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的第二場雪融化時,謝景淵帶著蘇妙妙開始返程了。
天氣冷,蘇妙妙更喜歡窩在他的口,好在謝景淵大多時間都行走在荒郊野外,就算被偶爾路過的客商瞥見他領口探出一只貓來,也無大礙。
不過,再往前走,就是清虛觀香火籠罩的村鎮地界了,這邊的百姓很多都認得謝景淵。
“出來吧。”
謝景淵隔著襟,了蘇妙妙的貓腦袋。
一顆圓圓的白貓腦袋懶洋洋地探了出來。
謝景淵解釋道:“你我這樣,讓百姓看見不合適。”
蘇妙妙:“哪里不合適?”
謝景淵很難說清楚。
他一個大男人,把貓放在肩膀上,百姓們只會笑他太喜歡這只貓,可把貓放在口,百姓們怕是要懷疑他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蘇妙妙對上他堅持的眼神,哼了聲,然后乖乖爬出來,窩在他左邊肩膀。
謝景淵一邊走一邊低聲提醒今后要注意的事項。
“不可在我的房間外變人形,被百姓們知道你是妖,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嗯,沒事我還不喜歡變人呢。”
貓靈活,跑得快爬得高,往道長上也更容易,除了一些特殊時候,蘇妙妙更喜歡保持原形。
“不可在我的房間外我的任何部位,原形也不行。”
“好吧,我只在房間里面你。”
謝景淵快速結束了這個話題:“你我的關系,我會稟明兩位師叔,剩下的,除了徐守、顧嘉凌,你不要告訴其他人或妖,包括與徐守他們談論此事時,既不可讓其他人或妖聽見,也不可提及你我相時的任何親之舉,包括牽手、接吻甚至共浴等等。”
蘇妙妙一一答應,是貓啊,又不是山雀,也不是太喜歡跟誰閑扯。
比較在意一件事:“為什麼非要稟明兩位師叔?”
其他道觀,也出現過道士與妖結合的例子,一旦被同門發現,逐出道觀都算輕的,嚴重的都會死。
所以,就算謝景淵不囑咐那麼多,蘇妙妙也知道與道長的事要保,免得傳到其他道士耳中,前來滋事。
讓蘇妙妙做決定的話,連孫師叔、王師叔都不會。
謝景淵解釋道:“兩位師叔是我的長輩,你我親,不好瞞。”
人妖有別,為了清虛觀考慮也好,為了生活的清靜也好,謝景淵都不能明正大地宣布兩人的婚事。
可謝景淵也不想地與蘇妙妙在清虛觀過夫妻生活。
稟明兩位師叔,既是對二老的敬重,也是對蘇妙妙負責。
外人可以不知,可他的長輩,該知道這門婚事,當把蘇妙妙當他的妻子看待。
·
到了清虛山,謝景淵暫且繞過清虛觀,帶蘇妙妙先去后山見徐守、顧嘉凌。
馬上晌午了,徐守、顧嘉凌打了野味兒,坐在河邊正準備開吃。
忽然,徐守吸了吸鼻子,下一刻,他便化原形,朝下山的路飛奔而去。
顧嘉凌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丟下手里的烤,化藍的山雀追而上。
很快,黑的大狼狗來到了謝景淵面前。
謝景淵笑著拍了拍他的頭。
顧嘉凌剛要問蘇妙妙在哪,一道白突然從一側撲出來,悉的貓爪按住他的腦袋朝地上跌去。
“哎,你這臭貓怎麼還是死不改!”
明明可以憑借修為躲開,但顧嘉凌還是任命地腦袋地,任由蘇妙妙一爪按著他,一爪撥他漂亮的羽。
蘇妙妙玩夠了,看看山雀圓圓的小腦袋,低頭了一下。
“你惡不惡心!”
顧嘉凌終于不了了,翅膀往上一掀,推開蘇妙妙飛了出去。
謝景淵目復雜地看向蘇妙妙。
徐守默默繞到謝景淵后,以防蘇妙妙也來非禮他。
“不可再這般。”
謝景淵將蘇妙妙抱回懷中,又定了一條規矩。
蘇妙妙:“為什麼?”
