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寅時初,在貢院外等候了快一個時辰的梅若初終于到場搜了。

　此時依舊是半夜時分，寒風凜冽，不跟他一樣候場了許久的考生已經被凍的渾發抖,腳步踉蹌。

　梅若初自然也覺得冷，因為手上捧著手爐,腳上穿著特制的子，手腳都帶著溫度，狀況就比其他人好不。

　排在他前頭的是一個年近古稀的老舉人，本就年紀老邁，加上腳都凍僵了，場都困難。

　梅若初見了，便手攙扶了他一把。

　因環境所限，所以對方也不能開口，只能用激的眼神致謝。

　那老舉人之后，便到梅若初場了。

　會試是無人作保的，只以浮票為準。

　但監試手頭有一本冊子，詳細地描述了應考舉人的特征。這不是之前的考試似的，考前報名時由衙門的人寫的，而是這些舉子前頭考試的檔案征調過來的。

　那監試先對著冊子和浮票看過,正要離開。

　這一步查驗份過去，軍士便過來搜了,讓梅若初把一，幸運值頓時減掉了60點,那監試鬼使神差地又把腳步給停下了。

　“形高瘦,面白無須……”監試念叨著冊子上梅若初相對應的特征，說不對吧。

　不對在什麼地方呢？

　從前還在青州府的時候，梅若初一邊自己用功,一邊接點活計幫補生活開銷，偶爾還要指點同窗。可以說是一心三用。

　到了京城后，他只用功，而不需要再分出心神做別的，又為了掩藏鋒芒，足不出戶。

　而作為山長的沈翠，雖然在租賃新宅的時候花出了好大一筆銀錢，但在吃喝上頭并沒有短了他們的，加上還有周氏這能干人料理中饋，接管了廚房的活計。

　所以近來既不用做工，又好吃好喝的梅若初，比之前了一些，也不是胖，只是形不再那麼單薄瘦削。

　加上他子時就從書院出發的，等到現在，青的胡茬已經冒了出來，則又不算是‘無須’了。

　對上監試審視的目，梅若初并不膽怯，任憑他打量。

　那監試便又尋了其他同僚來參謀，得虧會試是禮部負責的，此時禮部的員文書不都在場。

　前頭臨南府的鄉試又是王尚書當主考，同樣有禮部文書隨行。

　梅若初在鄉試過后的鹿鳴宴上大出風頭，那文書自然對他印象深刻，因此出面作證，他并不是冒認。

　梅若初不著寸縷，站在棚，任由幾個員出點評，此時便已經過去了快兩刻鐘，總算才正式進了搜環節。

　這時候已經不是寒冷了，于心高氣傲的讀書人而言，更稱得上是一種侮辱了。

　不過他素來心態好，對這種事更是見怪不怪的，因此心并沒有到影響，只自嘲想到歷來都是在搜環節上吃苦頭，沒想會試多了個監試對比冊子和浮票的環節，這個環節居然也能出點事兒。不過自來負責搜查的軍士都是覺得他穿著古怪。眼下這天氣，大家都里三層外三層的裹了好多件單，后頭自己應不會被再‘特殊照顧’了。

　又一個沒想，前頭那些考試搜，大多是一到二名軍士負責搜檢一人。

　會試的規格提升，負責搜的軍士直接提高到了五個。

　要經過五個人的同意，舉子才能順利場。

　那五名軍士前頭在監試未確定份的時候都站著沒，等到此時監試走了，才開始搜檢。

　那為首的軍士狐疑道：“方才候場的舉子個個都凍得面無人，怎麼偏你一點事兒沒有？”

　另一名軍士附和：“是啊，這會子你掉了裳，也凍得發紫，顯然你這質并不抗凍。莫不是……”

　發紫的梅若初便指出了手爐，稟明了原因。

　那手爐讓五個軍士流仔細檢查，確實普通的很，里頭也只有草木灰那種東西。

　后頭他們又把梅若初除下來的都搜檢過，自然是沒問題的，只是心里莫名仍覺得有些不放心，但應會試的可都是舉子，考過會試后就能一步登天的，前頭禮部文書又過來點明眼前這人是堂堂解元，所以他們也不好做的太過分。

　為首的軍士強下心中的懷疑，正準備讓梅若初把穿戴上，另一名軍士上前耳語道：“奇了怪了，這舉子模樣生的周正，但我莫名覺得他不像好人。”

　另一人道：“雖我也有同，但他應不是那等人吧。剛場的時候，我還看他攙扶旁人來著。”

　那前頭說話的兩個軍士聞言反而面一凜。

　有些善舉呢，由面向正派的人做出來，則讓人覺得他善良大方。

　若是讓梅若初這樣無故讓他們覺得不是好人的人做出來，則讓他們覺得事并不簡單——五千余人參加會試，卻只取二三百人。競爭這般激烈的考試，即便是一省解元，也該盼著競爭對手一個是一個，怎麼還有人上趕著去幫的？

