是因為他不能哭,也不能笑,就一如我現在……我用手背覆住了眼,腦子裡仿佛被了塊醃菜的石頭,冰冷沉重卻什麼也不能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覺得不對,拿開手張眼看去,胤祥正默默地斜靠在門邊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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