謝景淵:“男授不親。”
蘇妙妙:“可我以前也過他的。”
謝景淵:“以前是以前,如今你我已經親,不可再與他們有逾禮之舉。”
蘇妙妙惋惜地看了眼徐守與顧嘉凌。
徐守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道長。
顧嘉凌站在一樹枝上,因為在清理沾了蘇妙妙口水的后腦勺,沒聽見謝景淵說了什麼。
徐守化人,難以置信地問:“道長,你剛剛說……”
謝景淵:“是,我這次回來,就是要知會你們,我與妙妙已經結夫妻。”
人間男親,要三六聘宴請親友,而他與蘇妙妙都是孤家寡人,份上一個是道士,一個是妖,就不必再講究虛禮,拜過天地便算禮。
“夫妻?”顧嘉凌終于反應過來,化藍袍公子站在徐守邊,臉上的震驚比徐守只多不。
短暫的死寂過后,顧嘉凌連珠炮似的開始發問:
“不是,你們倆才離開半年,怎麼就親了?”
“道長,你就算了凡心想親,那麼多閨秀小姐不要,怎麼就看上了?”
“蘇妙妙你也真是膽大,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
他這一堆問題,有的得到了謝景淵的簡短解答,有的只換來蘇妙妙的貓爪。
徐守就在一旁聽著。
他活了兩百多年,見過不人妖結合,有的是惡妖迷凡人,有的便是雙方都了真,甘愿冒險。
道長既然選擇了蘇妙妙,那自然是喜歡的,就算蘇妙妙有一的缺點,只要道長喜歡,旁人又能干涉什麼?
尤其在聽了道長關于人妖結合只要不生孩子就不會被天道懲罰后,徐守就只剩最后一顧慮了。
“兩位師叔若不同意,道長如何應對?”
謝景淵看向山下的清虛觀,淡然道:“他們不同意,我會帶妙妙離開。”
徐守馬上道:“我隨道長一起走。”
顧嘉凌煩躁地撓撓頭:“哎,這邊山清水秀,我都準備把這里當家了,不過,你們要是走了,那我也走。”
山清水秀的地方太多,道長這麼好的道士就眼前這一個,大狼狗也是非常靠譜的朋友。
至于蘇妙妙這只貓,哼,馬馬虎虎也算個好朋友吧。
顧嘉凌只是依然想不明白,道長與蘇妙妙怎麼就互相看對眼了呢?
這部分謝景淵給蘇妙妙為他們解答,他先回清虛觀了解這半年觀中的俗務。
蘇妙妙舒舒服服地趴在一片能曬到的草地上,得意洋洋地將虎妖的分析說給一鳥一狗。
“胡扯,道長怎麼可能對你一見鐘!”
蘇妙妙才開個頭,顧嘉凌就反駁道。
蘇妙妙:“道長都承認了,他說他從沒想過要帶別的妖回清虛觀。”
顧嘉凌與徐守互視一眼,誰也無法否認這個事實,蘇妙妙確實是清虛觀唯一的妖。
再回想謝景淵對蘇妙妙的種種“偏心對待”,全都是的鐵證啊!
顧嘉凌眼珠轉,思索過后推斷道:“哪有什麼一見鐘,其實道長對你是見起意,如果你長得丑,道長才不會喜歡你。”
徐守不悅道:“道長十歲觀,見過的妖不計其數,豈會因區區一副皮囊搖道心,就像今年五月我們遇見的那只八百年的貓妖,長得比蘇妙妙,還不是被道長殺了。”
蘇妙妙:“就是就是,道長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更何況,道長只是見起意的話,他早跟我雙修了,可直到他確定我也喜歡他,他才……”
徐守突然咳嗽一聲,看了一眼。
蘇妙妙頓時記起道長的囑咐,及時閉上。
一狗、一貓、一鳥或蹲坐或臥著或站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若是不小心聊到什麼不宜公開討論的話題,則會被徐守強行中斷。
山下,清虛觀。
天快黑了,蘇妙妙還沒有從后山回來,謝景淵猜測其實很想那兩只了,也沒有特意去接。
一個人用了晚飯,謝景淵將孫師叔、王師叔請了過來,布下隔音法。
人有七六,他無須對兩位師叔解釋太多,只說他決意與蘇妙妙廝守,便足夠二老明白。
孫師叔神凝重,試圖勸他回頭是岸。
王師叔也講了一堆大道理。
謝景淵:“我意已決,且我與妙妙已經拜過天地結為夫妻,余生必共進退。”
孫師叔頹然地長嘆一聲。
王師叔也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歲,他們都把謝景淵當自家晚輩,實在不忍心他走這條路。
謝景淵:“兩位師叔若能接妙妙,我保證會守住,不給清虛觀帶任何麻煩。兩位師叔若委實接不了,明早我便移觀主之職,帶離開。”
孫師叔、王師叔:……
清虛觀就這麼點人,他們連玄誠都舍不得,哪里忍心讓謝景淵離開?
