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人驚出聲后,榜前的眾人一腦就往榜頭沖。

　榜頭上排在最前的四人，解元是梅若初，亞元是穆寒山,經魁是沈傲霜、衛奚。

　四人雖然到某個縣或者某個村的籍貫是不同的，但確實都是青州府人士。

　“絕對有問題……”有人嚷嚷道：“鄉試正榜攏共錄取不到六十人,分攤到各府城，怎麼可能一個青州府都考上這麼些,名次還都這麼好？”

　“對啊，青州府文風素來只能算是一般！”

　“絕對不可能！一定有問題！”

　一些榜上無名的書生狀若癲狂。

　早年翠微的眾人也曾見過榜前失態之人,但鄉試跟前頭的考試不同，不只是三年一次,更是決定從他們能不能實現從秀才到舉人這巨大階級越的考試。

　所以不的‘瘋魔’程度遠超他們的想象。

　穆二胖他們還沒到前頭去看呢,已經在人的嚷聲中知道了他們的名次。

　不同于前頭他們圍著崔斐又又笑的,幾人只是互相對了個默契的眼神，然后各自含蓄地彎了彎。

　方才還非議他們是小書院里頭出來的兩個書生，見他們此時緘默不語，把他們攔住道：“幾位兄臺,你們的同窗差點就了副榜考生了，若不是前頭那幾人……這位兄臺便不用坐這‘紅椅子’了！”

　對方說的義憤填膺,一副偏那人非要拉他們‘伙’，同仇敵愾的模樣，說完便不錯眼地盯著他們。

　場面委實是有些尷尬的,穆二胖和梅若初幾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誰也不知道說什麼。

　崔斐只得開口道：“我才疏學淺,去年還落榜了一次，今年還以為副榜都上不去呢，能上這正榜‘紅椅子’已經是走了大運了。”

　崔斐的意思是他已經落榜過一次了,因此這次本也沒抱什麼希，能考上就滿足了，所以搞事兒可別算上他了。

　那等著聽他們回答的書生卻聽錯了重點，愕然地訥訥道：“你才考第二年就……”

　一時間竟不知道作何反應。

　不過到底前頭那占了榜首幾個位置的人才是‘心頭大患’，所以那人也未再糾纏他們。

　穆二胖他們總算能開，因眼下只未知道衛恕的名次了，而他素來的名次都是在中段，所以也不用往前了，從后往前看也是一樣。

　沒多會兒，還真讓他們找到了，衛恕排在第二十名。

　“我幾次都還跟這‘二’結緣了。”衛恕忍不住笑著嘀咕了一句。

　他們查詢衛恕名次的一會兒工夫，榜頭聚集的人越發多了，說是水泄不通也不為過。

　很多書生聽人攛掇，一個賽一個的憤憤不平，頭接耳，非議不斷，認準了其中一定有貓膩，甚至還有人說要上京去告狀。

　最后有人實在看不過眼了，出聲道：“本屆主考可是王尚書！他老人家的清名不說如沈閣老那般響徹云霄，那也是如雷貫耳。他老人家淡泊名利，前二年就想辭致仕了，他在鄉試這種級別的考試中弄鬼，你們覺得可信嗎？”

　“是啊，真要弄鬼，那也不會把這麼些戶籍靠近的人排在這麼顯眼的幾個名次上，只要散在榜上各，誰能找到錯去？”

　在場的大多都是秀才且年紀不輕，都還是有一定分辨能力的，尤其此時很多留在此幫著發聲的，都是榜上有名的——落第的秀才早就離開了這傷心地，或者和榜頭那些人混在一了。

　真要這些人生出事端來，他們這些人含辛茹苦考的績豈不是作廢？

　就算沒有作廢，那說不定往后還會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說他們考的這屆鄉試是藏著貓膩的，他們的舉人功名來路不正！

　人言可畏，鑠金銷骨，他們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沒錯，王尚書敢這麼排，才證明他為人剛正不阿，正不怕影子斜，只看才學，不論旁的呢！”

　有了人冷靜的分析過后，另一邊附和幫腔的人也多了起來。

　落第的那些書生才學不如他們這些考上的，而且眼下也確實沒有任何證據，只是捕風捉影地猜測而已，所以一時間眾人都不知道如何反駁。

　最后還是有人開口反問道：“你們說的確實不錯，但如何解釋這前頭四名都是青州府人士？”

　第一個站出來反駁他們的人哼笑道：“這為什麼要解釋？還不許人家青州府出四個人才了？”

　“是啊，青州府雖然不如臨南府，但在本省也是數得上號的地方。諸位都讀圣賢書，當聽過‘士別三日，刮目相待’，還不許人家青州府今年文風大盛？”

　“就是，諸位別是看不起青州府吧？”

