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在那一晚上有多次想放棄。
實在是太疼了。
這名次他拿的比其他人要艱難。
黃單轉而一想,也不一定,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別的宿主或許也有困難,只是和他不同,他也不知道而已。
江淮在衛生間刷馬桶,脖子被摟住了,他沒回頭,“別趴我背上,趕把頭發吹幹睡覺去。”
耳朵上一,江淮的呼吸重,“不要鬧了。”
黃單趴在男人寬闊的背上,親他發熱的耳朵,手繞到前面,“抓住你了。”
江淮腦子裡的那弦猛一下就扯斷了,他站起來,快速洗了手就把背後的青年拽到前,抱起來往臺子上一放。
黃單低頭親他,“現在還早,我們可以做的。”
江淮什麼也不說,只是牟足了勁把人給弄哭了,那哭聲沒制,驚天地,要死要活。
一室一廳的小房子裡裝載著黃單和江淮兩個人的點點滴滴,他們會在結束一天的工作後洗個澡做個,有時候澡都不洗,就渾臭汗的抱一塊兒,親上去的時候都是一子汗味,誰也不嫌棄誰。
待風雨都平靜過後,倆人會扭著脖子互看彼此,分彼此邊的人和事,從對方那裡得到一點回應。
生活平淡的。
黃單是那麼覺得,他從來不問系統先生,自己什麼時候離開。
因為黃單已經通過前兩次的穿越知道了,該離開的時候,他就會離開。
現在還不到時候。
幾個月後,黃單從江淮那兒聽到一個事,阿玉死了,死在了戒||毒所裡,死在要出來的前一天。
已經拼了命的戒||毒功了,為什麼要做出那種選擇,放棄自己求來的生命?
黃單想不通,江淮也是,他們買票去了阿玉的故鄉。
阿玉的||是火化的,就一個小盒子,那些灰要灑在的故鄉,這是留下的書裡寫的。
黃單跟江淮長途跋涉,倆人出現在阿玉的故鄉時,都是灰頭土臉的,像兩只土猴子。
找地兒洗把臉,黃單口氣,“很窮。”
這是他對阿玉故鄉的第一印象。
江淮捧一把水往臉上澆,他抹把臉,“是啊,很窮。”
那種窮,不是坑坑窪窪的山路,也不是高高低低的小平房子,村裡人破舊的,滄桑的臉,而是混合在空氣裡的東西。
黃單不清楚阿玉的家在哪兒,江淮也不知道。
他倆問了人,才找到阿玉的家。
房子周圍堆放著垃圾,磚塊,木柴,髒又,越往裡走,越沒法下腳。
有一個紮著馬尾的孩在燒飯。
沒有廚房,也沒有鍋臺,就是幾塊磚堆一堆,鍋被吊在上面,裡面是青菜粥,熱氣往孩臉上撲,抬起袖子,髒汙褪去一些,出來黝黑的臉,眉眼和阿玉有幾分相似。
孩看到黃單和江淮,警惕的問找誰。
說話的口音是不怎麼標準的普通話,人很張,不停的拿手在子上。
黃單作了自我介紹,他說是阿玉的朋友。
孩聽到是姐姐的朋友,就高興起來,還跑著去喊弟弟妹妹。
黃單掃視屋子,“阿玉不容易。”
江淮點一煙,“嗯。”
不多時,三個孩子都站在黃單和江淮面前,最小的男孩不到十歲,大大的眼睛裡寫滿膽怯。
年紀最大的就是燒飯的孩,是家裡的老二,十八歲了。
來的路上,黃單就跟江淮商量過,是瞞阿玉的死,說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還是把真相告訴給的家人。
最終商量的結果是後者。
因為阿玉的妹妹已經年了,明白什麼是生老病死,這種謊言是偏不了的。
當三個孩子問大姐怎麼沒回來時,黃單說回來了。
黃單把背包的拉鏈拉開,端出裡面的小盒子。
孩看到盒子就哭了。
老三也跟著哭,只有最小的男孩不知道那個盒子裡裝著的就是自己的大姐,他看兩個姐姐哭,就也跟著哭。
一時間,髒破的小屋裡全是三個孩子的哭聲。
黃單把黑框眼鏡摘下來,了鼻梁,“阿玉怎麼會走了?”
