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偉皺皺眉頭,似乎對這個解釋並不滿意,只要他一認同,那麼掌握的信息就會被推翻。
黃單的語氣裡聽不出東西,“徐警,你不會是要把周的死懷疑到我上吧?”
徐偉很方的說道,“在兇手沒有抓到之前,每一個看似不相關,微不足道的信息都有可能是關鍵的線索。”
他的食指點了點椅子扶手,“同樣的,每一個在死者邊走的人都有嫌疑。”
黃單點頭說,“也是。”
徐偉噎住,覺得青年是個奇怪的人,緒起伏非常細微,他在問完幾個問題後,就前言不搭後語的問了句,“你跟戚是什麼關系?”
黃單抬眼,“徐警為什麼這麼問?”
徐偉笑了笑,“別誤會,我只是好奇,戚之所以照顧死者,是因為死者是他帶出來的一批人裡面年紀最小的一個,被他當做弟弟對待,那他照顧你的理由是什麼?”
黃單的眼皮跳跳,“什麼意思?”
徐偉還是在笑著,“據調查,戚在外面不止一次的表現出對你的與眾不同。”
黃單篤定道,“是不是賀鵬說的?”
徐偉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你只要回答我就行。”
黃單把戚跟張瑤的遇見經過說了出來,這是真的,後面的他跟戚的朋友關系,投緣,聊的來,這些部分都是假的。
至於戚對他的特殊,他知道原因,不能說的,說了不會有人信。
徐偉跟黃單聊了好一會兒才離開,走時還把自己的手機號給他,“有問題隨時聯系我。”
黃單存了下來。
醫院的停房裡面,一對中年夫婦老淚縱橫。
周是家裡的老小,他上面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嫁到外地,馬上就要生了,在醫院住著趕不過來,還有個跟男的跑了多年,至今沒有回來,也沒聯系。
重男輕的跡象在周家也存在,要不是周死活就是不肯讀書,還鬧著離家出走,老兩口就是砸鍋賣鐵,也會讓他進大學的。
對老兩口而言,兒子是跟著戚一塊兒出來打工的,離開時活蹦跳,現在卻死在他鄉,變一冰冷的,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他們本沒法冷靜,把那些氣和怨都撒在了戚上。
戚跟周的父母講理也講不通,聽不進去的,勸說更是蒼白無力,他一聲不吭的承著老兩口的痛苦和悲傷。
“,你走了,爸媽怎麼活啊……”
周母撲上去,手攥著白布,趴在兒子的前痛哭流涕,哭的快背過氣去。
一旁的周父佝僂著背,用幹枯的手抹著眼睛。
停房裡彌漫著難聞的氣味,分不清有哪些味兒混在了一起,讓人吸一口氣都很不舒服。
戚站在後面,生平第一次覺得死亡很可怕,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周母要去兒子,周父拉著,老兩口的哭聲令人絕。
戚掩上門走了出去,他低著頭,一下一下地啪嗒按著打火機,周的死讓他意識到,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有很多,做不到的更多。
他把打火機摁住,另一只手拿了手機撥號碼,那頭是青年的聲音,“喂。”
“打錯了。”
戚按掉,過了會兒又打過去,“你在哪兒?”
黃單說,“公司。”
戚走開幾步,“警方找過你沒有?”
黃單說找過了,“有個徐警問了我幾個問題,他人很溫和。”
戚罵了句,“你是不是傻,小心跳進別人挖好的坑裡還高興的鼓掌歡呼。”
黃單,“……”
他把鍵盤往前一推,人趴到桌上,“你在醫院的停房嗎?跟周的父母在一起?是不是哭過了?”
戚有種青年在關心自己的覺,但那只會是錯覺,他的口氣突然就惡劣起來,“叔叔的事也的到你管?”
黃單說,“那你也別管我的事。”
戚瞪著嘟嘟響的手機,這是幹什麼?跟他來勁了?他再次撥過去,以為對方會生氣的按掉,卻很快就接通了。
這一刻,戚不知道說什麼,那頭也沒出聲,他倆竟然默契了一回,拿手機聽著彼此的呼吸聲。
黃單說,“主任回來了,我掛了。”
戚住他,“叔叔是在停房,周的父母緒有些失控,還有,叔叔我沒哭。”
黃單說,“曉得了,你注意安全。”
戚從鼻子裡發出一個哼聲,掛電話掛的還真利索,一下都不猶豫。
他繼續按打火機,這通電話的效果出乎意料,把他心裡的焦躁不安都給抹平了。
周的父母不能讓兒子死的不明不白,老兩口離開醫院就去了警||局,求警方把兇手繩之以法,這樣兒子才能死的瞑目。
徐偉安了幾句,朝戚所站的位置掃了眼。
戚視若無睹。
徐偉不在意,直接走過去,沖戚友善的笑了笑,“死者的家屬有住嗎?”
戚說了個旅管名字。
徐偉說,“戚工頭臉上的傷是?”