　落榜的那群人中自然也有青州府的，聽到這話都是不約而同想到，對啊，他們就是青州出來的，為什麼聽信外人之言？沒得把自己家鄉小看了去。

　因此這些人中很快出了‘叛徒’，幫著道：“對，你們是外府人不知道，這榜頭的幾位在我們那的府學里可是十分出名的……”

　早些時候那賞雪詩會后，趙公子家的詩社不是刊印了梅若初他們的詩，弄了一本詩集麼。

　為了提高銷量，后頭趙公子可沒以他們幾人的履歷為宣傳賣點。后頭那詩集還賣的真心不錯。

　所以不不在府學里的青州府書生，也或多或地聽說過他們幾人。

　那人把梅若初和穆二胖等人的履歷一通報，報到準備告狀的書生又以眼可見的速度了非常多。

　穆二胖他們一開始是不想生事兒，所以才未上前亮明份，后來是兩撥人論上了，他們卻沒那個機會了。干脆便直接出來了。

　沈翠和勞不語在旁邊聽了這麼久，既知道了他們的名次，又聽完了一整場過程。

　沈翠忍不住嘆道：“前頭還覺得這屆遇到了王尚書，考題比往年都難，你們多吃不苦頭。如今才知道，這竟是你們的一大幸事。”

　勞不語亦同樣喟嘆出聲：“所謂‘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大概說的便是如此境況了。”

　但凡換個資歷淺一點或者不想生事兒的主考，絕對不會冒著引起書生口誅筆伐的風險，按著翠微學生的真實水平排這樣一個名次。

　也只有王尚書，他老人家剛正不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怒起來連當今的面子都敢不給，自然不會把這種小事兒看在眼里。

　說完這個，沈翠復又小聲擔心道：“只是眼下許多人還不知，若是讓他們知道咱們青州府的學政跟王尚書的關系……會不會又惹出新的非議？”

　眼下那些人毫無證據，就敢這般‘捕風捉影’，若是知道了青州府的劉學政是王尚書半個門生，豈不是更有的放矢？

　勞不語道：“咱們能想到的事兒，王尚書他老人家能想不到？他老人家屹立朝堂多年，必然也是有些手段在上的。咱們且先按兵不。”

　沈翠想了想也是，王尚書敢這麼排名，那是他老人家確實只看才學，不怕擔事兒。但也不代表他會愿意讓這麼些個年輕后生胡編排非議他，必然是留有后招兒的。

　輕舉妄，怕是打他老人家的計劃。

　沉的工夫里，沈傲霜又難得地主開口道：“山長不必為此煩心，退一萬步說，就算王尚書不作為，往后也……”

　他囫圇不清地頓了頓，眾人都沒聽清，又聽他接著道：“而且咱們眼下該回去準備明日的鹿鳴宴了。”

　所謂鹿鳴宴，就是放榜翌日，為鄉試后新科舉人所設的宴會

　這種宴席由是地方掌管主持，除了學子外，還要宴請外簾。聲勢浩大，十分熱鬧。

　這種盛大的宴會，年們不僅得收拾一番，而且考得好名次的，還有可能被點名出來在眾人面前作詩或者寫文章。

　到時候在場的最低份都是同屆舉人，若是詩文或者文章不夠出眾，對不住自己的名次，絕對是要貽笑大方的。

　這其實也是一種考核，所以眼下還不是慶祝和心其他事兒的時候。

　聽了這話，眾人都是神一凜。

　后頭沈翠帶著眾人先回了書生巷，很快就迎來了衙門里報喜的人。

　雖都已經知道了名次，但該走的流程也不了。

　沈翠給每一波報喜的人都派發了喜錢。

　因為前后來報喜的足足來了六撥，所以陣仗鬧得有些大，附近的鄰居都打開了門出來瞧熱鬧。

　沈翠先顧不上這些平時深居簡出、未曾打過照面的鄰居，讓年們趕出去找澡堂子洗澡去。

　等下午時分他們從外頭回來，便是該準備明日穿的裳了。

　這個不用沈翠費心，前頭崔斐出門去的時候，給書院里每個人都置辦了禮，其中就有嶄新的行頭。

　畢竟崔斐那會兒就覺得其他人考上都不問題的，必然是要去赴宴的，回頭等出榜了，他們怕是為了照顧自己的緒，反而輕不得重不得的不好慶祝和購置新，便特地為他們準備好了，只沒想到后頭他恰好坐在了‘紅椅子’上，因此只是沒買自己的。

　而他自己又素來不缺吃穿，出門的行李還是崔五娘和孫若薇一道幫他收拾的，里頭隨便拿一件干凈的出來，都不會失了舉人的份。

　沈翠就沒管他們穿什麼了，讓他們趕再看會兒書準備去，而后自己去外頭買了幾十個紅封，開始往里頭裝數額不等的喜錢，然后分給眾人讓他們明日看著派發。

　翌日清晨，府中便派了人來請年們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