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棠最近總做同一個夢。

　夢里山花遍布，大風吹得花樹搖曳，除去嗚咽的風聲，便是刀刃相撞的聲響。草屑被吹落進河水中，晃的水面倒映著一個模糊的影。

　仿佛也隨著草屑掉落水中，過厚重的水幕朝岸上的那抹人影看去。

　*

　沙棠從夢中驚醒，聽見夜風撞擊門窗的聲音，與夢中似妖咆哮的風聲十分相似，也令人心驚不已。

　了眼，披上外下床，剛推開門就被迎面而來的大風吹得抬手遮擋。

　遠有耀眼的紅閃過，是師尊的靈火。

　天幕沉，不見星月，唯有火的芒耀眼，它正全速朝著阿姐祝星的住所飛去。

　今夜的飛玄州格外安靜，沙棠站在柵欄前，神微怔地著火消失的方向。

　沙棠后半夜沒再睡，等到天將明時，便從閣樓下去，走在院外的碎石小道。晨微寒，而靈力微弱，連最簡單用來暖的法都使不出，只得將鵝黃的外又收攏些。

　常月樓離沙棠住的地方最遠，走了許久，才看見檐角掛著彎月風鈴的小樓。

　樓外門前已有不人在進進出出，看起來神都不太好，師尊的火小了形態，模樣威嚴地立在青的檐角上，朝遠眺。

　沙棠不知發生了什麼，心里有些惶惶不安，剛往前走了沒幾步，就撞上同樣來常月樓的父親，祝廷維。

　祝廷維風塵仆仆趕到，看都沒看路上的沙棠，帶著人徑直朝常月樓里走去。

　沙棠在袖里的五指了，星眸微怔，開始猶豫要不要過去。晨間涼意直往襟里鉆，寒冷遍布四肢百骸，讓素凈的小臉又白了幾分。

　心有退之意，想要回去時，常月樓的侍卻瞧見了，急忙上前道：“二小姐。”

　沙棠還沒開口，侍就道：“大小姐昨夜病發，子虛弱，長靜仙君正在里邊為診治，家主也剛剛到達，二小姐你也快進去看看吧。”

　就這樣被侍領著進了常月樓。

　阿姐祝星的閨閣在常月樓頂端，侍將沙棠送到樓梯口就不敢往上，因為長靜仙君吩咐過，若非要事，便不要在此時去打擾祝星。

　沙棠提著擺走上樓，順著柵欄來到屋前，正敲門，就聽里邊傳來父親低沉的聲音：“老洲王重傷不愈，前幾日下令，讓青州溫家代管十二天州。”

　“青州與我飛玄州爭了這麼久，就是為了十二天州洲王的位置。這次溫家在聽海關擊退一方妖王，救了北邊三州，聲大增，那三州已是溫家的天下。”

　沙棠安靜站在門外，不敢在此時進去打擾他們。

　屋里的白男子卻蹙眉朝門外看去，溫潤如玉的聲音中，帶了點冷意：“什麼人，進來。”

　沙棠這才抬手輕輕敲門，怯聲道：“師尊，父親，是我。”

　屋中靜默一瞬，祝廷維沉聲道：“進來吧。”

　沙棠低垂眉眼，推門進屋。

　未經允許擅自來常月樓，心里有些慌，怕這二人生氣，不敢抬頭看，輕聲道：“侍說阿姐病發，子虛弱，我有些擔心……”

　話還未說完，就被祝廷維打斷：“你阿姐在里邊，進去看看吧。”

　沙棠抿收聲，輕手輕腳地繞過兩人，去往屏風后的里屋。

　里屋窗戶閉著，帷幔重重，為床榻上的病弱子防風防寒，沙棠進屋帶了一冷氣，駐足站在帷幔外等了等，等冷意散去后才敢手掀簾進去。

　床邊的小桌案上放著暗金的芙蓉香爐，里邊燃著安神香，聞著是十分舒適的味道。

　沙棠小心走近，看見昏睡在床榻上的阿姐祝星，人一頭順的墨發散在后，秀麗的眉微蹙，似了夢魘，額上一層細汗珠，干涸的微張，輕輕著一個人的名字：“長靜……”

