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這一天,全國理競賽出績了。
姜彥如愿拿到一等獎,全國只有五個一等獎,聽說他還是其中的第二名。
這是明中學頭一回拿到這個獎項,當即紅榜、海報都掛起來,學校網上都是紅彤彤的首頁喜報,要多熱鬧有多熱鬧。
所有人都稱羨,都夸贊。
姜彥的三年高中,他只用了一半的時間就走完了全程,并且功拿到了最高的獎杯。
班主任和理老師都笑得合不攏,又想起來周挽,忍不住唏噓幾句。
從辦公室走出來,上課鈴已經打響,姜彥卻難得并不急著跑回教室。
走廊上無人,他靠在窗口,看著不遠場上的同學,歡快的笑鬧聲傳過來,充滿蓬的朝氣。
姜彥臉上難得出放松的笑意。
他從口袋拿出手機,開機,給媽媽打了通電話。
“喂?”姜文盛接起電話,“阿彥,怎麼了?”
“媽,我拿到一等獎了。”姜彥笑著,“我可以保送了。”
姜文盛愣了好一會兒,許久沒說話,再開口已經帶上哭腔:“阿彥,媽媽就知道你肯定會有出息的,肯定會是最有出息的那個。”
“嗯,我會有出息的。”姜彥說,“媽,你放心吧。”
姜彥不想讓媽媽空歡喜,之前對了答案后雖然已經有了七把握,但從沒跟媽媽說過,姜文盛到這會兒心跳還劇烈著,里不停地念叨著“太好了”、“太好了”。
過了會兒,問:“跟你爸爸說過沒?”
“還沒有。”
“那你記著一會兒給他打個電話,一定要讓他知道。”姜文盛說,“你這麼有出息,你爸爸知道了肯定也會驕傲的。”
姜彥笑了下:“知道了。”
掛了電話后,姜彥便給陸終岳打過去,沒人接,大概是在忙。
他又給陸終岳發了條信息過去。
到臨近傍晚,陸終岳才回了條語音,笑著的,聽起來很高興:“能保送了啊,阿彥真厲害,想要什麼獎勵,爸爸買給你。”
[姜彥:我沒什麼想要的,爸,你陪我吃頓飯吧。]
[陸終岳:可以啊,不過今天我有點忙,要不你下班來我公司找我,等忙完了帶你去。]
姜彥愣了下,看著這條信息許久。
他之前從來沒有去過陸終岳的公司,更不用說這麼明正大地去找他。
看來他拿到這個一等獎確實讓陸終岳覺得面上有,很驕傲。
……
放學后,姜彥便直接出發去陸終岳的公司。
他站在那矗立的高樓前,心生向往,希自己以后也能為這樣的人,出人頭地,再也沒人敢低看他一眼。
他走進大門,跟前臺說找陸總。
“找陸總?”前臺打量他一眼,顯然對他的來意抱有懷疑,“你有預約嗎?”
陸終岳沒提前跟前臺打過招呼。
或許是下午太忙了。
“沒有,我是……”
姜彥一頓,剩下“他兒子”三個字沒說出口。
如果他這麼說了,或許會被當瘋子趕出去,他下心底的不適,說,“你可以給他打個電話,我姜彥。”
前臺撥線過去。
很快就經過同意,領姜彥上樓。
坐電梯上樓時,中途在某層樓停下,進來一個男人,看到兩人,隨口調侃問前臺:“小呂,這小帥哥你兒子啊?”
