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南音仍對家中有怨?是想報復二弟,特意讓陛下如此的?
如果不能真正手握權勢,那他費盡心機回長安,豈非虛耗功夫。
一心二用地述職,慕懷樟猶在想是否要對綏帝如實請命之際,侍報,皇后來了。
他怔住,君臣議事,皇后竟能隨意求見嗎?
事實證明,綏帝對他這個侄,當真是寵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
不僅允隨意出太極殿、書房,甚至親自起去迎。帝后二人攜手而來時,慕懷樟登時起行禮。
“伯父也在啊?”輕輕的聲音令慕懷樟頷首,含笑道,“許久不得見娘娘了。”
“嗯,一宮門深似海,和家人來往也不便了。”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惆悵,慕懷樟下意識看去,得了南音一個笑容,亦沒有忽略眉宇間的點點愁緒。
綏帝低首與說話,似在安。
傾坐定,他邊和慕懷樟說話,邊任南音翻閱案上奏疏,凡有意見,都會停下話語耐心答復。
慕懷樟大為震撼,冷漠嚴酷如天子,不僅力排眾議立南音為后,還能任這般隨意干預朝務國事?
便是妲己、褒姒再世,也不過如此了。
他震驚不已,卻也為這樣的皇后出自自家而忍不住狂喜。
看著看著,那邊似乎不高興起來,慕懷林瞧見侄一擲折子,像是悶悶不樂地垂眸。綏帝又趕放下手中的事和解釋甚麼,好片刻,才侄勉強出笑。
他并不了解南音,只因先前在家中所見,覺得這個侄有幾分聰明。今日一見,又不確定了,這看起來實在像恃寵生的模樣。
不過,這樣的子,往往也最好利用。
復拿起一張紙,幾眼掃過容,南音道:“陛下想再擇中書令?”
慕懷林不由抬眸去。
綏帝頷首,“鄭盡年事已高,時常力不濟。中書令本就可設二人,朕想再擇一人輔他履職,趁他尚有余力時教一段時日。日后他致仕,就不用再費心擇人。”
鄭盡近來病了一事,慕懷林亦有耳聞。他猜測,許是因此讓陛下生出這個想法。
“陛下有人選了嗎?”
“尚未有。”綏帝玩笑般問南音,“皇后這兒可有舉薦?”
南音沉,視線從面前的桌案掃向綏帝,再慢慢下移。
掠過慕懷樟時,輕飄飄的目仿若有千鈞重,令他竟有瞬間心跳如擂鼓,攏在袖中的手不知不覺攥了拳。
最終,南音卻是搖頭,“不知,臣妾又不認得甚麼外臣,哪有人可舉薦啊。”
短短幾息,慕懷林的心從云端下落,并沒有砸地心,而是慢慢落在了地面。幾番思量,唯有自己知曉。
他見帝后仍有許多話要私談的架勢,沒有繼續待太久,十分懂事地請退。
南音聞言,再度抬眸認真瞧了他一眼,許是真的太久沒見家人,怨念漸淡,心也了,竟出聲道:“挽雪,外面有雨,幫本宮送慕大人一程。”
慕懷樟識得挽雪,陛下指派到侄邊的儀,亦有品級。
他行禮告退。
轉步踏在急雨之下,抬首是灰蒙蒙的天,慕懷樟行了一陣,不經意問道:“我見娘娘似有煩憂,可是遇到了甚麼事?”
挽雪道:“不敢妄自揣測娘娘心意,更不敢隨意說道。”
慕懷樟頷首,說理應如此。
穿過廣場,抵達長廊,趁侍收傘之際,慕懷樟在大袖掩蓋下,往挽雪手中塞了甚麼,語氣真誠道:“倒無他意,只是畢竟得娘娘喚一聲伯父。見娘娘不得開懷,我也難免擔心,恨不能為娘娘分憂啊。”
挽雪沉默了會兒,似在猶豫。
片刻后,才將慕懷樟拉至一旁,低聲道:“陛下有意為娘娘修一座名畫樓和觀南閣,既想為娘娘攬盡天下名畫,也想滿足娘娘思念揚州親人之心。”
“自揚州歸來后,娘娘就極為思念溫家老夫人,日漸憔悴,這座閣樓,正可眺到通往揚州的運河。”
慕懷樟表示理解,畢竟在慕家被冷落十余年,更親近溫家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區區商賈,恐怕提供不了甚麼助益。
他問:“既是如此,又為何郁郁不樂呢?”
“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召來工部戶部兩位尚書,都遭了反對。尤其是戶部的嚴尚書,推托說戶部沒銀子,就是不肯應下。此事……陛下又不好強,卡在了銀子那兒,遲遲不得工,娘娘自然不高興。”
挽雪也為自家主子鳴不平,“那些皇親國戚要建樓修觀,凡陛下應了,一道圣旨頒下去,下面哪有不從的?偏到了娘娘這兒,戶部那兒就百般哭窮,又說國庫空虛,又斥娘娘讓陛下大興土木,窮奢極……我看,我看他就是有意針對娘娘。”
慕懷樟聽罷,重重喔一聲,長久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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