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高高興興地拉著他坐,又招呼清秋給他盛飯。裴硯原本說“吃過了”,但坐在邊不知不覺就拿起了筷子,還是就著米飯吃了幾口冒烤鴨。
然后他就發覺,自己的口味真是被帶壞了。他本以吃飽,這會兒只是隨意吃兩口,卻放著滿桌子的清淡菜肴沒,只吃了那道冒烤鴨。
川菜確實是香……
裴硯心里自言自語地認命。
一方堂屋之隔的西屋里,安姨娘也聽到了裴硯回來的靜。下意識地向闔的房門,猶有一瞬的失神,但終是低下了頭,打消了一切念頭。
是以安姨娘用完膳只讓人去跟楚沁說了一聲,自己就悄無聲息地告了退。裴硯這才知道竟然來了,不覺有些驚奇,但也沒過問什麼,就任由去。
待得躺到床上,楚沁才顧上把白日里的事原原本本跟他說了,連自己錯怪了安氏讓張嬤嬤打了幾板子的事也沒略去,說完就嘆了聲,往裴硯懷里拱了拱:“張嬤嬤下手重,打得我還后悔的。若早知道沒在將我,我就不為難了。”
裴硯攬著笑了聲:“從前自己惹事,這會兒也不能怨你。”頓了頓又輕嘖,“倒是你,怎麼還管的事?要我說就讓回去,讓母親拿主意算了。是母親非要塞來的人,麻煩也合該讓母親料理了去。”
“我知道胡大娘子沒安好心。”楚沁薄微抿,抬眸著他,“可我看胡大娘子也沒多在意的命。咱們若不管,胡大娘子只怕真的會打死。”
裴硯不予置評,只問:“那你不討厭了?”
“還是討厭吧。”楚沁思量道,“但討厭跟看去死是兩碼事。所以……你就當我幫是圖自己心安吧。來日若恩將仇報,我隨你笑話我,誰讓我自己犯傻呢?”
其實今天給安氏出完主意就有點后悔了。大宅院里一笑泯恩仇的事不多見,恩將仇報可天天都有,安氏會不會反咬一口心里一點數都沒有。
裴硯笑了聲,翻在頸間吻了一記:“放心,我肯定不笑話你,我們沁沁就是心眼好,就幫這麼一回也說不上是爛好心,怎麼能挨笑話呢?”
楚沁吁了口氣,著他眨眨眼:“你就是慣著我!”
“我是實話實說。”裴硯說著正了正,“那個爹,哪天來?我留在家里幫你?”
“不用。”楚沁搖搖頭,說得很有底氣,“你忙你的,這點事我自己就辦了。爹頂天了是個無賴,份卻低,我若連這點事都擺不平,以后怎麼幫你打理宅呀?”
“那行。”裴硯頷首,又還是道,“這幾天我讓王宇留在家,我每日去見誰、去什麼地方都會提前告訴他。你若撐不住,就讓人去回我,我隨時回來。”
“也好。”楚沁應了,心思還在正事上轉著,就覺得他的手不老實起來,一寸寸地往裳里。
“……又來!”下意識地瞪他,可他理直氣壯:“什麼‘又’?歇了兩天了。”
“才兩天!”楚沁氣笑,他不管,俯就吻過去,的什麼掙扎都被他堵住了。
之后的幾日里,裴硯日復一日地早出晚歸忙于應酬,楚沁和安氏就日復一日地等著賭鬼上門。
但這幾日里由于自己待著沒事干,楚沁便也常把安氏到屋里說話。安氏初時提心吊膽的,無意中打翻茶水都慌忙要謝罪,后來就慢慢輕松下來了,見楚沁做紅還能悠哉哉地在旁邊幫著理理繡線。
就這麼一直等到正月初十,安氏的父親安仁總算來了。
那天的天有些,氣也重,楚沁在這樣的時候總會更想吃辣,從早起就在想辣子水煮魚等一大堆經典辣菜,臨近晌午正想可算能吃著了,卻見清秋打簾進了門,看看在做香囊的又看看在旁邊幫忙的安氏,輕聲道:“娘子,安姨娘的父親來了。”
兩個人都抬起頭,楚沁看一眼清秋又看看安姨娘,明顯看出有些張。