“說什麼呢陳組。”前臺對這樣的玩笑并不抵,“我可還年輕著呢,哪能生下個這麼大的兒子。”
“我這就是夸你呢,就得像咱們小呂這麼的大才有可能一早就被人騙了去。”
在職場中,這樣帶點葷的玩笑太常見了。
姜彥站在一旁,脊背直,無聲地攥了拳頭。
他覺得憤怒又難堪,像是到了極大的侮辱。
電梯門一打開,他就大步走出去,頭也不回。
走進陸終岳辦公室,他抬起頭,看到姜彥便笑著起,拍了拍他肩膀:“好樣的,阿彥,真給爸長臉。”
姜彥謙虛道:“可惜一等獎里的第二名,不是全國第一。”
“這有什麼。”陸終岳說,“一等獎就是一等獎,沒人去在意里頭的一二三名。”
姜彥笑了笑:“也是。”
“那你先在這坐著等我會兒,等我理完那些就帶你去吃飯。”
“嗯,爸,你慢慢來,不急。”
姜彥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從懂事到現在這麼多年,他很玩手機,每天都在爭分奪秒的學習,到此刻終于能閑下來,他反倒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干點什麼。
他拿著手機漫無目的地翻看了會兒,又從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本雜志看。
也是在這時,辦公室門忽然被打開。
姜彥抬頭,看到一個白發但神矍鑠的老人,他愣了下,立即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陸老爺子。
陸終岳瞬間看向姜彥的方向,陸老爺子察覺到,回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
“陸董。”姜彥頷首。
“嗯。”陸老爺子說,“你先出去下。”
姜彥看了陸終岳一眼:“好。”
他推門走出辦公室,關上門。
門合上的那一刻,他聽到陸老爺子的聲音:“你現在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都把他帶來公司,怎麼?是想讓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你私生子,以后好奪了阿驍的權?”
“爸,今天是阿彥拿到國家級競賽一等獎,保送了,我讓他過來是想待會帶他去吃頓飯。”陸終岳說,“畢竟孩子這些年不容易。”
“他不容易,阿驍就容易了?”陸老爺子不怒自威,“你們父子倆爹沒爹的樣,兒子沒兒子的樣,你閑著不如多花點心思在你親兒子上。”
說起這個,陸終岳是有氣的:“阿驍他要什麼沒有,吃穿用度我都沒限制過他,可他就是不學好,之前闖了多禍我都給他解決了,我還能怎麼辦。”
陸老爺子冷笑了聲,看著陸終岳,反問:“他變這樣,跟你沒關系?”
這回陸終岳不說話了。
陸老爺子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拐杖放一邊,手搭在膝蓋上:“聽說,你和小郭斷了?”
陸終岳心跳滯了瞬:“嗯。”
“這麼突然,怎麼了?”
陸終岳沉默。
陸老爺子能白手起家,到如今這歲數還能牢牢握著實權,就能知道他有多厲害,陸終岳清楚他今天突然來公司,一定是已經都要了解清楚了。
陸老爺子抬起眼皮:“我早就說過,你這人不正,人生路上得有個對的人帶著你,沈嵐是我挑的最適合你的人,你不要,偏要把那些登不上臺面的人搬出來,先是姜文盛,再是郭湘菱。”
陸終岳好歹都已經是個過了不之年的人。
平日里又被那麼多人捧到高,聽到貶損的話自然不舒服。
“先不說郭湘菱,文盛一個人帶到孩子,能養得這麼出還不夠嗎?”陸終岳說,“爸,當初可是你死活不同意進陸家的門,不然阿彥現在也是您孫子。”
“姜文盛功利心太重,否則當初也不可能能用一個孩子去賭自己的下半輩子,同樣的,養大的孩子也是,太過功利就容易心不正。”
陸老爺子說,“有一句話在我看來說的很對,窮人養子,寒門難出貴子。”
姜彥沒有走遠,就靠在門上。
老爺子的聲音沉而穩,清晰地穿過門板。
他臉瞬間變得蒼白,那心比天高的傲氣和自尊像是被掉了一層皮,讓他渾都在難忍的煎熬中。
可他卻不了腳步,不敢沖進去質問。
“你知道我為什麼看重阿驍嗎,當然不只是因為他是我孫子,更是因為他心正,也夠膽,比那姜彥強百倍,你總是把石頭當金子,不讓你親眼瞧見你還總不信邪。”
“所以哪怕我一早看出郭湘菱不是什麼好人,也沒去查,就等著你去摔跟頭,你就得摔出下場了才能死心。”
陸老爺子低笑了聲:“現在人家親兒都找上你了,一個17歲的小丫頭都有膽量威脅你,真不知道這些年你都在干什麼。”
陸終岳沒說話。
陸老爺子最后說:“這件事你別再手,我來理。”
……
老爺子走后,陸終岳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許久,才想起姜彥來,他推門出去,卻沒見到他影。
他給姜彥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
*
姜彥這輩子不是學習就是在去學習的路上,同學們去上育課,他忙里閑背書背單詞,大家約著去玩,他每次都拒絕,一個人待在家里學習。
他做了那麼多,就是為了出人頭地,就是為了未來能被人看得起,就是為了被陸家人承認,知道他比陸西驍要強得多。
可到頭來呢。
他就得到了兩句話。
一句是窮人養子。
另一句是寒門難出貴子。
他實在不明白,陸西驍到底好在了哪里。
游手好閑、打架斗毆,這就是老爺子口中的心正、夠膽?