江淮著煙,“不知道。”
三孩子哭了很長時間,小男孩是第一個停下來的,他不清楚大姐沒了,所以不悲傷。
黃單看一眼還在泣的兩個孩,他歎口氣,窮人家的孩子早,阿玉的弟弟妹妹才那麼小的年紀,就已經有了被生活磨練後的痕跡。
小男孩拉著孩的角,很小聲的說自己肚子了,要吃飯。
兩個姐姐都沒搭理他。
黃單把手攤開,掌心裡是一把大白兔糖,“拿去吃吧。”
小男孩的眼睛立馬就亮了,手抬起來又放回去。
黃單說,“給你的。”
小男孩又抬起手,一把抓走糖,“謝謝叔叔。”
黃單看到小男孩抓著糖跑到兩個孩那裡,說什麼你一個我一個,他偏過頭,往外面走去,覺得屋子裡抑的,在裡面待著很不舒服。
江淮跟了出去。
外面的空氣也悶,這裡的每一顆塵埃都仿佛有千斤重,讓人不過來氣。
黃單說,“我不喜歡這裡。”
江淮難得的贊同,“我也不喜歡。”
他彈了彈煙,看著一撮煙灰掉進爛泥裡,“早點辦完事回去吧,這地兒待著讓人……怎麼說呢,就是……”
黃單接他的話,“絕。”
江淮咬著煙,“對,就是絕。”
他們再回屋裡時,哭聲已經沒有了,那小盒子被放在稍微幹淨點的櫃子上,和一個相框放在那裡。
相框裡的是個老人,孩說有在,大姐就不會一個人了。
黃單跟江淮都被邀請著吃了青菜粥,和三個孩子一起蹲在鍋邊吃的。
一陣風吹來,火堆跟著搖曳,灰土往碗裡飛。
黃單看看粥上面的黑灰,再看看若無其事的幾個孩子,他抿抿,也了送進裡。
不幹不淨,吃著沒病,這是江淮在吃完那碗粥後跟黃單說的話。
黃單在茅坑裡撒尿,“你上帶紙了嗎?”
江淮斜眼,“撒尿也要?”
黃單蹙眉,“我肚子疼。”
江淮他的肚子,“跟哥哥說說,為什麼不聽話?欺負我家寶貝幹什麼?”
黃單沒心思多說,找個地兒就蹲下來,“你站遠點,我怕熏著你。”
江淮說沒事兒,他抗熏。
黃單索跟他聊起天,“阿玉的弟弟妹妹都懂事的。”
江淮靠著樹,腳一下一下蹭著草皮,“沒媽的孩子,不懂事怎麼辦?等著老天爺把手嗎?老天爺忙著呢,顧不上的。”
黃單知道,男人這是想起自己的父母了。
可惜他看過的畫面只停留在男人的六歲時,不知道他的父母如今在什麼地方,是死是活。
江淮過了會兒問,“好了沒有啊祖宗,你這泡可真夠久的。”
黃單從茅坑裡出來,上都是味兒,“吃粥的不止是我,你怎麼沒事?”