上舍不得,功利上講,謝景淵修為高深,乃清虛觀未來百年甚至幾百年的希,時間長短全看謝景淵是壽終正寢還是飛升仙,如果謝景淵走了,就他們幾個平庸之輩,只需再來一只五百年的大妖,都能將清虛觀夷為平地,斷了祖師爺的香火!
等等,祖師爺?
孫師叔忽地心中一。
謝景淵要娶妖,此事關系到清虛觀前后幾百年的清譽,非他們兩個小小師叔能做主的!
“還是讓祖師爺裁斷吧。”
孫師叔胡子,嘆息著道:“只要祖師爺同意,我們也就同意了,畢竟妙妙對你深義重,祖師爺與我們都是有目共睹,或許祖師爺愿意為你特殊破例一次。”
王師叔:“對,這事咱們還是去請示祖師爺吧。”
趁著夜,三人來到供奉祖師爺的偏殿,關上門,行事。
在孫師叔、王師叔一左一右地注視下,謝景淵跪在祖師爺的金前,神恭敬地上了三炷香。
香進香爐,兩位師叔就不再眨眼睛,唯恐錯過什麼。
孫師叔甚至做好了準備,如果祖師爺又氣得噴煙,他馬上就背過去。
謝景淵神如常,其實心底也有些張。
以前給祖師爺上香,百次可能靈驗一次,自從那次大戰勞煩祖師爺出手后,再聯系祖師爺,祖師爺就愿意回應了。
可能祖師爺嫌棄他們修為不夠,竟讓清虛觀陷那般險境,為了保持香火,不得不多分些心神?
思量著,三香上的青煙竟然同時朝中間匯攏,緩緩勾勒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親可,生子不可。
眨眼間,那行字又消失不見。
謝景淵罕見地面喜意,跪下磕頭。
孫師叔悄悄朝王師叔使眼。
祖師爺好像偏心景淵的,這般胡鬧祖師爺都心平氣和,他上次只是詢問可不可以改觀規,祖師爺就噴他那麼一大團煙!
念頭未落,背后閉的殿門突然吱嘎一聲!
孫師叔嚇了一跳,再看祖師爺威嚴無比的金像,冷汗刷刷地往外冒,不是吧,腹誹祖師爺也能聽見?
隨后,門開了,一顆圓圓的貓腦袋困地探了進來。
孫師叔:……
蘇妙妙剛剛下山,見謝景淵不在房間,就尋了過來。
謝景淵本來都要站起來了,看到,改口喚道:“過來,隨我一同給祖師爺上香。”
既然要上香,蘇妙妙就化了人形,一襲白,貌無雙。
兩位師叔同時垂眸,無論蘇妙妙是貓妖還是師侄媳婦,于禮他們都不該多看。
蘇妙妙沒理他們,跪在謝景淵邊的團上,跟著謝景淵一起上香。
這次,祖師爺不知怎麼想的,也噴了謝景淵一白煙,與此同時,供桌上盛放供奉的兩只大碗都滾落下來,空碗恰好停在蘇妙妙面前。
蘇妙妙:……
做賊心虛的瞬間明白了祖師爺的意思,警告以后不許再來吃呢!
.
在祖師爺與兩位師叔的默許下,謝景淵繼續做著清虛觀的觀主。
蘇妙妙雖然做了觀主夫人,可這事只有兩位師叔知道,也沒法在其他道士們面前擺什麼觀主夫人的威風。
蘇妙妙也不稀罕這些。
白日要麼睡覺,要麼修煉,要麼跑去后山找徐守、顧嘉凌,畢竟謝景淵要打理整個清虛觀,還得幫百姓們排憂解難,并不是那麼閑。
到了夜晚,謝景淵便完完全全獨屬于蘇妙妙了,想怎麼就怎麼。
謝景淵的房間雖然寒酸,可他法高深,隔音法一布置,無論那上了年頭的木板床發出多大的吱嘎聲響,也不用擔心被人聽見。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
這日傍晚,因蘇妙妙遲遲沒有回來,謝景淵去了后山。
途徑那片杏花林時,謝景淵腳步一頓,想起了近日上常帶的淡淡杏花香。
他便換了方向,步了這片杏花林。
和溫暖的夕過枝頭,灑落在鋪得滿地的花瓣上。
突然,在一團層層堆疊的花瓣中,探出一顆圓圓的貓腦袋。
謝景淵走過去,屈膝而坐,幾乎他剛坐穩,那白貓便撲到他懷里,變一位白人,慵懶地環住他的脖子。
“道長怎麼來了?”
“天不早,我來接你回家。”
——
清虛觀,杏花林,道長與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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