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目睹了全過程的崔斐看的目瞪口呆。

　李如峰也飛快從地上爬了起來——積雪很厚,他并沒有摔疼，只是整張臉都埋進了雪里，了個‘白胡子老頭’,十分的搞笑。

　大庭廣眾摔這樣,又是當著崔斐的面,他又臊又氣，滿眼怒火地瞪了過去,“什麼我平白踩了你的鞋？明明是你絆倒了我。”

　那姑娘并不瑟畏懼,只是不卑不地問道，“我為什麼要特地絆你？是不是你多行不義,所以覺得旁人會想害你？”

　對方看著十六七歲，面容甜又帶著一英氣,在枝頭傲雪紅梅的映襯下,的如同一幅畫卷。

　李如峰再不忿,見到如此形，怒氣都不覺減了好幾分,但還是強撐著面道：“我怎麼知道你為何要絆我？總之我不是我踩了你！”

　他能確定自己是被絆倒的，因此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那中氣十足的聲音落到旁人耳朵里，就像在吼人一般。

　那姑娘依舊并不懼怕什麼，只是看他著拳頭的模樣，問他說：“怎麼，你還想打我？”

　“我什麼時候想打你了？”李如峰聲音又揚高了幾分，“真是……真是‘唯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是子,那你是什麼？”那姑娘不不慢地問，“小人？”

　眼見兩人爭吵上了，崔斐人已經想走上前去了。

　但方才李如峰摔倒后,本來奔著來賞梅的百姓見有熱鬧可瞧，突然以飛快地速度圍了上來，他雖然子還是比旁人胖不，卻也不好下死力去推搡別人，所以本不上前！

　隨著事的發展，圍觀的百姓也開始各自發表看法了。

　“聽你二人的話，人家又不認識你，無冤無仇的，誰絆你？”

　“就是，賞梅的人這樣多，推搡踩踏在所難免，要是都像你這麼斤斤計較，這景還能不能看了？”

　“對啊，而且雪這麼厚，摔一下又不疼，大男人怎麼還跟小姑娘計較？”

　李如峰也就在單獨跟崔斐相的時候厲害，此時被打抱不平的眾人你一眼我一語地一陣指責，臉頓時變得很難看。

　其實眾人說的也不錯，他一個大男人既沒摔疼，而且賞梅這種人多熱鬧的況下，踩了還是絆了本也很難說清，擱平時他是真不一定會計較。

　但這不是在崔斐面前……李如峰飛快地瞥了一眼崔斐，然后也顧不上和人算賬了，撥開人群趕走了。

　他走后，那姑娘又客客氣氣跟方才幫著抱不平的百姓道謝。

　人群才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一頭汗的崔斐也總算能上前去了。

　不過這會子人家都不需要自己的幫忙了，他再上前好像又顯得過于熱心了，像個登徒浪子似的。

　于是兩人只有幾步之隔的時候，崔斐又猛地站住了腳。

　那姑娘看著他一時力向前，一時又猛地停住腳步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得不說，笑得眼睛完月牙兒的模樣英氣了，甜又多了幾分，十分的好看。

　但崔斐是婚在即的人，便立刻垂下了眼睛不敢多看，同時準備離開。

　“崔斐，你走什麼？”那姑娘的嗓音十分清脆，脆生生把他喊住了，“我幫了你，你不謝謝我嗎？”

　聽出自己的名字，崔斐自然是有些意外的，不過想到前頭李如峰和他說話的時候，就在不遠。

　所以知道他的姓名好像也不出奇。

　說幫了他，所以方才他沒看錯，就是故意絆李如峰的。

　和李如峰素不相識，所以是聽了李如峰對他說的話，打抱不平了？

　倒委實是一副仗義心腸。

　“姑娘俠肝義膽，多謝相幫。但姑娘下回遇上這樣的事兒，得先顧著自己，別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危險？”那姑娘歪了歪頭，挑眉笑道，“他能對我有什麼危險？”

　崔斐著急道：“他到底是男人啊，萬一真急眼了對你手呢？方才人那麼多，我本不過來相幫。”

　“唔……那如果他對我手的話，你會和他打起來？”

　“君子口不手，”崔斐老實道：“而且我沒打過架，但是我可以幫你擋著。”

　“原說方才看你那麼著急，原來你是想來替我擋拳頭？”笑得越發開懷，“你啊，可真是個傻子。”

　眼睛很亮，鼻頭凍得微微有些發紅，既瀟灑恣意又惹人憐，崔斐又連忙別開眼睛，作揖道：“總之還是謝謝你的幫忙。”

　那姑娘接著笑道：“言語上的謝有什麼用？走，你帶我逛一逛，我還是第一次來這書香寺。”

　崔斐卻是立刻搖頭，說不可。

　那姑娘臉上的笑淡去了三分，“方才不是還說要謝我嗎？只是讓你帶著我逛一逛，這都不可？”

