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歲路上接了通電話，是宜居的銷售專案吳欣打來的。

　開場語氣不太好，猜也猜到是奔著下午的訂單來的，對方沒廢話，直接問：“你們那邊的王崢和我組員顧惜惜撞單了，許主管打算怎麼辦？”

　“按規矩辦。”許歲鎖了車，把鑰匙順包包隙擱進去：“當初講好，以后臺登記客戶信息的先后順序為準，這個客戶去年12月王崢已經接待跟進，今天在現場被他認出來。我想，顧惜惜接待前一定查過后臺的。”

　“當然查過，但客戶給了另外的手機號，我們才當做首次到訪去接待的。”

　許歲說：“那我也無能為力。”

　停頓一瞬，對方語氣尖銳起來：“就是不讓步？”

　沒松口：“我覺得沒什麼好讓的。”

　許歲慢吞吞走進樓道，等電梯時，手撐著墻壁，右腳從高跟鞋里稍微解，轉了轉腳腕。

　抬頭看一眼不斷下降的樓層數：“這件事明天回案場我們再談吧，待會進電梯信號不……”

　“制度是人定的，總避免不了特殊況，雙方都有付出，憑什麼功勞歸于一人？凡事總要講道理，地盤是你們的，但不代表我們就要接不公平待遇。”語速很快，接著怪氣地嘲諷：“不知道這事何晉怎麼看。”

　許歲：“我剛好在他家樓下，不然你稍等，換他接聽？”

　“你……”吳欣氣得不輕，“別以為有那層關系在，你就有特權。”

　許歲直接掛了電話。

　煩吳欣總把何晉搬出來說事的，原本可以好好解決，現在一點耐心都沒了。

　啟創天境的銷售模式與別的樓盤有所不同，是由代理公司和開發商下屬部門共同銷售的。對方是個刻板嚴謹的團，擁有一整套獨特管理模式，銷售人員多為應屆生，一張白紙，像被洗腦了般，異常齊心且努力，卻不懂變通很偏激，利益面前，將敵意表現得十分明顯□□。所以許歲團隊除了面對公司部良競爭外，還要與他們正面鋒。

　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發生，吳欣絕不會善罷甘休。

　猜接下來準給何晉打電話告狀，許歲特意站下面多等了等。

　這時后一陣響，許歲回過頭去，見幾個大男孩正搬著打包好的行李往這邊走。室外酷暑難耐，他們看上去年紀都不大，高高的個子，額頭上掛著晶亮亮的汗珠。

　許歲收起目，往旁邊稍稍挪開一步。

　不多時，電梯門開。

　幾人站著沒，其中一個和客氣了句：“你先吧。”

　許歲說：“我不著急，等下一趟就好。”

　對方推了推眼鏡，灰T恤的領口暈開一片深汗痕，笑著說：“那謝了。”

　許歲點一點頭。

　那些行李差不多塞滿整個空間，幾人在隙中姿勢別扭地站著，按了樓層數，電梯門緩緩閉合。

　一人說：“不知陳準什麼時候回來。”

　“他沒打電話。”

　“等幫他搬完問問看。”

　許歲沒太聽清他們說的名字，卻在最后一瞬，莫名抬頭朝里面瞧了眼。

　沒多久，許歲等來下一趟電梯，何晉住十七樓，踏進樓道才發現，原來是對面的住戶換了新租客。

　翻出鑰匙開門，不出所料何晉剛剛放下電話，單手著兜，側目朝看來。他穿著寬松短袖和黑長，腰間系著圍，頭發不似工作中打理的一不茍，發松散地搭在額前。

　何晉把手機放回桌子上，走過來幾步：“在做飯，我煲了湯，還要半個鐘頭。”

　許歲：“什麼湯。”

　“蓮藕排骨。”他見許歲神懨懨，了的臉，很善解人意地不與談公事：“洗個澡，先休息會兒。”

　“好。”許歲探抱一下他，扔掉包包走進臥室。

　來這里的次數，何晉這人比較細心，特意為準備了幾套士居家服和洗漱用品。簡單洗了澡，吹干頭發出來，何晉已經返回廚房。

　電視不知何時打開，茶幾上放一碟洗好的草莓和幾塊小餅干。

　許歲窩進沙發，拿了兩顆草莓吃，按著遙控沒重點地換幾次臺，誰想眼皮打架，竟在廚房飄來的食香味中睡著了。

　半夢半醒，只覺有人拿走手中遙控，又有薄毯落在腰間。許歲沒有睜眼，電視被何晉調靜音，周圍安靜得沒有一聲響。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許歲被門外一陣細碎而雜的聲音吵醒，皺了皺眉，勉強睜眼，朦朧中見何晉正坐在沙發另一端，看著無聲電視。

