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越此時開了口：“做這個醬累不累？你現在懷著子，盡力而為。”

　魯恒聞言忽然睜大了眼：“二嫂懷孕了？！”

　魯老太太笑道：“顧著說去了，對，你二嫂懷了！你大嫂也有了！不過你大嫂覺得你大哥不在急得很，暫回娘家住去了。”

　魯恒臉上漫上喜：“咱們家今年真是雙喜臨門，太好了……”

　魯老太太也笑：“何止啊，你今年定能再中個秀才，那咱們家就是三喜臨門……”

　“我一定努力，不辜負娘的期冀……”

　……

　芒種至，魯恒當真跟著自家二哥一起下田種地。

　田里的人見到魯三郎，也覺得稀奇：“回來了？”

　“喲，三郎回來了？”

　魯恒脾氣好，總是笑著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芮娘則在家中開始忙活起菌菇醬的事，春天里的菌菇新鮮且多，進了六月，其實已經不常見了。但芮娘自有辦法，用不了菌菇還可以用別的，春天里挖了許多的筍，筍丁可以醬、梅菜干可以醬、藕丁和丁搭配更是可以做出不一樣的風味醬料。

　還有一樣東西，是芮娘自己最吃的。滋味獨特，制作也不算麻煩，那就是——腐。

　腐要用豆腐制作，豆腐對大多數家庭一般的人家來說并不是常見的東西，而把豆腐專門放置著長出霉，那更是許多人都不會去做的事。至在甜水村，芮娘沒有機會嘗試過。

　京都還好，聽說芮娘要做腐，那賣豆腐的娘子笑著道：“芮娘手巧啊，腐要選鹵水豆腐，這個給你。”

　芮娘笑著接過：“多謝，再多割些，我多做些，給我家三弟帶去。”

　魯家三郎的名聲周圍鄰居都是知曉的，那豆腐娘子嘆：“你這個做嫂嫂的也真是好，照顧弟弟……”

　芮娘笑了笑：“應該的。”

　芮娘走后，那豆腐娘子也忍不住唏噓，還記得去年三郎回來，韋氏也出門割過豆腐，那個小氣勁，好像只要三郎一個人的份兒就夠了，哎……真是不比不知道。

　芮娘難得出門，周圍人都笑著和打招呼。

　“芮娘肚子瞧著起來了些吧？幾個月了。”

　芮娘：“三個月了，還沒呢。”

　“快了快了，等你五個月就明顯了，慢些啊，別累著。”

　鄰居們的關心讓芮娘也心生暖意，等這批醬做出來了，也讓送去鄰居們嘗嘗鮮吧，想。

　新鮮的豆腐要切小方塊，用開水汆燙，之后再鋪在簸箕里，簸箕底下要鋪一層干稻草，芮娘也不大知道原理，只是記得山里的大娘教過，說這些干稻草里有能讓豆腐長白的東西。

　豆腐塊要在上面放置兩三天，等到長出細膩的白的絨才行。這個過程還要耐心等待，芮娘放好豆腐之后，就去準備別的醬料了。

　-

　桃花村韋家。

　自韋氏回來后，韋家難得連著兩天都割了。新鮮的魚沒買到，只能天天吃豬。

　一開始韋氏倒還忍了，可沒想到劉桂香的手藝兩年毫沒有進步，好好的排骨湯，燉不出清澈的香味，搞得渾濁不堪，還油膩的要命，韋氏飯桌上吃的有些反胃，就嘟囔了兩句。

　劉桂香骨子里雖然還是怵這個小姑子，可畢竟也做了韋家兩年多的兒媳婦，還生了個兒子，這韋氏一嘟囔，就有些不了了。

　“要吃香喝辣干嘛回娘家啊……在婆家吃的不夠好嗎？”

　劉桂香一還，韋氏要炸了。

　“你沒喝嗎？這湯就是難喝啊，不讓人說嗎？”

　劉桂香也不服氣：“這懷孕了就這麼金貴嗎？我當初懷孩子的時候也沒這樣天天喝吧，再說了，這排骨一點燉的湯就是這樣的，看不慣自己手唄。”

　韋氏一聽，不可思議的看向，話到邊被錢氏攔了下來。

　“好了好了，飯桌上呢，都說兩句。”

