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他當這個伯樂，該有多好？

　當時范明華也來過公安局報過案，報的就是范小花推倒的案子。

　現在他無比慶幸當時，局里嚴陣以待。

　后來有個電話打進來，說讓放了范小花，他沒有頭腦發昏。

　他還算公正，這才沒有做下錯事來。

　如今想來，好懸。

　多虧了這些年，他從來沒有做過一件愧對警徽的事。

　武裝部部長的心里可能是最后悔的那個。

　當初范明華征兵了三次，次次達到要求，能夠去當兵了。

　但因為當時范老太的胡鬧，最后武裝部這邊過來勸退了范明華。

　如果當時武裝部這邊，能夠擺平這件事，讓范明華順利能夠當兵，那可不就留下了一份香火？

　當時他怎麼就沒有堅持呢？

　怎麼就不學張局呢？

　幾乎是在幾位領導說起的同時，范明華松了一口氣。

　雖然他知道有大伯在，也出不了事。

　顧長春卻搖頭：“不，我反倒覺得范老太太講的這話，值得深查。”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認真起來，還讓深查？

　范明華更不明白，大伯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他當然不會懷疑自己的大伯，他更多想的卻是大伯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范明華這麼想，其他人自然也往這里想。

　公安局屠局長道：“首長是想到什麼了？”

　顧長春眉心深鎖，他的腦海里全是范老太當時說的話。

　他想的更細。

　他道：“大家想，明霞同志當初懷疑背叛的時候，是在哪一年？后來又舊事重提，又是在哪一年？”

　這件事，屠局長和吳連長是不知道的。

　他們是不同系統，但是革委會主任卻是知道的。

　革委會主任雖然知道的不是特別詳細，但是同一個系統，有些事多是能夠耳聞的。

　特別是有關顧家，有關明家的，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當時就有文件發放到了他手上。

　順縣也是有明家的子弟，被下放過來。

　畢竟明家是個書香門第，出了不學者教授，而教授就是被重點打擊的對象。

　何況里面還有一個明霞。

　革委會主任點頭：“這事我知道，明霞同志被人舉報，雖然后來被洗清了罪名，但是有些事，依然沒有被說清楚。如今明家依然還是會偶爾會迎接調查。”

　范明華的心被揪了起來。

　當直面這個事的時候，他的手心都是的。

　顧長春道：“一件只有高層知道的事，就連老屠和小吳都不知道的事，一個沒有出過縣城的，連公社都很去的農村老太太又是怎麼知道的？又是從哪里知道的？”

　顧長春將問題刨出來，四位領導都沉默了。

　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確實哪里都是破綻。

　“當然，也有可能講的是真的，確實是從明霞同志里得知的。但這里有個前提，和明霞同志是什麼關系？明霞同志也是一個老黨員了，會把這樣機的事告訴一個陌生人？還是自污自己的的事？”

　四位領導搖頭，這絕對不可能。

　不說明霞同志是一個老黨員，黨的紀律，會不知道？

　就是一個新黨的預備黨員，都知道這種機，是不可能隨便到說的。

　所以，這個范老太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是誰告訴的？

　是故意說的，還是里面有什麼玄機？

　四位領導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凝重。

　顧長春笑道：“這其實是好事。”

　他有一種直覺，當年明霞同志失蹤的真相，可能就會浮出水面了。

　不管這范老太是怎麼知道的，是自己無意中知道，還是別人告訴的，那都是一個突破口。

　所以，他沒有急著審訊。

　也沒有去再審訊任何人，而是把范老太重新扔回了閉室。

　他相信，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對四位領導道：“今天這事，我希大家能夠保。”

　四位領導自然知道，這事事關重大，如果泄了出去，那肯定是他們三位中的一人泄了。

　泄出去，沒有什麼好事，反而容易得罪人。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們當然不會做。

　顧長春看了一眼閉室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從武裝部回來，范明華言又止。

　直到回到了家里，顧長春道：“想問什麼？”

　范明華道：“大伯，你就不怕他們真的泄出去？”

　顧長春卻道：“我還不得他們泄出去呢，打草驚蛇，才能夠抓蛇。”

　范明華凝眉，道：“順縣有敵特嗎？”