江淮單手著兜,“你氣。”
黃單,“……”
他的手被牽住了,耳邊是男人的聲音,帶著笑意,“沒事,哥哥準你氣。”
把茅坑甩遠了,黃單說,“我沒洗手。”
江淮生氣的瞪他,“說出來幹嘛?我都已經忽略了。”
黃單,“……”
江淮跟阿玉的妹妹談了會兒,把他的骨灰灑在這片土地上,黃單陪著走了一路。
落葉歸,大概就是阿玉選擇回到這裡的原因。
阿玉的父親在城裡的醫院接治療,黃單和江淮去了一趟,中年人瘦的皮包骨,就是靠一口氣撐著。
每個人都有選擇生和死的權利。
阿玉的父親不想死,他想活著,所以他還在堅持,哪怕是知道自己的孩子會因為他那數額龐大的醫藥費而過的艱苦。
那次之後沒幾天,黃單收到一封信。
是阿玉生前寄的。
信裡的容不多,黃單一字不的看完了。
阿玉知道黃單和江淮會去的故鄉,在信裡說自己得了病,卻沒說是什麼病,只說有一筆錢在卡裡,碼是和嚴二認識的日子,刻在了合租房的牆上。
那卡裡的錢一部分是給弟弟妹妹用的,一部分給父親的醫藥費。
信的後面,阿玉說不想治病了,想自私一回。
所以在自己被病魔帶走前報了仇,把上的毒||癮戒掉以後,就幹幹淨淨的去另一個世界找嚴二了。
——我很高興,我走了。
這是阿玉最後寫下的一句話。
黃單心想,那個年輕人寫到這裡時,一定是笑著的。
江淮回來後,黃單就把信拿給他看,“你明天就把事辦了吧。”
“好,明天就去。”
江淮將信折了放桌上,“阿玉去找嚴二也好,有個伴。”
他以前不懂,現在知道有個伴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怎樣的變化。
前提是那個伴是你想要的。
秋後天氣就轉涼了,離寒冬越來越近。
黃單接到林母的電話,他回去一趟,說是舅姥爺大壽。
林母在那頭跟什麼人聊天,聲音雜的,“兒子,你這次回來,媽給你介紹一孩,人是高材生,重點大學畢業的,現在是銷售經理,人長的也漂亮。”
黃單一邊耳朵裡是林母的聲音,一邊耳朵裡是臺的水聲,男人在給他刷球鞋。
“我沒時間的。”
“周末怎麼沒時間了?別跟媽找借口,你表弟都把票給你訂好了,二十幾的人了,別那麼不懂事。”
林母嘮嘮叨叨幾句,就掛了電話。
黃單著手機,轉就看到男人站在自己背後,全聽見了,他可以肯定。
江淮一手拿著鞋刷,一手是洗的泡沫,他的角勾著,眼底沒一笑意,“重點大學畢業,銷售經理,人漂亮,你家裡真會給你找。”
黃單說,“你先去刷鞋。”
江淮甩手就把鞋刷扔臺的水池裡,“刷什麼刷,給我過來!”
黃單走近點,“那等會兒刷。”
他男人抿一條直線的薄,“你跟我一塊兒回家。”
江淮的呼吸一滯,“你說什麼?”
黃單說,“我會讓表弟把票退掉,我在這邊買四張,把我們倆往返的車票都買上。”
江淮死死盯著眼皮底下的人,“你為什麼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就不怕你家裡人多想?”
“林乙,只要我們站在一起,即便是不做出親||近的舉,有些東西照樣是藏不住的。”
黃單說,“這次回去,我會跟家裡說的。”
江淮的眉頭打結,周的氣息混,整個人都不對勁,他在怕。
他怕黃單因為父母的勸阻搖,更怕黃單在孝順和之間,選擇前者。
黃單說,“別擔心,我不要別人。”
江淮低著頭問,“不要別人是什麼意思?”
黃單說,“就是只要你的意思。”
江淮的子一震,他啞聲說,“你不能騙我。”
黃單抬頭,“不騙你。”
江淮要抱青年,想起來手是髒的,他去洗手,把人抱懷裡親夠了,就往沙發上。
那雙白球鞋在水池裡躺了兩個小時左後,才被重新拿起來刷洗。
白球鞋洗起來就是麻煩,要包層衛生紙,不然曬幹了會有一層黃附在上面。
江淮蹲在地上,往鞋面上鋪衛生紙,“再給我一截。”
黃單拽了一截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