　韋氏睜大了眼：“娘，平時在家也這麼說話嗎？！”

　一直在一邊不說話的韋父忽然開口：“都說兩句！”

　畢竟是一家之主，韋父一開口，飯桌上就忽然安靜了下來，韋氏氣上來，干脆也了筷子，氣沖沖的回了房。

　韋氏離桌后，韋城也看不下去了：“這華華嫁出去不過兩年，脾氣見長啊。”

　錢氏瞪他：“行了！是啥子你之前不知道？這兩年魯家日子過得好，氣了一點點也正常。”

　“那是一點點？”劉桂香瞪大了眼，“娘，憑良心說咱家之前條件也不差，可也沒有這麼吃的吧，回來兩天燉了兩頓湯了，排骨了不行，太瘦了也不行，真不知道要怎麼伺候。”

　兒媳婦有怨言，那錢氏心中也不好。

　“再忍忍，明天我來燉，你歇歇，給豆子也多喝點，這娃現在長……”

　韋氏回房后，錢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敲門進去了。

　果不其然，韋氏一個人躺在床上生悶氣。

　錢氏換上笑臉：“華華，娘給你煮了個糖水蛋，你快起來吃，別著了。”

　韋氏這才慢吞吞的坐了起來，看向錢氏手中的糖水蛋。

　紅糖燉的荷包蛋補人，韋氏撇了撇，氣消了一些：“還是娘好……”

　錢氏笑：“娘對你不好誰對你好……快喝了，咱們村的，燉出來湯就油膩，明個兒趕集，娘上鎮子去給你買魚去，這孕期啊，就是要多喝魚湯才行。”

　韋氏眼睛一亮，忙道：“嗯！我要鯽魚，鯽魚燉的湯養人。”

　錢氏一口應了下來：“好，就買鯽魚！”

　“只不過……”

　韋氏一面喝著糖水蛋，一面抬頭問：“只不過咋了？”

　前世有些尷尬：“只不過娘手上沒錢，你也知道，錢都在你爹那……這陣子春茶生意正是周轉難，所以……”

　韋氏懂了，放下碗，二話不說就從柜子里取出那個裝錢的小匣子：“娘，別說了，我先給你兩貫，你不夠了再問我要吧。我辛苦給大郎懷孩子，買買魚什麼的也不能花你們的錢，而且我出門的時候婆婆還給了五貫。”

　錢氏聽說魯老太太還給了五貫，眼中出喜：“放心吧閨！娘明天就讓你喝上新鮮的魚湯！”

　韋氏笑了笑：“謝謝娘……”

　-

　第二天一早，錢氏果真上了桃花鎮上趕集。

　桃花鎮和月牙鎮差不多大，早市里，還真有幾家新鮮賣魚的鋪子，錢氏走過去瞅了瞅。

　“這鯽魚咋賣？”

　魚攤主道：“四十文一斤。”

　錢氏喊出來：“這麼貴？！去年不才二十五嘛。”

　魚攤主笑：“今年年初上游發大水，多魚塘都被沖了，現在的新鮮魚價格早已今非昔比咯！”

　錢氏咬了咬牙：“二十五！賣就給我稱兩條！”

　那魚攤主淡淡一笑擺了擺手：“您別家看看去吧。”

　錢氏氣不過，別家看看就別家看看，還不信了，這魚現在要這麼貴？！

　錢氏在早市溜達了一大圈，還當真沒有尋見便宜的新鮮魚，嘆了口氣，回了原來的地方。

　“那你就給我稱一條……再來條鯉魚吧……”錢氏不不愿的道。

　那魚攤主笑道：“鯽魚燉湯起碼要兩條呀，你只要一條沒法做。”

　錢氏咬牙：“就一條，我給我孫子燉著喝，小孩子一個人……”

　魚攤主不再說什麼了，笑著給錢氏稱了一條鯽魚和一條鯉魚。

　回到韋家，錢氏有些心虛，立刻先將那條鯽魚理了干凈，上鍋去燉。一條鯽魚的確只夠一個人吃的，用了小鍋燉，還特意來兒媳婦囑咐了兩句。

　劉桂香聽說這鯽魚是給韋氏一個人的，撇了撇：“知道了，我在這看著，那那條鯉魚呢？”

