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
說來也是奇特,從出事那天起,天氣就沉沉的暴雨傾盆,幾乎沒停過。
現在放晴了,卻也到了該走的時候。
“主子,外面都收拾好了,請您上車。”
我走出房門,瞇瞇眼,適應了外面明亮的線。
一輛輛馬車在園子外面排長長的一隊,馬車與院落之間人來人往,卻沒往日那種輕松快意的笑聲,只是頭接耳竊竊私語著。
春風緩緩地吹著,帶暖意,園子裡鮮花爛漫,鳥鳴蜂飛,可我只覺得沉重且詭異的氣息漂浮在我周。
在丫頭的扶持下上了車,坐穩後便輕輕掀開窗簾。
他在前面對秦全兒說了幾句,便翻躍上馬背。
他騎馬的姿依然筆,仿佛沒有事能倒他鋼鐵般的意志。
可旁缺了十三弟的相伴,讓那下長長的影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孤寂。
我雙眼又微微瞇了起來。
這幾天,他越發瘦了下去。
聽說,他在煙波致爽齋外面跪了一夜,後半夜還下暴雨,第二天就燒了起來……我蹙了蹙眉,無聲歎氣。
車軋在道上,轆轆地響著。
車外面不停有馬匹來回穿梭,卻聽不到人聲。
我獨自坐在車上,只覺得抑得不過氣來,又掀開窗簾,卻一眼看到路邊的樹林。
“呵呵。”
我自嘲地低笑起來。
獨立的空間,再沒其他人打擾,不正是前些日子我希得到的嗎?那時候的我,眼睜睜看著小薇頻繁地出現,看著他一次次地看向的方向,只想找個地方平息紊。
而我知道的,也就是眼前這片林子了。
那個中午,我遣開丫頭來到這裡,本想清靜清靜,可沒多久就聽到馬蹄的得得聲越來越近。
兩個人朝我所在的地方騎過來,沒看清臉,可我已經認出了其中一個。
那種騎馬的姿勢,在這裡,恐怕只有這一個了吧。
而伴在旁邊的那個人是誰,連猜都不消猜了。
微微苦笑,躲到哪裡都避不開呀。
“啊……”前面傳來小薇的聲。
下的馬才稍稍跑得快了一點,就掌握不住平衡了,子一歪,便要摔下去。
“小心!”一直慢慢跟在邊的十三忙靠過去拉住,可沒承想小薇的那匹馬被聲驚了一下,竟朝另一側快跑起來,將他也帶下了馬。
十三用子護著在草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顧不上起就忙上下打量小薇有沒傷著,之後安定了,又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什麼?”小薇推了推他,試圖要拉開他環在腰上的手,卻被他愈發摟了,“我就說不要再練了,這些天還騎得不夠多嗎?要真有這天分,早練了。”
“那怎麼,到群賽那天,你怎麼差呀?”“那還不簡單,到時候拿張白紙在馬屁上……”“咦?”“寫上‘新手上路,要超請便’……”“哈哈……”十三笑得不過氣,“小薇啊小薇,你怎麼能有這麼多鬼點子?”小薇安適地躺在十三懷裡,“不好麼?”“當然好,我的小薇永遠是與眾不同……”十三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笑容斂起,微微側將小薇半在草地上,俯首吻住……我轉悄悄從另一邊走了出去。
風輕輕吹著,仿佛仍帶著他們意。
夫妻之間能有作為基礎,實在是太大的幸運吧。
可十三和小薇,我不知道是該說他們幸運,還是不幸。
靠回背後的枕頭,我閉上眼,淡淡思量。
不知道現在的小薇和十三到底是在哪一輛車上呢?這些天發生的事兒,就算不全知道,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小薇為十三頂了罪。
乍聽這個消息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究竟是怎樣的,值得讓用命來托付?對十三的真的這麼深嗎?那麼他在心裡又算什麼?呼吸一滯,那張帶著絕、痛楚的臉驀然浮現。
他發燒那天,我被進行宮照看。
那一夜,除了喂他吃藥和不停地為他抹汗之外,就是怔怔地看著他,和他臉上那種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神,以及他幹裂的上那道深深的齒印。
我仿佛仍能看到那齒印上餘留的跡,在眼前暈開一片殷紅……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在靜默裡過去,然後,京城到了。
在府門口下了馬車,我穩定了一下長久趕路的眩暈,轉眼已經瞧見管家正向他請安,而他仍騎在馬上。
他向管家囑咐了幾句,起,扭轉馬頭。
“爺。”
我快步走過去,住他,“您……保重子。”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府裡,辛苦你了。”
我微笑著應聲,目送他飛馳而去,心卻冷得發抖。
他最後的一眼,充滿了訣別……我知道他要去哪裡,可我不知道他能什麼時候回來。
我知道他這一去將面對的巨大的危險,可我沒理由阻止他的行,更沒能力去阻止。
他的影漸漸消失,四周的景在我眼前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