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進出出的腳步一直到近亥時才陸續停下。
院子里陷沉寂,夜闌人靜,空氣中寒意漸濃,各個屋子都關攏門窗,燒起炭火。
燈火通明的書房里,青松站在書案邊研著墨,看元策從書架拿了卷兵書,隨意翻閱著,偶爾提筆寫一些什麼。
過了會兒敲門聲響起,有玄策營的士兵夜過來。
元策從書頁里抬起頭,接過士兵呈上的信函。
士兵轉退下,臨到門邊又回過頭:“將軍,卑職來時看到永盈郡主在門口,好像凍得不輕的樣子……”
元策拆火漆的手一頓,眼底閃過一意外,看了眼窗外天。
“要不要請……”
“不必管。”元策回過眼,閱起信函。
報信的士兵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屋里很快又沒了人聲。
更點滴,像首催眠的曲。
不知過了多久,青松研墨的手垂下去,小啄米般打起瞌睡。
窗外北風呼號,從支了道的窗子竄進屋,吹得案頭燭火一跳一跳,白底黑字的書頁上影抖。
一縷雪絮忽然飄進書房,輕輕落上案頭。
元策執卷的手一松,抬起眼來。
窗外不知何時起已風雪大作,匝匝的白絮漫天飛舞,吞噬掉漆黑的夜,整張天幕斑駁一片。
院子里風燈飄搖,幾盆天的花栽耷拉下枝條,枝頭的花瓣被吹打得搖搖碎。
有仆役披上裳匆忙奔出,將最貴的那盆護在傘下搶著往里搬,又招呼其他人快些去搬剩下的。
元策收回眼,看向屋里的更。
滿院子紛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最后復歸寂靜。
元策靜靜看了會兒,擱下書起走了出去。
青松猛一個盹兒打醒,迷茫了一陣,連忙提了把傘跟上去:“公子,這麼晚了您要去哪兒?”
穿堂風迎面刮來,險些掀得傘翻個面兒,青松艱難地撐著傘,一路跟著元策走到后門。
去門栓,門外空一片,果然已……
元策轉的作停住,一垂眼,看見了門柱邊那朵蜷一團,蹲抱著自己發抖的白蘑菇。
聽見靜,“蘑菇”驀地扭過頭抬起眼來,像是被凍傻了,頂著霜白的臉看了他半天,不敢相信一般迷蒙著眼道:“阿策哥哥?”
元策的目緩緩掃過通紅的耳朵和鼻尖,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
“郡主——怎麼還在這里?”
終于聽見悉的聲音,姜稚迷迷糊糊沒怎麼聽清,只覺得有點想哭,仰著頭眼睫撲簌簌一:“我想見你……”
元策目一凝,盯住了那顆被眼睫扇落的雪粒。
姜稚凍僵的腦袋開始轉,著皮背起詞兒來:“阿策哥哥,我今晚,舅父他……不是,舅母把我趕出了家門……”
斷續的碎碎念混著風雪聲嗡嗡嗡地鉆進耳里。
元策看著那雪粒融化水,一回神,地上的人抱著膝蓋連打了兩個哆嗦:“阿策哥哥?”
元策抬頭了眼越來越大的雪勢,垂眼睨了睨:“起來說話。”
姜稚為難地看著他,手往下挪去,了小肚:“不是我不想起,是我麻了……”
元策瞥開眼沉默了會兒,彎下,握著那小細胳膊將人一把拉了起來。
姜稚跌撞著站穩,眼看他手就要走,反手一抓:“阿策哥哥,你是肯收留我了嗎?”
元策眼瞼一垂,看向那只抓在他手腕上的手。
默了默,抬起眼:“郡主金尊玉貴,臣這寒舍可沒人照顧得起。”
“可以有!”姜稚立馬朝崇仁坊的方向一指,“我可以給府中去信,讓我那兩個婢馬上過來!”
元策輕哼了聲:“難不臣不要收留郡主您,還要收留您兩個婢?”
“也不是不行?反正早晚都是要的……”
“?”
姜稚輕吸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了:“那個……不出意外的話,們都是我日后的陪嫁丫鬟,你就當們提早過來適應,應當——不妨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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