　崔斐又往后退了一步，垂著眼睛解釋道：“可以用別的方式謝，但是陪你同游卻是不行的。我已經是快有家室的人了，甚是不好。”

　那姑娘越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得越發樂不可支，指著他道：“我說你傻，你是真傻，不是裝的。”

　崔斐跟前頭的穆二胖的似的，也被笑糊涂了，面微微發紅。

　擱旁人被子在人前這般笑，說不定會生出幾分惱怒或不悅。

　崔斐是好子，加上對方又先仗義出手幫了自己出氣，所以他并沒有不高興，只是覺得有些害臊，還調轉了鞋尖，準備隨時離開。

　那姑娘見把他弄的不好意思了，加上邊的丫鬟也輕輕拉了拉的袖子，提醒了一番，于是最后止住笑道：“不過也是，我鞋子臟了，也不想在外頭久留。下次再一道出來逛。”

　“下次也不的。”崔斐又輕聲回答，“哪次也不的。”

　對方說著：“實在不了，我肚子都笑疼了。”然后跟他揮揮手告別，便帶著人轉離開。

　那姑娘發笑的時候，跟著的丫鬟和仆婦也捂著笑了一陣，最后有個仆婦臉都笑酸了，實在于心不忍，特地落后了其他人半步，提點崔斐道：“崔公子你別介意，我們小姐說你傻不是在罵你，而是……我家小姐姓孫！”

　崔斐總算是回過神來！

　是啊，平白無故的誰會去幫一個陌生人出氣？蓋因為對方就是他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妻！

　他腦袋發怔，趕抬眼去瞧，孫姑娘卻已經走遠。

　不過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孫姑娘又轉過，和他揮了揮手告別。

　崔斐這次不用避嫌了，便也訥訥地抬手揮了揮，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穆二胖出來尋他，崔斐才回過神來。

　詩會的主題當然還是得每人現場作詩，這次的詩題自然就是雪和梅花了。

　詩社的趙公子還特地設置了獎勵，讓現場所有人投票，得票最多、寫的最好的三個人，可以得一套文房四寶。

　那文房四寶算不得多昂貴的東西，就是圖個風雅的好意頭。

　后頭便是眾人各自作詩的環節了。不過為了公平期間——尤其翠微這樣一個書院來了好幾個人的，很容易在投票上出現不公平。

　所以大家寫好詩文后并不直接給眾人瞧，而是給趙公子，趙公子再使小去謄抄出來。再讓眾人投票。

　今遭來參加這詩會的都是詩才了得的才子，寫的詩文一個賽一個的好，穆二胖這寫應試詩文都覺得有些費勁的，便也很難穎而出。

　不過他本來就不是為了這個來的，就是來增長見聞湊湊熱鬧的。

　所以最后到了評選環節，穆二胖也沒抱什麼希，反正有梅若初和沈傲霜兩個，怎麼也不會墮了自家書院的名頭。

　果然，趙公子宣讀票數的時候道：“得票最高的，是梅若初梅兄，第二是沈傲霜沈兄。第三是……”

　趙公子頓了一頓，似乎是有些沒預料道這樣的況，但也很快宣布道：“第三是崔斐崔兄！”

　跟他一樣意外的不在數，后頭趙公子便把他們前頭給他的原詩稿子放到了人前。

　崔斐的第三實至名歸，他的詩才只是平平，但今遭也許是靈閃過，他不和旁人一樣寫梅花的傲骨，反而找了這花討喜又鮮活的角度來寫。

　既新穎，又字字珠玉，酣暢淋漓，遠超他平時的水平。

　在這之后，前頭那些冷落崔斐的書生便也開始跟他攀談起來。

　一場詩會辦到下午，趙公子請眾人在書香寺用了一頓齋飯后，又出橄欖枝——他們詩社辦詩會肯定也有所圖，圖的就是讓這些個才子把這次所寫的詩授權給他們詩社刊印。

　當然了，他們詩社也會給予相應的報酬。

　一些都談好之后，下午晌，翠微眾人從詩會回到書院后，就發現崔斐就有些魂不守舍的。

　穆二胖和梅若初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心里不約而同地猜到崔斐可能是因為今遭詩會開始時遭的冷遇而心生不悅了？

　但是好像又不大對，畢竟后頭崔斐以出的詩文改變了其他人對他的偏見，而他素來又心大，應當不會計較那些才是。

　于是他們正奇怪著，就看崔斐突然傻笑出聲了。

　課室里素來是安靜的，眼下其他幾人都在掛心他，更是沒弄出任何靜來，他那笑聲突兀極了，打破了一室的安靜。

　幾人扭頭都看向他，崔斐不瞞著了，“前頭我是真沒想到就是，因為在我印象里的，是溫婉賢淑、安安靜靜的。可今天看到的，卻那麼鮮活跳……”

　崔斐跟說繞口令似的，一邊說一邊還是傻笑，“如今我覺得前頭想錯了，這樣也很好，特別好，是的話，怎麼樣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