酒吧中人聲喧鬧,音樂鼓噪。
姜彥不適應,只覺得那音樂吵鬧,震得他腔都發麻,可他還是走了進去,像是為了證明什麼。
酒保問他要喝什麼酒。
“你們這里有什麼酒?”姜彥問。
酒保便知道他不是常客,估計就是出于好奇的好學生,喝個一杯就走了,也失了興趣。
他抬了抬下,示意他一旁著的酒單。
不酒的名字都取得花哨,看名字本就看不出來是什麼酒,姜彥之前只聽說過“長島冰茶”,便點了一杯。
酒保調了酒放到他面前。
姜彥拿起酒杯喝了口。
剛一口他就皺起眉,酒燒著嚨,激得他渾都一。
他緩了會兒,仰起頭,將剩下的酒全部一口喝盡。
姜彥又要了一杯,看向后的舞池,穿著的人在舞池中扭著腰肢,他面諷刺,看不慣這些。
也是在這時,姜彥忽然聽到有人提及陸西驍的名字。
他側頭。
看到后座位上坐著一群流里流氣的男生。
中間那個有點眼,他皺了下眉,認出來,是駱河的那個混混。
之前在學校里聽到過許多人議論陸西驍向來和這駱河不對付。
駱河在陸西驍那兒吃了不虧,上回更是被教訓得很慘,他這輩子都沒這樣丟臉過,自然氣不過,想著不管怎樣都要從陸西驍上討回來。
姜彥聽著那群人囂著罵罵咧咧說些不堪目的話。
頓了頓,他轉過,看向他們。
其中一個男生注意他視線,瞪了他一眼,罵道:“看什麼看!信不信把你眼珠挖出來!”
他一看姜彥那樣兒就知道是個好欺負的,罵完還不夠,還啐了口。
姜彥沒,依舊看著他們,低聲問:“你們是要對付陸西驍嗎?”
*
第二天是周六。
周挽醒來時天暗沉沉的,拉開窗簾一看,又下雨了。
雨水席卷寒意而至,花壇里那些花剛栽下還沒適應新環境就鵬盛這一遭,凋零了不,花壇散落一地,反倒顯得更冷清了。
周挽皺了下眉。
馬上就要迎來梅雨季。
也不知道這些花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想起小時候還在老家時,有時會在屋前的空地種些小菜,到綿的雨季就會用一塊黑麻罩在上面,搭個簡易雨棚,等太出來隨時都能撤掉。
這附近似乎有一家雜貨鋪,周挽想去看看。
在離開之前,至安頓好這片花園。
陸西驍還沒起,沒去吵醒他,從玄關拿了把傘便走出家門。
……
雨漸漸大了,走到雜貨鋪時,周挽的都了,背后散著的幾綹頭發也得能滴水。
許久沒去剪頭發,現在頭發都到了口以下的位置。
好在店里有黑麻布賣,算是沒白跑一趟。
老板幫將一大塊布塞進塑料袋,周挽付過錢,跟老板說謝謝。
拿起傘,甩了甩水,撐開后往外走。
忽然,周挽腳步一頓,看向眼前停住的轎車。
后座車窗緩緩拉下來,陸老爺子朝笑了笑,溫聲道:“小同學,這麼巧。”
周挽一頓,無聲地攥了塑料袋,禮貌頷首:“爺爺好。”
“有空嗎?”陸老爺子說,“跟爺爺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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