　“我睡多久？”懶洋洋問了句。

　像是思緒被打斷，何晉微，暗自吐了口氣：“才一刻鐘，再睡會兒吧。”

　“外面好吵。”

　何晉起兩下發頂：“我出去看看。”

　他切了半個西瓜放托盤中，端著去敲隔壁房門，先聽見幾聲狗，隨后腳步聲漸進，一個帶眼鏡的年輕人探出來。

　何晉臉上掛著笑：“鄰居。”他指了指后。

　對方反應兩秒，笑著打招呼：“你好。”

　“新搬來的？”見對方點頭，他和氣道：“朋友睡眠比較淺，聽見靜，我出來瞧瞧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這話說的漂亮，年輕人立即明白這位鄰居的用意，抱歉道：“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盡量輕一點。”

　“沒關系。”何晉把托盤遞給他：“家里有些西瓜，天氣太熱了，你們解解。”

　“這怎麼好意思。”

　“不用客氣。”他出右手：“何晉，有什麼問題盡管開口。”

　年輕人接他的好意，與之握了握手：“孫時，寵醫生，還有位同住的室友，他今天有事出門了。”

　何晉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告別回去。

　許歲早已沒了睡意，又在沙發上閉會兒眼，朝著廚房方向：“湯可以了嗎？”

　“可以了。”何晉探出半個，朝抬抬下：“不睡了？過來幫忙開飯。”

　“好。”許歲應著，邊綁頭發邊走過去：“今晚不住這兒了，我去車站接我媽。”

　何晉愣一瞬：“阿姨要過來？”

　“嗯。”許歲從屜里拿碗筷。

　“你應該提前告訴我，好讓我有所準備。”他看了眼背影：“我和你一塊去。”

　許歲沒吭聲，當是同意。

　何晉廚藝不錯，這頓飯吃得心滿意足。

　不覺間天完全暗下來，墻上時鐘指向八點。收拾好準備出門，按了電梯按鈕，兩人都抬頭瞧著不斷上升的數字，有一瞬沉默。

　“叮”一聲響，何晉虛攏著的腰站進去：“吳欣傍晚給我打過電話。”

　“我知道。”

　“你們撞單了？”

　許歲點頭，又笑著：“但現在不是工作時間吧。”

　何晉立即順著：“我也是這麼和講的。”

　兩人一直保持這種相模式，許歲覺還算輕松，彎了彎角，拿肩膀輕撞他一下。

　何晉形微晃，在緩緩閉合的電梯門上看到此刻樣子，頭頂線和，兩人影挨在一起。他不覺湊近一些，在額角輕吻了下。

　也就是這個瞬間，有只手擋了下即將合攏的電梯門。

　許歲抬眼，沒有任何預兆，與外面那人四目相對，驀地僵住了。

　顯然對方也看見了，表同樣毫無準備。

　將未時，那人前的大狗先繃牽引繩往電梯里面沖，本應搭乘下一趟，遲疑片刻，他竟莫名跟著站了進去。

　何晉下意識將許歲攏進懷里，后退幾步站到角落。

　那狗型偏大，發達，發短且有澤，除去面頰及四肢的鐵銹斑紋，通烏黑。

　主人將的牽引繩反復繞于腕部，沒給它多余活空間，它帶著防咬套，右前肢萎畸形，腳掌無法落地，似乎有殘疾。

　它行遲緩，已經上了年紀，卻腰背筆直地站著，讓自己看上去依舊威風凜凜。

　狹小空間里一片靜默，那狗昂頭瞧著許歲，尾了下，隔幾秒，竟由慢到快搖晃起來。

　許歲視線垂著，沒有。

　何晉又把往后藏半分，輕微作引起大狗的注意，它視線偏移，腦袋降低半分，翻著眼珠看他，目不那麼友好了。

　主人牽繩索，只沉沉說了一個字，“坐。”

　它便卸下繃的神經，了，在主人腳邊乖乖坐好。電梯下行，轎廂里無人說話，只有它哈哈吐著舌頭，仍不時回頭看許歲，尾掃帚似的掃地面。

　這樓一梯兩戶，同在十七層乘坐電梯，何晉猜想他就是孫時口中的室友。

　他主挑起話題，問道：“杜賓？”

　半刻，對方回：“羅威納。”

　何晉說：“這狗看著兇猛。”

　那人漫不經心地應了聲，背對兩人站在前方，電梯壁上映出一張年輕朗的臉，眼睛看向別，緒不明。

　他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白短袖和運，肩膀寬厚，形強健，個子足有一米九。是清爽的短寸發型，胳膊及后頸的皮很健康。

　安全著想，何晉不得不說：“市區里應該養這類烈犬吧。”

　對方目微，終于從鏡中看了他一眼，也僅僅是看他：“先前病了，這就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