安氏強自定住氣,起道:“娘子,那妾便先去見他。”
“去吧。”楚沁點點頭,“切記就在大門口說話,別讓他進來。”
“妾記得。”安氏福了福,便繃著張臉走了。
楚沁在走后又了兩針,到底是坐不住,便索放下了針線活,來清秋:“找兩個靈巧的小廝去門房,暗中盯著點,別出什麼事。”
讓安氏在大門口見安仁,是因為知道那是個潑皮無賴,萬一在院子里鬧出什麼是非,怕說不清楚,在大庭廣眾之下他總得收斂點。
可無賴之所以是無賴就是因為不講道理、不分場合,哪怕在大庭廣眾之下,楚沁也得提防他鬧得不好收場,讓人去盯著心里才踏實些。
結果想得果然沒錯,安仁還真在大門口就鬧起來了。門房那邊一見苗頭不對就趕差了個人來回話,楚沁匆匆趕出去,剛出次進院門就遙遙看見安仁拎著安氏的領。
安氏姿小,安仁卻是個五大三的漢子,安氏被他這麼一拎就雙腳離了地,安仁將按在朱紅大門上,口中罵道:“賠錢的賤.貨!養了你這麼多年,又將你送進了國公府吃香喝辣,如今要點銀子你都拿不出來?!”
安氏本就怕他,這一下又被撞得頭暈目眩,不由得渾都戰栗起來,雙手攥著他拎在領上的手腕,哭道:“爹,兒盡力了!兒為著您,如今……如今欠了正房娘子三千兩銀子,娘子那天了氣,險些活活打死我!”
“我呸!”安仁的手一甩,將安氏狠狠摔在地上,橫眉立目地罵道,“哪來的三千兩銀子!老子何時跟你要過那麼些錢!你自己惹下的事,休要怪到老子頭上!”
他已在門口與安氏僵持了半晌,引得街坊四鄰都在圍觀。從頭到尾其實只有這句話是真實在,他的確沒跟安氏要過這麼多錢,但偏偏這句話最引眾怒。
“嘖嘖,還真是個賭鬼……”駐足的攤販小聲的指指點點,“聽他姑娘那麼說,我還當就是賭點小錢呢,誰知竟有這麼多!”
這話落進安仁耳朵里,更令他一下冒了火,他兇惡地瞪過去,嚇得那攤販一哆嗦。
然而,安仁卻是個窩里橫的。對那說閑話的小販,他瞪了一眼便罷,轉回頭來就一腳踹在安氏上:“在這里胡說八道!老子從前能把你送進國公府,今兒個就能讓國公府把你休出來,再送到窯子里去換錢!”
這一腳正中心口,安氏黛眉倏皺,強忍了一息,一口腥甜卻還是涌了出來。
離大門尚有三五步的楚沁一驚,沉聲:“按住他!”
隨在兩側一并出來的小廝聞聲即刻竄出去,七手八腳地將安仁按住,直接按跪下去。楚沁強定心神,是沒快走一步,穩穩當當地邁出府門,清秋即刻在廊下置了把花梨木太師椅請落座。
楚沁神清冷地坐定,瞧著安仁,一聲冷笑:“哪來的登徒子,連國公府的人都敢?不如就地打死,圖個清凈。”
安仁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聞言嚷嚷道:“我是爹!我和定國公府是親家!我看誰敢我!”
楚沁無語了。連的父母都不敢在定國公府面前擺親家的譜,安仁竟還真敢往自己臉上金,怪不得敢在大門口手,還打得這麼狠。
安氏強撐起,膝行上前,淚水一涌而出:“娘子,饒了妾吧!”
這本是們商量好的,但是這一瞬間,楚沁還是真實地難了。
重生以來改變了很多事,但總沒可能改變安氏的娘家,也就是說安氏的娘家一直是這樣,不論這一世還是上一世。上輩子卻從來不知安氏這麼慘,現在知道了,簡直不敢想安氏后來被休還娘家之后落了個怎樣的下場。
可現下并不知當眾對安氏擺慈悲的時候,眼見安仁那邊掙扎著要起,一記眼風掃過去,清秋即刻厲聲:“鬧什麼鬧!我們娘子是定國公府裴三郎的夫人,以你的份就得跪著說話,跪好!”
