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硯程從機場大廳出來,看到岳澤叼著煙斜斜地靠在吸煙區的廣告牌柱子上。

　岳澤見了他，揮了揮手,算打過招呼。

　徐硯程拉著行李箱走到他旁邊,還沒站定，岳澤嬉皮笑臉問：“來一支？”

　徐硯程接過岳澤遞過來的香煙和火機，慢條斯理從里面出一咬到里,燃火機，用手擋著風燃了煙，雙頰微微凹陷，煙尾橘紅閃，冒出飄渺的白霧。

　“今年不是說不回來了麼？”岳澤問。

　徐硯程把里的煙霧吐盡：“忽然想回來了。”

　岳澤笑得賤兮兮的：“我就沒見過邊哪個留學生像你這麼勤快，每逢假期就回來，沒假期還特地請假回來。”

　“怎麼，擔心你家老頭顧著小兒子，家財沒你的份？”

　徐硯程態度冷淡,瞥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就閉。”

　知道自己撞槍口上,岳澤訕笑：“放心,你可是我公司大東，我不會讓你破產的。”

　岳澤最近創業,手頭的資金張，缺的那部分全是徐硯程補的，岳澤承諾給他一半份,他也沒拒絕，但就一個要求,除了例行事務，堅決不參與公司任何經營，按照合約定時給他的卡打錢就好。

　“就你那小公司,別說買房，明年買車能指上？”徐硯程問。

　岳澤大打擊，想要反駁，仔細想想徐硯程說的也沒錯，他現在就一棟樓，公司員工不到二十號人，還沒盈利多，別說買車，現在能給大家發齊工資已經很不錯了。

　“莫欺年窮。”岳澤肚子里墨水不多，費力拉出一句經典名言。

　徐硯程彈了彈煙，煙掉落在煙灰缸里，輕笑說：“你不窮，拿著幾百萬創業，算什麼窮。”

　岳澤像被扯開遮布，抬起胳膊推搡他一下：“得了程哥，別損我了，我已經夠慘了。”

　徐硯程完最后一口，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嗅了嗅指尖，尼古丁殘留的余味濃烈，眉頭不由得蹙起。

　旁邊目睹他小作的岳澤嘁了聲：“徐醫生，實在不了異味就把煙戒了。”

　徐硯程不理會岳澤，拉過行李箱：“走了。”

　岳澤趕把煙摁滅，從兜里拿出車鑰匙，走在前邊帶路，不忘給自己臉上金：“程哥，你看整個江都還有誰比我對你更好？哪次回來不是我親自來接你。”

　“你給吳杰棣說去。”徐硯程把行李箱放到后備箱，拉開副駕駛坐進去。

　岳澤：“說就說，誰怕誰。他吳杰棣最近上了頭，連他喝酒都不愿意出來，出來也帶著他對象。”

　徐硯程想回話，看了眼岳澤因為加班熬出的黑眼圈，前段時間容青筠和他提分手的事給他帶去的打擊不小，便沒有再在傷口上撒鹽。

　“這次待多久。”岳澤問。

　徐硯程合上眼假寐：“三天。”

　岳澤笑了聲：“三次？你還不如直接從法國飛回去，有必要回江都一趟？”

　徐硯程悶悶地嗯了聲：“有必要。”

　岳澤：“怎麼？回來見誰？”

　徐硯程睜開眼，城市悉的江大橋映眼簾，出聲幾分：“見一個可能見不到的人。”

　岳澤一臉疑：“程哥，你留個學怎麼還搞起了深奧，你學醫的吧，不是搞神學的吧。”

　“看路，說話。”徐硯程本就心煩，聽了他的話，心低落到谷底，也對接下來的行程不抱希。

　徐硯程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際，深冬的江都變得郁沉悶。

　回到家，徐硯程剛放下行李，程莞的國際長途打進來，他單手接起。

　他還沒來得及說聲喂，程莞中氣十足的聲音過聽筒傳來，徐硯程被刺到耳，微微拉開電話。

　“我說你臭小子，你到底還要請假多久，你干脆請假在國過年好了，你是不想畢業了？你的論文搞清楚了？你就去旅游，還法國飛江都一趟，你很閑麼？”

　在一陣炮轟下，徐硯程冷靜自若，緩緩說：“已經和導師通了，假也請好了，大后天就走。”

　程莞無法理解他多此一舉的行為：“你還不如直接在法國玩到假期結束，何必呢。”

　徐硯程在中島臺倒了杯水：“回來幫您監督我爸有沒有背著您來。”

