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可以坐飛機不會犯恐高了嗎?”
“還好,不怎麼難。”
能忍。
周挽眨了下眼,又問:“從平川市?”
“不是。”他嗓音有點啞,眼底有,像是沒怎麼睡好,“出差。”
周挽愣了下。
還以為是那次爭執后,他不想看見,這些天都去別住了。
“吃過晚飯了嗎?”
“沒。”
周挽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凌晨一點了。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三餐永遠不準時。
“你嗎?”周挽站在一邊輕聲問,“我給你煮點東西吃吧?”
陸西驍抬眼,神淡淡地看了一會兒,說:“冰箱沒東西。”
“我前幾天買了一點放里面了。”周挽頓了頓,去看他表,“可以嗎?”
他掉外套搭在椅背上,淡聲:“嗯。”
周挽輕輕勾了下。
原是為了買些可以速凍的早餐,想著以后陸西驍上班時也可以吃,各式各樣的都買了些,蝦餃燒麥面條都有。
周挽在冰箱前彎著腰:“陸西驍,你想吃什麼?”
“隨便。”
“吃面?”
“可以。”
周挽拿了一把素面,又挑了個最新鮮的西紅柿,打算做個番茄面。
將剛才在外面買的那盒糕點也拿到餐桌上:“你要是的話可以先吃點這個,這一疊是抹茶味的,底下的是椰子味,不甜。”
他廚房里鍋碗筷子都有,但都沒有任何使用的痕跡。
大概是剛住時就在的。
陸西驍出差了將近一周,在南方的某個城市。
他不喜歡冬天,不喜歡雪,也不喜歡呼嘯的寒風,本想就在那兒過年,但卻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應該回來,便買了機票連夜回來。
他坐在餐桌前,抬眼就能看到在廚房忙碌的周挽。
穿了件米的,底下是修的牛仔,又細又直,比例優越,出來的皮白得能發。
六年沒見,確實跟讀書時不一樣了,依舊和,但更鮮活,也更打眼。
過了會兒,他拿起面前的其中一個做工致的糕點。
他都不知道有多年沒吃過這種玩意兒,確切的說,他從小就不吃,嫌甜嫌膩。
他咬了口,濃郁的抹茶味,帶淡淡的苦味,果然不甜。
就像周挽。
也不甜,帶著苦的味道,但味道卻能在口腔中回轉許久。
陸西驍忽然記起些什麼——
周挽,以后每年新年,都跟我過吧。
多年前的那年春節,他發給周挽的短信。
他從來沒有刻意去記,這些年也沒有特別想起過,就連他訂下今晚的機票時他都沒有想起這條短信。
只是,有種莫名的覺,推著他這麼做,推著他回來了。
陸西驍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
又想煙了。
他口袋,沒到打火機,登機前取出來了。
于是他又咬了口抹茶味的糕點。
……
周挽將番茄燉得很爛,湯都充斥著濃郁的番茄味,每一面條都被包裹著,澤人,稍微收了個,關火,倒進碗里。
“你試一下。”周挽將面碗端到他面前。
陸西驍原本并不想吃東西,但周挽做的番茄面湯酸甜,面條筋道,格外開胃。
從前也會做菜,但那時忙著學習忙著打工忙著照顧,就只會做些最簡單的家常,能吃就行,從來沒有研究過什麼菜。
陸西驍吃了一口,周挽觀察著他表,問:“怎麼樣?”
“可以。”他說,“比平川那家好吃。”
在平川市的時候,他們只去吃過一家面館。
就是兩人認識時周挽第一次帶他去吃的店,味道確實很普通,但勝在便宜,周挽那時就注意到他吃那家的面基本都不筷子。
回想到過去,周挽沒忍住,彎著眼笑了下。
笑起來狠漂亮,五長開了,是和又溫馴的長相,眉眼清淡,但笑起來便會平添幾分明麗,這種反差格外吸睛。
陸西驍有一瞬的怔神,他垂下眼,漫不經心道:“大學常自己做菜?”
“沒有,大學忙著讀書,都吃食堂,這些是大學前學的。”周挽停頓了下,輕聲道,“離開平川市以后。”
陸西驍抬眼。
周挽給他解釋:“離開平川市后,我去過一家飯館兒打工攢錢,在那學了大半年才回學校讀書,所以比你們正常的畢業都要晚一年。”
陸西驍皺了下眉。
這些年,他不是沒能力去查周挽,如果他真想查,每天干了些什麼,吃的什麼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可終歸他就是憋著一口氣,曾經彎下腰落得一句“我不你”,他就強撐著再也沒有低過一次頭。
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有一天竟然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聊起曾經。
只不過再怎麼聊都是淺嘗輒止,他們誰也不敢去真正的過去。
“當廚師?”
“當然不是啦。”周挽淡淡笑著,看不出毫對過去的抱怨,“我那水平怎麼當廚師,就是幫忙備備菜,然后把碗都洗干凈。”
陸西驍吃完最后一口面。
周挽起拿過碗,準備去洗。
剛要轉卻忽然被陸西驍拽住手腕。
腳步倏地一頓,連帶著呼吸也慢下來。
他的手指修長骨,扣著手臂,用力,青筋微顯,袖子拉到小臂中間,微燙的溫度順著指尖傳導。
他指尖順著下移,到周挽掌心,拿過了手里的碗筷。
“我來。”陸西驍淡聲。
周挽:“沒事的,我洗一下很快。”
陸西驍沒理,徑直走進廚房,打開水。
拔利落的男人和這廚臺實在是不相配,水花濺起,打他那件昂貴的襯衫,那雙手更是漂亮到不舍得讓他做一點臟活——反正周挽是這麼覺得的。
長手,想將面碗從水池里撈起來。
陸西驍蹙眉,扯著袖子直接將人拽到一邊。
他一皺眉就顯得格外不耐煩,兇相,周挽看了他一眼,抿,沒了。
“這麼晚,再過敏連送能藥的人都沒。”他淡聲。
周挽愣了下。
當年在飯館兒里打工時天天洗碗,每天好幾個小時手都泡在水里,經常又紅又紫,還皺的,像個爛蘿卜。
都習慣了,早不在意這皮過敏,不到發都懶得去吃過敏藥。
如今只是洗一個碗嘛,周挽都沒當回事。
可陸西驍還記得。
他都記得。
周挽16歲和他在一起,到離開,他都沒讓再過涼水。
到如今也是。
油污浮在水面上,陸西驍并不在意,冷白干凈的手到水下,作利索地洗干凈碗,瀝干,彎腰放進櫥柜里。
周挽怔怔地看著他的作,眼眶有點酸。
這些年,冬天洗碗長了滿手的凍瘡時沒有哭,獨自一人的高三沒有哭,如愿考上大學也沒有哭,工作中了委屈也沒有哭。
可現在,陸西驍洗了個碗,忽然鼻間發。
“陸西驍。”喚。
他沒答,只是回頭,視線淡淡地看著。
周挽不敢看他的眼睛,低著頭輕聲道:“當年在廢棄車站時,你為什麼要那樣擋在我前面,你明明可以讓自己別那麼嚴重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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