　他能想到的，就是這個。

　就像大伯說的，這事本來就是機，范老太一個普通農婦，又是怎麼知道的？

　要嘛范老太是敵特，要嘛有敵特跟接了頭，或是……被人利用了。

　顧長春：“敵特一直都存在，只不過有些就此藏了起來，有些卻冒頭。我軍一直都有在打擊敵特，抓了一批又出來一批。他們被撒民眾，有些人就此民眾，有些不得不出頭。我們要一批批地篩查，也需要力的，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自己跳出來。”

　范明華若有所思。

　顧長春突然問他：“你對你養父了解多？”

　范明華猛然抬頭：“大伯是懷疑范老頭？”

　顧長春道：“范老頭的檔案，非常的干凈，干凈到讓人不得懷疑。”

　一份過分干凈的檔案，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確實什麼事也沒有，什麼過往也沒有，另一種可能，卻是被人過手腳。

　而范老太的中，他們曾經被捕過。

　這就有意思了。

　被捕過，卻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件事，不怕范老太撒謊。

　因為說，當時是地下黨把他們救出來的，那麼就能夠查得到當時的記錄。

　這事如果真的，那麼一份過分干凈的檔案，就有問題了。

　范明華道：“范老頭這人……”開始思考范老頭的為人，想了半天，發現竟然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范老頭這個人，為人特別老實，平日里也幾乎不怎麼說話。