　提到徐文，程莞變得支吾起來：“你管他啊，我和那個老頭沒有關系了，你別整天在我面前提他。”

　怕徐硯程要繼續扯徐文，程莞說：“好了，你落地給我打電話，我開車去接你。”

　徐硯程準程莞的肋，逃過的碎碎念，“知道了，需要我給您帶什麼？”

　程莞：“寶貝兒子，你不說我還給忘了，你這幾天去買些特產，今年過年我們給鄰居送一些。”

　他們住的地方有不華人，每到華國重要的節日，大家會相互串門送禮，就和在國差不多，所以在國外過節的氛圍也濃厚的。

　徐硯程應了好，程莞再三囑咐后掛掉電話。

　他回到房間，從屜拿出便簽，列了一個購清單，拿過車鑰匙出門。

　路上他給徐文打電話，說自己回來了，徐文心好說今晚定了餐廳，讓他晚飯時間直接過去。

　徐硯程掛斷電話，拿下藍牙耳機，在路邊停車。

　他按到路標指示走向購中心找到商店。

　選好禮品，他留了國外居住的地址，讓商家直接寄過去，是因為實在太多了，拿上飛機不實際，只能走流。

　他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到程戚樾下課的時間，打算開車去接他一起去徐文定好的餐廳。

　走出商店，他看到楚梔，正想上前和打招呼，在看到和同行的人，呼吸一滯。

　是許縈？

　徐硯程不能確定是不是許縈，因為他已經一年多沒再見過了。

　他站定在原地，腳下生了，不舍得挪一，目更是黏在上移不開。

　另外一個同行的生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楚梔大笑，許縈也淺淺的笑了，臥蠶明顯，羽般的長睫撲扇著，遮住那一雙盈盈秋水的眸子。

　楚梔拉著另一個生去樓下茶店拿喝的，把包包堆到許縈懷里，讓繼續排隊。

　徐硯程看了眼門口的牌匾，是一家火鍋店。

　猶豫片刻，他往前走了幾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許縈忽然轉了，他嚇得定住了腳步，以為要發現什麼的時候，目輕飄飄地略過，看向遠的一家品店，定住幾秒，收回視線。

　徐硯程松了口氣，仿佛劫后余生。

　一年多沒見許縈，的變化很大，頭發長到腰間，挑染了棕，發尾微微打了卷，搭配一張恬靜的臉，稱得像漂亮的洋娃娃一般。

　隨之而來的，是難掩的驚喜。

　自從許縈畢業后，他不知道去到哪里能見到，并不在江都念書，找起來更難了，又不好意思和楚梔去打聽。

　每每想到這些，他一度陷困境，他不知道怎麼辦是好，好在他堅持每個假期都回來，終于上了。

　他想，從法國回江都是對的。

　許縈站了五分鐘，他就陪著站了五分鐘。

　楚梔和肖芊薏提著小吃一蹦一跳跑到許縈邊，把的那份遞給。

　“阿縈，明天我們去新開的游樂場，怎麼樣？”肖芊薏從手機翻出一則開業消息，放到許縈面前，“趕領券，打五折，我們三一塊去！”

　許縈訕笑：“明天不行，明天有畫展，我已經買好票了，下次我再和你們去吧。”

　肖芊薏失啊了聲：“能不能退了啊，五折券就這一次啊！”

　許縈拒絕：“不能，這個展我等了好久，上次在京都沒蹲到，好不容易這次有機會，不能再錯過了。”

　“好吧。”肖芊薏扁了扁說，“你也真是夠可以的，每次有畫展就會把我和梔子鴿了，你是多喜歡啊。”

　許縈吸了口溫熱的果茶：“專業需要。”

　“我好不學無啊。”肖芊薏抓了抓腦袋，“你也是。”

　楚梔點頭：“是啊，我一個醫學生竟然有空和你們在外面瞎轉悠，我確實很不學無。”