　錢氏犯了難。

　按理說，這也是用兒的錢買的，可是家里也是有好些時候沒吃過魚了，看了看兒那鍋專門的魚湯，咬了咬牙：“紅燒了！你來做，全家一起吃！”

　劉桂香這才高興：“行，我來！”

　……

　午飯時，韋氏見著面前的一碗魚湯總算是高興了，只不過一條鯽魚濃出來的湯只有一碗，喝完后問錢氏：“娘，還有嗎？”

　錢氏心里一激靈：“今早去的遲，那魚攤主的鯽魚只剩一條了，我立馬就買了回來，你不知道，這鯽魚湯熬起來費時費力水的厲害，一條鯽魚濃在一碗里才華咧。”

　韋氏點了點頭，這湯的確白的。又看向桌上那條鯉魚，劉桂香做的紅艷艷的，一油燜味，鯉魚不補人，沒胃口，又吃了點別的就回房歇著去了。

　錢氏見走后才松了口氣，此時劉桂香的兒子豆子小聲道：“，我也想喝魚湯。”

　劉桂香忙去堵他的：“喝什麼魚湯！吃魚！娘給你剝刺……”

　-

　芮娘今早也吃的紅糖蛋，只不過是魯老太太親自燉的，除了紅糖，里面還放了黑豆、紅豆、芝麻、花生……這些東西都是魯老太太親自去藥鋪問的，大夫說是對孕婦好，養人，打兩個荷包蛋，每天早上煮這麼一碗，隔段時間燉筒骨湯和魚湯，的孫子肯定能養的白白胖胖的！

　芮娘本就喜歡吃甜食，一碗紅糖蛋喝的干干凈凈，渾都暖和了起來。的腐發酵的差不多是時候了，芮娘走到院中去看，果不其然，簸箕上的豆腐塊已經長出了細細的絨，白白的，連忙把豆腐全都拿進廚房，凈了手，又取來一個干凈的盆。

　豆腐上的被平，裹住豆腐，放在盆中。接下來就是炒鹽，腌制腐的東西不麻煩，有兩種，辣的和不辣的，不辣的主要是咸香味道，用鹽、蒔蘿、花椒末、小茴香、陳皮，炒出香味后等冷卻。

　每塊豆腐的每一面都要均勻抹上香料，最后放瓶子里，封，待鹽融化出水。辣味的也是一樣，只是香料里要放番椒、五香，裝瓶的時候豆腐要事先在白酒里滾一圈，再封。

　芮娘不確定這次做腐能不能功，做的并不多，最后一共做了五瓶辣味的，五瓶咸香味道的。封之后，這還不算結束，等晚些時候罐子里的鹽融化出了水，辣味的腐里面要再倒香油封口，咸香的瓶里則要放用水融化的紅曲和黃酒，出來的腐帶著紅曲米的，難怪又做紅腐。

　至于菌菇醬，是昨晚就已經裝瓶了的。梅干菜醬，新鮮的番椒醬，豆豉醬，芮娘一共做了二十瓶，想來也是夠三郎和他的同窗吃一陣了。賣的事暫時沒有考慮，五十文一瓶的醬料都不敢想，何況是一百文。

　等全部忙完，又快到中午，魯越和魯恒渾是汗的回到了院子里，芮娘連忙出去給兩人遞了個帕子。

　“累壞了吧，快洗洗。”

　這樣的六月天，下地干活很是磨人。魯越早就換上了褂子，褂子的背后也都被汗水浸了。魯恒更是累得不行，接連搖頭：“二哥厲害……我不行了……”

　魯越常年干活，力是好些，就是熱。芮娘又端出提前晾好的涼茶，兩人咕嚕咕嚕的一大碗。

　芮娘心疼壞了：“洗個澡歇會兒吧，馬上吃飯。”

　魯越搖頭：“下午還要去甜水村，不洗了。”

　芮娘：“魚塘的事？不是都差不多了嗎？”

　魯越：“還差最后一點兒，明天府的人要來驗工了，最好別出差錯。”

　“那先吃飯吧，下面吧，是你吃的臊子……”