　有什麼事，都是范老太出面。

　待他的事，也都是范老太做的，反而范老頭還會私下里，給他塞點東西。

　小的時候，范老太打他的時候，也都是他護著他。

　現在想起來，范老頭這個人確實老實得有些虛假。

　要嘛是真的這樣木訥老實，要嘛就是有問題。

　一個人怎麼可能幾十年如一日的老實，不管是在外面，還是在家里，都是一如既往？

　有些人老實，但是在家里卻又總會大打出手。

　有些人同樣也是老實，在家也可以做到老實，但卻是真的型，一味讓人退讓，吃虧型。

　但這又與范老頭不一樣。

　當初，范家鬧得那麼厲害，在外蹦跶的人，除了范老太，就是范小花。

　相反，范老頭上那是一點痕跡也沒有。

　后來他分家，范老頭也是二話不說，答應了，沒有過分地為難。

　就好像他早就已經想分家了一樣。

　就好像……他是真的疼他。

　只是范明華是一個謹慎的人，沒有被范老頭的表象迷罷了。

　不管他是真老實還是裝老實，他都不想跟范家有任何的聯系。

　在滿月酒那天，范老頭似乎也沒有任何的破綻，甚至在他手掐他的時候，他也沒有任何表。

　沒有怒，也沒有憤。

　現在想起來，甚至連害怕都沒有，這就有點怪了。

　以前他不明白，明明范老頭都是那樣好，自己為什麼反而會不想親近他。

　如今想起來，應該就是假。

　范老頭的上著違和。

　是的，就是違和。

　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

　反倒是范老太，雖然脾氣躁，不就開口罵，手跟人開撕，但卻反而著真實。

　讓人覺得，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樣的人反而讓人放心。

　因為好對付。

　表面什麼樣的，里就是什麼樣的。

　一眼就能到底，表也是明明在臉上。

　好了解。

　相反，范老頭那樣的，才是真正不好對付。

　就跟一條毒蛇一樣。

　以老實為偽裝，誰知道什麼時候，就給你來一口。

　背后被捅一刀，還以為對方是好人。

　真正的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這樣的人，才可怕。

　可怕到，被盯上，就有一種骨悚然。

　想了這麼多，其實也就幾秒鐘。

　范明華沉后，把自己的結論，告訴了顧長春。

　顧長春著下。

　范老頭，本名已經沒人知道了，因為一直都他范老頭。

　顧長春知道，該從哪里手了。

　看來得去大別山那邊的據地了解，范老頭這個人了。

　……

　顧寧寧就是睡了一覺，爸爸和大爺爺都回來了。

　天地似乎也變了。

　被媽媽抱在懷里，一家人在那里坐著，聽著爸爸在那里說著審訊范老太的事。

　這事，跟自己人當然沒什麼好瞞的。

　顧大伯那邊，讓四位領導不要說出去，也是一半于打草驚草的打算。

　只要那邊有人傳出去，他這邊盯著的人就會發現，就能夠順勢抓到一些人。

　當然如果打了草，沒驚到蛇，說明對方老謀深算，也可能四位領導沒有泄出去，或是順縣沒有敵特組織。

　顧大伯還是更傾向于前者的。

　“這個范老太婆，說是明霞不讓孩子認親的？簡直胡說八道！”顧伯母氣得破口大罵。

　顧伯母氣得心肺都疼，怎麼會有這樣無恥的人？

　顧長春：“這沒什麼好氣的，當初他們能夠做出這樣的事，那麼反咬人一口，也是能夠想到的。這事，其實是好事。”

　顧伯母了過來。

　于是顧長春把在武裝部對四位縣領導的分析，又再分析了一遍。

　“明霞同志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咱們都不知道。如今從范老太口里得知，是救的明霞，當時明霞和同志們還經歷了一場槍斗，是目擊證人。

　這件事就從范老太范老頭家鄉查起。當年的事，也不可能就一個人看到，總還是會有目擊證人的，這對我們追查當年的真相是好事。

　明霞的案子，表面是平反了，但我們都知道，這是因為上面有人著，一旦暴發出來，又會是一場災難。總是需要知道真相的，當年到底是誰泄得，誰才是真正的叛徒。如今這個叛徒一直都沒有找到，這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顧伯母也冷靜了下來。

　剛才是太氣了，如今想起來，確實如長春說的那樣，這未必是一件壞事。

　也未必對他們沒有利。

　明霞當年的事，最后發生槍擊的地方就是在范老太所在的村。

　而不是他們認為的，孩子生在戰場上，最后被范老太夫妻撿走，養大。

　既然有的地方，那就好查了。

　范老太是最后的目擊證人，那更好了。

　只要還在，就不擔心撬不開的。

　這算是一個大驚喜。

　以為范老太只是參與了調換孩子，沒想到還有這麼大的驚喜等著他們。

　明霞，這是你在天靈保佑的嗎？

　你含冤而死，冤案沉了二十多年，終于能夠重見天日了。

　顧伯母喜極而泣。

　最近真是喜事，一件接一件。

　好運都在他們這邊。

　顧長春道：“我打算給長鳴打個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到？這件事需要軍方手，公安系統這邊力量如今還是弱了些。我已經從部隊轉業出來了，我需要軍管的支持，將整個順縣都監視起來。

　范家這邊，我會安排人監視，但是有軍方介，更好。”

　說起來慚愧，這十年，公安系統這邊幾乎癱瘓，顧長春那幾年又被嚴監控，甚至被革職。這兩年，他恢復原職后，好不容易才讓部門旋轉起來。

　如今公安系統缺人才。

　不真正有能力的人才，也因為各種原因，到不同程度的影響。

　所以，顧長春才需要軍方的介。

　這事，長鳴應該很樂意做。

　顧明建道：“爸，我親自監視。”

　顧長春道：“你確定？你一旦離開，監獄那邊怎麼辦？”

　顧明建咧笑了笑：“那邊離了我，就運轉不了了？有老方在那呢，不了。”

　顧長春想了想，“那你小心點。”

　“爸，你還不相信我的手嗎？”顧明建嚷道。

　顧伯母：“你爸不是不相信，是明劍易躲暗箭難防，你爸是讓你注意安全。”

　顧明建擺了擺手：“媽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那邊，顧長春已經去打電話了。

　家里沒有電話，需要出去打。

　這邊顧伯母對范明華道：“你爸應該快到了。”

　范明華抿，卻不說話。

　顧伯母道：“你還生你爸氣呢？”

　范明華急忙道：“沒有。”

　顧伯母嘆道：“生氣也能理解，畢竟你在鄉下呆了三十年，不能跟親人團聚，冒牌貨卻冒用你的份，活得那麼滋潤。”

　范明華抬了抬眸，不吭聲。

　“別怨你爸，當年的事，你爸也是害者，沒有誰愿意認錯孩子的，誰也不愿意自己如珠如寶疼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脈，這事擱誰上都難。”

　顧伯母又道，“等你爸回來了，你們父子倆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