　“哎呀哎呀，我不是故意說你的梔子小姐。”肖芊薏黏糊糊地湊上去，楚梔嫌棄推開。

　許縈見他們扭打在一起，往后退了一步，怕被殃及。

　站在不遠的徐硯程聽完他們全部的對話，拿出手機搜了館和藝館，在館看到有一個巡回展，他點開購票。

　幸好還有票，不過價格漲了不。

　徐硯程買了一張。

　不知為何，做完這個，他心跳莫名的加快。

　是不是意味著，明天還能再見到？

　應該是吧。

　都說會去看展。

　商家了許縈他們的號，三人拿起東西往店里走去。

　徐硯程口袋里的手機震響，他拿出接聽，一面往停車位走去。

　-

　第二天一早，徐硯程在館前面的廣場等著，他焦急不安地張著，心里知道會來的可能很大，卻還是怕臨時改主意去游樂場。

　開館時間已經到了，遲遲不見許縈的影，徐硯程心里最后的那一丁點兒期待也落空。

　他拿出手機翻了游樂場的門票。

　可惜的是，游樂場是新開張，票早在昨天就已經搶完了。

　正當他要放棄，就這樣結束走掉的時候，看到不遠地鐵口走出來悉的影。

　許縈穿著的羽絨服，戴著一頂線圈帽，臉上黛未施，因為是小跑上來的，臉蛋著紅，小張開，微微著氣。

　刷票進了會場，徐硯程跟上去。

　進門后，許縈在大廳轉了一圈。

　他站在不遠，不敢靠得太近，怕發現有人跟著，心里到不適應。

　許縈找到導向臺，和前臺的志愿者通。

　幾分鐘后，一個戴著小蜂的人走來，友好問許縈是需要講解員是麼。

　許縈點了頭，問他們：“你們不組織講解的麼？”

　講解員小姐姐微笑解釋：“因為今天的人不是很多，而且多數人喜歡自己逛，所以就沒有安排講解。”

　“那……麻煩你了。”許縈不好意思笑了笑。

　“沒事的，你不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辦公室干什麼。”講解員小姐姐給帶路，“走吧，我帶你參觀。”

　徐硯程跟在他們十米外，余時不時打量過去。

　許縈沉浸在講解員的介紹中，單獨的講解方便了，提出的問題便多了些，都是關于作品的歷史和背后故事，講解員耐心地給解釋，就像是學生時代一對一的輔導作業。

　走到下一個單元展時，講解員小姐姐問許縈：“你是經常來看展麼？”

　許縈收回注意力，點頭：“假期有展我都會過來，上學時間不多，就不常去。”

　“這樣啊，看得出你是專業人。”講解員說，“如果有需要，下一次你還可以找我。”

　許縈樂意至極，對拋出的橄欖枝非常的開心，笑著說好。

　徐硯程心里也有了底，無聲地笑了笑。

　是不是以后回江都，只要來畫展就能看到？

　如果是真的，那他還是有機會再看到。

　兩人繼續往下一個單元展走去，徐硯程停下步子，決定去大門等著，給許縈讓出個人空間。

　許縈逛得細致，大概三個小時后，才從展廳出來。

　徐硯程收起手機，目再次追尋，想知道要去哪。

　許縈輕車路去旁邊的一家咖啡店，點了一杯熱飲，然后找到面向馬路的落地窗坐下。

　等到拿出手機查看消息，徐硯程才走進去。

　他和服務員隨便點了一杯咖啡，站在前臺遲疑了一下，最后走向在的方向。

　徐硯程和背靠背落座。

　因為兩個桌子挨得很近，他們的距離比坐在旁邊還要近，他甚至能嗅到頭發上的淺香。

　不知道在干什麼，只聽到細微的翻書聲，還有筆紙張的思索聲。

　他想，應該是在做筆記。

　服務員給他們送喝的過來，許縈說了聲謝謝。

　又寫了一會兒，然后把本子收起來，拿起熱飲喝了一口，小小聲地笑說不錯，看得出不是第一次這樣做，并且很喜歡在展后買上一杯喝的。

　許縈的手機響起，騰出手接聽。

　另一邊在游樂場瘋玩的肖芊薏問要不要約飯，聲音大到徐硯程都能聽得到。

　許縈：“今晚想吃什麼？”

　肖芊薏：“不知道誒，要不然去小吃街？”

　許縈手機震，拿開查看消息，一會兒后，對著肖芊薏抱歉說：“下次吧，我媽催我回去了，說是要回老家住上幾天，讓我回去收拾東西。”

　肖芊薏可惜說：“好吧。”

　“下次我和梔子陪你去逛畫展！”

　許縈：“不用這麼刻意，反正我每個假期都來，你們想來就來。”

　肖芊薏的回答聲已經逐漸變小，徐硯程側臉看著窗外遠去的倩影。

　他握著咖啡杯的拇指挲著蓋子。

　下一次再回江都，他還可以在畫展見到，還能和背對背喝上一杯咖啡，然后目送離開。

　這樣一想，徐硯程堆積許久的負面緒瞬間消逝，角的笑意漸漸加深

　如果偶遇變多，或許，在將來某個時刻，他有機會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