　聽見阿姐睡夢中出師尊的名字，沙棠目微怔。

　的師尊宋長靜，此刻就在外邊，若是去說阿姐找你，師尊肯定會進來守著的。

　沙棠呆了呆，片刻猶豫后，邁步來到床沿邊，揪著袖彎下腰，為祝星去額上的細汗，卻不知這個作將驚醒。

　祝星睜開眼，怔怔地著湊近的人，眸微閃。

　沙棠忙拉開距離，解釋道：“阿姐，我剛見你出了汗。”

　祝星閉了閉眼，好一會后才睜開，神恢復平靜，單手撐著床邊，側過坐起。

　沙棠想去扶又不敢，站在床邊顯得有些無措。

　“我去師尊。”沙棠話音剛落，祝星就道，“你是知道了才過來的嗎？”

　什麼？

　沙棠不解地抬頭看去，目無措，不知其意。

　烏黑的星眸中倒映人慘白的面容，順的墨發極黑，便襯得臉越白。祝星若無骨地靠在床頭，遠山黛眉下一雙眼楚楚可憐，深深郁藏于眼底，與對視的瞬間便覺得目驚心，讓人升起濃濃的保護。

　沙棠在外因晨寒陷冰冷的臉頰，屋后暖意催使，恢復了紅潤，與病榻上的人兒有幾分相似的容，卻又比更加明艷。

　兩人都是一樣的杏眼，殊，甚至連左眼角下淡淡的一點淚痣都在相差無幾的位置。

　沙棠與祝星對視一會就忍不住低下頭去，不敢再看，表現得太過小心翼翼，用盡所有力氣降低自己的存在，恨不得化作一粒塵埃。

　祝星卻仍舊盯著瞧，目像是過沙棠看向很遠的地方，抿低聲道：“若是娘還活著……定不會讓我遠嫁青州，嫁給一個從未見過面、也不我的男人。”

　此刻，沙棠甚至不敢在祝星面前有所呼吸。

　的心臟好似停頓一瞬，又重重響起，令沙棠無比為難，想要手捂住口的跳，不讓它打擾祝星。

　母親在生育沙棠時離世，是讓祝星沒了母親的疼，讓祝廷維沒了深的妻子。

　沙棠出生時，伴隨熒之星降世，留有熒之命的印記，是不祥的天命詛咒，又稱作“災星”之命，會給邊的人帶來不幸與傷害。

　的母親死前，曾哭嘆此命運多舛，懷熒之命，只有二十歲的人間壽命。

　沙棠今年剛滿十八，若是按照詛咒預言，只剩兩年的活頭。

　屋中安靜片刻后，沙棠才低聲道：“阿姐怎麼會嫁去青州？”

　“青州溫家，如今代管十二天州。這些年，我們飛玄州與青州多次敵對，爹爹好幾次攔了溫家的路，如今溫家得勢，要我嫁給溫家不寵的小兒子，溫聿懷。”

　祝星說得細若無聲，眸也暗淡幾分，輕扯角，面容悲戚：“云祟去聽海關為我取藥，陷妖海，命懸一線，若是不答應溫家的要求，云祟就永遠留在妖海，回不來了。”

　沙棠聽到這，控制不住地抬頭，剛好撞進祝星盯著的眼底。

　云祟與姐妹二人一同長大，是宋長靜的徒弟，也是祝星敬重的兄長，更是沙棠從小到大唯一能依賴的人。

　“師兄他……”沙棠剛開口就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云祟師兄對很好，但沙棠知道，師兄更喜歡阿姐。

　若是得知阿姐要嫁給別的男人，肯定會很生氣，也會很傷心。

　沙棠笨拙道：“父親不會答應的。”

　祝星輕輕搖頭，示意沙棠走近些，沙棠遲疑著，還是順的意往前走去，在床沿邊坐下，乖乖靠近。

　“你被養在深樓里，一個月也就只能離開深樓一兩天，所以才不知外邊的世界如何。”祝星出手，輕輕捧著沙棠半邊臉頰。

　雖然是剛從被褥里拿出來的手，卻如寒冰，上沙棠溫熱的臉龐，給帶來陣陣涼意。

　沙棠一不敢。

　“阿棠。”祝星充滿郁的眸子倒映著懵懂的臉，凄然一笑，聲似絕，“我心悅你師尊，若是嫁去青州，不如一死。”

　沙棠聽后，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