　……

　三郎離家前一天，杜家的魚塘也竣工了。

　一共五畝大的魚池，杜家這次也是下了本，府的魚池要求水深、水寬、水活。好在甜水村的活水條件好，魚池就挖在離河的不遠。

　先前開挖的時候，村民只知道杜家要修建魚塘，沒想這麼快就修好了，拆了柵欄眾人再去看，紛紛咋舌。這幸得是有魯越，不然就杜功章那子板，能干的了這個？！

　“何止啊……這麼大的魚塘要花費不的錢吧，杜家能有這家底？……肯定也是魯家幫忙的吧。”

　“我的個親娘，這杜功章是找了個好外甥婿，比我家婿都上心……”

　村民的羨慕是真的，杜家的激也是真的。杜功章看著這麼大的魚塘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連聲道謝，魯越只道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府當真來了人，在魚塘周圍轉了一圈后也點了點頭，“不錯，朝廷可按照你們的畝產量發放魚苗，你們看要多？”

　杜功章念書還行，到這些事就完全不行了，魯越知道一些，問：“怎麼個算法？”

　“畝產五百斤，投放八百尾，畝產一千斤，一千三百尾。我建議你們從小開始，魚的種類呢，最好也是混產，比方說主養鰱鳙，就放六的鰱鳙，其余占比三到四最好。”

　魯越點了點頭：“那就聽您的。”

　“行，那來個人，和我登記。朝廷審批下來，三天發放魚苗，這幾天你們就清塘。”

　杜功章問：“咋個清？”

　那人笑道：“你咋啥也不懂。先把水排了，池底曝曬兩三天，再撒石灰，用來殺蟲，過幾天引新水！”

　“好好好，多謝。”杜功章連聲道謝，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懂得那點兒圣賢書，知道的東西太了。這實際生活中，也是有深奧的學問啊……

　芮娘懷著孩子，沒能去魚塘親自看，只等魯越回來和講了許多。男人忙活了一整天回到院子里，芮娘心疼壞了，起又去廚房給他下了碗餃子，魯越一口一個。

　“慢些吃，別噎著。”

　“你們下午也吃的餃子？”魯越問。

　芮娘嗯了一聲：“我調的味，娘和的面，我倆一起包的，香嗎？”

　媳婦兒和老娘一起包的餃子能不香嗎？魯越一口氣吃了三十個，要不是大晚上怕不消化，他還能繼續吃。

　芮娘笑道：“明早給你包包子，今晚吃點，不然難。”

　魯越點頭：“別包包子了，累不累？”

　芮娘：“今天面和餡料都還剩呢，不包浪費了，又不重新弄。對了，我發現咱們院子里的井可好了，夏天了，里面可涼快！吊個籃子下去里面放瓜果和，都是冰冰的！”

　魯越臉一變，“你去井邊了？！”

　芮娘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我沒去，娘去的……”

　魯越這才松口氣：“你別去，那井邊水多，。娘有經驗，我害怕你出意外。”

　芮娘乖乖點了點頭：“我記住了，我不去。”

　魯越又想手。

　兩人洗完上了炕，芮娘主將人從后面抱住。

　魯越一怔：“怎麼了？”

　這段日子開始熱起來了，他害怕芮娘難，晚上都沒有抱著人睡，芮娘主，這還是第一次。

　芮娘蹭了蹭他后背：“這段日子辛苦你了呀……我舅母那邊……”

　魯越去尋了手握著：“都是一家人，這麼生分做什麼？”

　“也不是生分……”芮娘道。

　“你白天要管鐵鋪還有家里，這段時間芒種又忙，還要去幫我舅舅挖魚塘，真的很累……”

　魯越眼神和下來：“還好。”

　芮娘：“那我明天給你做好吃的呀……你想吃什麼？”

　魯越：“隨便做，我啥都吃，你就做簡單的。”

　芮娘笑了：“娘起初說你好養活我還不信……現在看倒是真的了，隨便是什麼呀，那明天我給你扯面吧，油潑面？”

　魯越點頭，油潑面他吃。

　面頂飽，上回芮娘做的油潑面又辣又香，嗦一碗下肚，能頂大半日。

　“明早我去給你買油條，西街口的酪漿和油條你不是吃嗎？我早起去。”

　魯越說完，沒有聽見芮娘的回應，再一翻，人已經睡著了。

　魯越眼中閃過一溫的笑，娘說過，當娘的在睡，肚里的娃娃就是在長，魯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將大掌覆在芮娘的小腹上，這里微微凸起……

　正孕育著他魯越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