清秋的聲音雖然清脆卻底氣十足,兩句話還真把安仁嚇住了,甚至連圍觀人群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兩步。
楚沁抬了抬眼皮,慢條斯理地開口:“安氏借錢不還,我不看的面子卻得看夫君的面子,不好說什麼。如今你這當爹的來了正好,這樣吧……”微微偏頭,目卻仍定在安仁面上未,“清泉,你去刑部衙門請個能斷案的大人走一趟,就說我們定國公府有個外債的案子,請他斷個是非。”
安仁冷不防地打了個寒噤。
他的確在家人面前橫行霸道慣了,但剛才敢那麼打安氏卻是因為認準了在胡說。現在見楚沁出來,他也沒料到張口就敢喊刑部來坐鎮,心里多覺得不對,變得氣虛,只是還在外強中干地嚷嚷:“喊什麼刑部!我……我沒要過這錢!我沒有!”
楚沁不理他,恰好門房見落座就奉了茶來,便安安穩穩地抿了兩口茶。
待得放下茶盞,又冷冷地瞥向安氏。
們原本商量著,為了讓戲瞧著真、讓街坊四鄰都覺得安家理虧,苦計該用也可以用,反正拿著分寸別把安氏打壞了就行。可現在安仁那一記窩心腳踹得安氏吐了,楚沁就實在不敢了,沉了一會兒,只得端起一副刻薄婦人的臉,冷言冷語斥道:“丟人現眼的東西,什麼地流氓都敢往這兒帶!過年給了你幾日好臉看,素日的教訓你就都忘了是不是!”
安氏跪在跟前,戰栗著不敢抬頭。約是因為那一腳踹得難的緣故,聽著楚沁的冷眼恍惚了一瞬,只道自己真得罪了當家主母,不由得遍生寒。
這反應恰到好,正可激起圍觀者的同。一番竊竊私語之后,便有個著樸素的婦人上了錢,壯著膽子跟楚沁搭話:“這位娘子,我是咱街口賣炊餅的,您從前來買過幾回,容我不要臉地多個吧!”
楚沁緩了口氣,暗想們雖得把戲做足卻也不必得罪不相干的街坊,便蘊起笑來:“您家的炊餅我記得。有話您說,我聽聽。”
那婦人道:“我平日瞧您也是個仁善的主兒,這平白被人鬧到家門口的確是晦氣。但您看,如今這事是當爹的好賭不是個東西,這妹子瞧著卻可憐。您行行好,甭跟計較了,到底都是一個屋檐下過日子的,何苦鬧得那麼難看呢?”
楚沁一聽,嘿呀,這話說得真合適!
站起,提高了音:“這位嬸嬸,您可知與我借了多錢?足足三千兩銀子啊!您當這高門顯貴的娘子是好當的?府里便是家底再厚,這樣的巨款也不能隨意挪用。我看可憐實在不忍,便從自己嫁妝里拿了錢出來給。嫁妝您知道,那是婦人家安立命的東西。”
言及此,狠狠地剜了眼安氏,復又續說:“如今這錢經年累月地還不上便罷了,還將麻煩惹到家門口來。這事若不斷個明白,我還如何在這家里立足?您說,我能不生氣麼?”
楚沁說得真意切,引得眾人又一陣竊竊私語。抓住機會再度冷睇向安氏,生道:“今日這錢你們若還上,日后我還拿你當自家姐妹看。若還不上,你們依著刑律該坐罪坐罪、該挨板子挨板子,橫豎都要給我個待!”
安氏跪伏在地泣不聲。其實這會兒很該說句話,但安仁那一腳踹得太重,口一陣陣的生疼,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楚沁看這樣心里不由犯急,現下天還冷呢,怕安氏挨了一腳再這麼長跪會跪出個好歹來。
好在他們這宅院離刑部衙門不遠,清秋乘著早已備好的馬車去,不一刻工夫就載著刑部的員一道回來了。
這會兒正值年關,各衙門里都沒什麼事,每日留下值班的人都閑得長。所以這人一聽說定國公府有事,不僅沒覺得煩,還連眼睛都亮了——不僅能打發時間還有賞錢拿的好事,哪找去?