戚的顴骨有塊淤青,周父打的,他沒躲,這會兒徐偉問起,他眼皮都懶的抬,“你們警方早點把案子破了,老兩口才能安心。”
徐偉眼神阻止往這邊來的下屬,“實不相瞞,要想把案子破了,就目前掌握的線索遠遠不夠。”
戚說,“那是你們警方的事。”
徐偉還有話要說,確切來說是試探,觀察,戚已經到外面接電話去了。
案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破的,周的父母被警方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工作,主要就是安。
戚一直在外面等著,周的父母出來了就招輛出租車把他們帶去旅管。
或許在周的父母心裡,戚這麼做,是想讓自己的心裡好些,也有部分原因是不想接的工程因此牽連。
戚沒有心思去揣老兩口的想法,他走出旅管時,天都快黑了。
另一邊,黃單在櫃臺那裡忙的恨不得多長一雙手。
張父還沒回來,張母說他跟幾個老總在一塊兒打麻將,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黃單給一個工人找零,他下班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就站這兒忙,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門外進來個人,是賀鵬,他吃過晚飯了,紮在腰裡的褂子扯出來,滿臉的汗,一滴滴的往脖子裡淌,被那一頭油膩膩的頭發一襯,整個人都顯得很髒。
讓人看了,會忍不住想拿刷子把他上上下下的刷一刷。
黃單不喜歡賀鵬,總覺得他的眼神太渾濁,那裡面藏了很多東西。
賀鵬買了瓶綠茶,咕嚕咕嚕喝下去好幾口,他打了個嗝,混著酒菜味兒,“空調沒開?”
黃單說,“沒有。”
賀鵬咂,“這麼熱的天竟然不開空調?掛牆上當擺設呢?真是的,這麼熱的天開空調多舒服啊。”
黃單忽略掉他的叨嘮。
賀鵬去架子那裡翻翻,從左翻到右,再從右翻到左,翻了好一會兒才拿了包蔬菜味的餅幹拆開,哢滋哢滋的吃著。
“你爸呢?”
黃單說,“跟劉總他們在一起。”
賀鵬把兩條放在凳子上,“端午快到了,你爸如果能要到錢,就可以接活兒做了。”
黃單暗自觀察,“嗯。”
賀鵬東一句西一句的跟黃單扯,黃單發現他跟原主爸很像,不知道哪句是真的,聊天很費腦。
張母喊黃單吃飯,賀鵬還是沒走。
菜上桌,張母客氣的說,“小賀吃過晚飯了嗎?沒吃就在我這兒吃一點。”
賀鵬說沒吃。
黃單的眼角一。
張母給了好臉,沒辦法,話是自己說的,不樂意這三個字只能咽到肚子裡去。
於是桌上就多了一副碗筷。
賀鵬跟張母聊起來,黃單很參與,他主要是在聽。
一盤魚幾乎全進了賀鵬的裡,他得瑟說自己吃魚從來不卡,話剛說完沒多久,就被魚刺卡到了。
張母都替他尷尬。
黃單看賀鵬在旁邊幹嘔,拿手指往裡摳,他碗裡的幾口飯頓時就不想吃了。
賀鵬摳的臉紅脖子,帶著魚刺走了。
晚上十點多,戚來小賣鋪買酒,多給了兩塊錢,是白天那瓶礦泉水的錢,“你爸回來了嗎?”
黃單奇怪,怎麼今天好幾個人都問,“還沒。”
戚哦了聲,“走了。”
黃單把人住,“你那兒有紅花油嗎?我看你左邊的臉傷的不輕,是周的父親打的吧?”
戚沒回頭,啞聲說,“管別人的事,你只要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黃單看著男人離開,他抿抿。
事還沒完,他總覺得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周的死,可能跟他的任務有關聯。
後半夜,黃單聽到車子的引擎聲,張父回來了。
他打了個哈欠坐起來,留意著樓下的靜,先是張父的拍門聲,而後是張母開燈,碎碎叨叨的聲音。
張母問張父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張父的心很不錯,哼著《千年等一回》,他說吃過晚飯後就換了個地兒打牌,贏了兩千多,還說端午節能要到一筆錢。
之後就是張父洗漱的聲響。
黃單躺回床上,把目前掌握的線索整理整理,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周的父母每天都在公司和警局跑,這事還上了新聞。
電視臺的記者過來采訪,小賣鋪都被攝像師傅拍下來了,包括在櫃臺算錢的黃單,死者的工頭戚,還有他的老鄉們。
就連工地的工人都托周的福,灰頭土臉的上了回電視。
新聞出來了,徐偉一夥人還是沒查出名堂,無頭蒼蠅似的轉,逮著什麼人和事就叮上去,結果就是白忙活一場。
案子的棘手程度讓他們煩悶。
在這節骨眼上,黃單接到原主初的電話,說是要跟閨來看廬山,問他有沒有時間當個導遊。
黃單說他很忙,騰不出時間。
原主的初說到時候出來聚一聚,還說幾個同學也會過來的。
黃單把小賣鋪被,發生命案的事說了,他剛要說真的去不了,瞥的視線就停在了左邊的拐角,那裡的地方有一個煙頭,是南京。
工人們發現工頭的心不好。
他們都以為工頭是因為周的案子沒破,所以才悶悶不樂的。
直到工頭在飯桌上問他們什麼的生活。
戚拿著啤酒瓶喝酒,“趕的,你們誰第一個說?”
有個黑臉大漢說他在外頭打工,媳婦兒在家裡給他帶了倆頂綠帽子,娃都不是他的。
也有工人的況跟他相反,同樣都是在外地打工,他媳婦兒在家把公公婆婆照顧的很好,娃還養的又白又胖。
有個年輕點的跟大家分自己的異地朋友,本來打算年底結婚的,但是方家裡嫌他一個打工的太窮,文化水平也低,就堅決不同意把兒嫁給他。
上個月孩嫁給了一個開澡堂的老板。
沒家的工人唏噓,說這年頭日子不好過,**什麼的,會隨著兜裡的錢增加或減發生改變。
戚||挲著酒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天後,一場大雨劈裡啪啦的降臨,地面被砸的冒煙。
反正也幹不了活,工人們就想趁機放松放松,這時間一久,會把憋壞的。
戚從公司弄了輛面包車,來回跑幾趟把底下的工人們帶去鎮上。
這種事都是自願的,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宿舍裡睡覺,打牌,不上工的時間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