　那五名軍士對視一眼，他們能來負責會試，則也是在軍中重用之輩。

　行軍打仗很多時候靠的就是直覺。若真的讓心懷叵測之人蒙混過關，后果也不是他們承擔的起的。

　那為首的軍士遞送的作一頓，說：“那咱們再重新搜檢一次！”

　又是半個時辰，梅若初凍得渾已快沒有知覺了，第二搜檢才算結束。

　梅若初又了這一批人中最后一個場的，等他把穿戴整齊，那負責搜檢的五名軍士方才知道后怕，賠著小心將他送場。

　也得虧梅若初心智堅定，換旁人，一開始心里想著這次況會好轉，結果卻是越發糟糕，真的是還未開考就先心態崩裂。

　沈翠看著幕上打著馬賽克的梅若初總算是能場了，便也是呼出了一口長氣。

　這會子，穆二胖起了來，他是第二批場的。

　他場自然是不用沈翠心的，所以沈翠就只陪著他用了早飯，再檢查了一番他的行囊，就把他送出書院。

　他走后沒多久，衛恕衛奚和崔斐、沈傲霜都起了來。

　他們都是在第三批場之列，他們這邊早飯還沒吃完，提前一個批次的穆二胖已經順利場了。

　穆二胖被士兵引著進了貢院，只覺得這地方大的可怕。

　大門就有五楹，圍墻三重，墻垣高聳，公堂、衙署高大森嚴，四角還有起巡考監視之用的瞭樓。

　此時天還未大亮，半黯不黯的線下，貢院整環境過于幽靜，給人一種森森的覺。

　不人剛進到這樣的環境里，便已經覺得心里發怯。

　穆二胖倒是沒發怯，反而想著這地方看著這麼好，號房的環境肯定也差不了！

　結果負責引路的士兵腳下一轉，把他往考棚那一帶，一眼不到頭的低矮考棚映眼簾——得，這環境還不如鄉試貢院呢！

　很快他到了自己考位上，便知道目測的沒錯。號房確實是比鄉試的小了一圈。

　京城的寸土寸金吶，居然也現在這上頭了！也不知道將來考中之后，攢多年的俸祿能給親娘置辦個像樣的地方開書院。

　穆二胖一邊自嘲，一邊在號房里坐定，隨后稔的拿出抹布板子。過板子，便是等待發卷了，他百無聊賴地屈靠坐——地方太小，他連半躺都做不到。

　等他收拾妥當，坐定之后沒多久，第三批的衛恕衛奚他們則也開始場了。

　同樣是無驚無險的，他們也很快到了自己的考位上。

　天大亮的時候，跟前頭鄉試一樣，沈翠眼前的幕被分了一個個小格子。

　穆二胖他們的q版小人出現在了格子間門里。

　前頭鄉試的時候，幾人的格子隔的都遠，說是相隔天南海北也不為過。

　這次他們卻統一集中幕右下角那一塊的格子間門里。

　到底是巧合，亦或是朝廷出的新規，為了方便管理，將籍貫靠近的考生排在統一的片區，亦或是法則的刻意安排，沈翠暫且不得而知。

　此時盯著幕觀察了半晌，也發現這次的格子，也就是號房，比從前小了一圈。

　穆二胖這二三年狠躥了一波個頭，跟矮小已經不搭邊，已經和沈傲霜、崔斐差不多高了。

　無奈書院里頭出了崔斐和沈傲霜外，大家的個頭都不矮，遠超時下男子的平均高。

　所以他都那般難了，其他人就更別提了。

　梅若初和衛恕衛奚的姿勢都別扭的很，是看著就知道他們不舒服極了。

　尤其是形壯碩的崔斐，他這日又正好穿了件橘的外衫。

　他圓嘟嘟的q版小人往那小格子里一卡，活像個犯了錯被關進貓籠子里的胖橘貓。

　也只有個頭跟穆二胖差不多，又格外瘦弱的沈傲霜，此時能勉強保持一個看起來相對舒服的姿勢。

　這方面沈翠屬實是莫能助，只想著會試也就是最后一哆嗦了，殿試要到前金殿去寫卷子，那會子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答題，雖說心理力肯定更大，但好歹在環境上不需要吃什麼苦頭了。

　場第一日跟前頭鄉試一樣，同樣是不發卷子，只是枯坐等待。

　因不能半躺，所以翠微的眾人都是抱著胳膊靠在墻壁上，發呆的發呆，假寐的假寐。

　沈翠拿了針線來做，時不時抬頭看他們一眼，本以為第一日應就這樣平靜地渡過了。

　然而在偶然抬眼的時候，卻看到年們都是渾然一抖，而后齊刷刷地看向格子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