是以他一下車,楚沁就看出了他的興致:“娘子安好。”
“有勞大人了。”楚沁還了一福。
那刑部在來路上已聽清秋說清了究竟,當即也不廢話,就問楚沁借錢這事有字據沒有。
清泉不必楚沁開口便將字據遞了上去,刑部一瞧,字據上明晃晃地寫著安氏為替父還賭債借了三千兩銀子,承諾一個月后還。白紙黑字還有手印,日期是去年冬月,算起來應該臘月就還了。
刑部瞧瞧安氏:“這字據,你可認?”
安氏的臉早已慘白如紙,垂著淚點點頭:“有、有這事……是我和娘子借了三千兩銀子,給了爹爹……”
那邊安仁又掙扎起來:“沒有!沒有!”他雙目圓睜,眼見就要起來,終是被兩旁的小廝死死按了回去,“我沒見著這錢!沒有!”
楚沁氣定神閑地垂眸。
鬧這個局面,誰都會覺得安仁不是個東西。都不是個東西了,說的話又怎麼能信呢?
那刑部踱到面前:“不知娘子想如何解決?”
楚沁抬眼:“我自是想要他們還錢啊。”
安仁還在喊:“我沒見著那錢!那錢跟我沒關系!誰借的誰還!”
刑部掃了他一眼,再看向楚沁,低了聲音:“其實他這話在理。”
“誰借的誰還”,這話在理。
楚沁自然也知在理,但敢排這出戲就是因為知道自古以來還有一句“民不與斗”,也在理。
含笑向面前的刑部:“常言道父債子償、子債父償。他兒嫁到我們府里之后,他得了不好,總沒道理如今出了事就推個干凈。再說,那錢自是讓他拿去還了賭債,我跟他兒要,也要不出來呀。”
刑部點點頭:“這我知道。”
楚沁續言:“這筆錢他若不知,是他兒的過錯;但若他知、亦或是他慫恿的,他是不是就難辭其咎了?”
刑部怔忪一瞬,旋即心領神會。
他看向安仁,抖了抖手里的借據:“白紙黑字的借據在這放著,寫明了是為你還賭債,若是假的,難不是你出了嫁的兒蓄意害你?何苦來哉?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如今你既不肯認,那便跟我去刑部吧!”
“不是,等等……”安仁這回真的怕了,渾戰栗如篩,那刑部自不打算多理他,讓人押了他就走。
這麼一押誰都明白,了公堂就得刑。
楚沁冷眼看著,眼見安氏傷得厲害,覺得安仁被刑部刑教訓一下也不冤。卻不料安仁草包到了極致,竟立刻就慫了,改口嚷嚷道:“有!有這錢!我來日慢慢還……慢慢還行不行!”
刑部扭頭看向楚沁,楚沁挑眉:“不行。”
刑部蹙眉不語,安仁咬咬牙,認命道:“這錢我認,但您……您要我立時三刻還上,我拿不出,要不您打死我?”
儼然又是一副耍無賴的架勢。
楚沁面無表:“我今日非讓你還上不可。”說著語中一頓,繼而一邊思索,一邊慢條斯理地續言,“不止這三千兩,還有逾期十幾日的利錢、你打人的藥錢,都要一并還上。但我也不訛你,就請刑部這位打人估個價,咱們按著律例走便是。”
安仁聽得傻了。
他原也時常訛人,可他不明白面前這高門顯貴的娘子怎麼能一邊訛他一邊還搬律例,這合理嗎?
她,天月王朝無人不知的女霸王,欺男霸女,聲名狼藉,無人敢娶。他,帝月大陸萬人之上的帝尊,神秘強大,縱有萬千女子愛慕,卻無一人能接近。直到她遇上他,方知何為惡女怕纏郎。“夫人今天將藥材鋪搬空了。”“搬,順便將另外幾家藥材鋪的房契送到她手上。”“夫人將許世子打傷了,許世子正揚言要教訓夫人呢。”“活膩了?我的人也敢動!”她腹黑狠辣,瀟灑隨性,快意恩仇,他卻將她放在心尖上,處處護她,宛若稀世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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