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謙通房有孕之后, 朝堂上立他為儲君的呼聲更高了,只是沒有持續太久,便突然停歇——
因為趙良毅的側妃也有了孕。
“毅兒這個人重規矩, 王妃沒過門之前,便不想側妃通房之類的有孕,所以這些年一直小心謹慎, 誰知竟因此人污蔑,臣妾這個做娘的,可看不得兒子這般委屈,所以才著他放棄原則,”齊貴妃坐在書房里,輕輕了眼角,“也幸好他聽話,如今外頭的流言總算是可以消停了。”
趙益老態龍鐘地坐在桌前抄寫經書, 聞言眼皮都沒抬一下, 正在磨墨的劉福三與齊貴妃對視一眼, 也很快別開了視線。
齊貴妃頓了頓,心里有些打鼓:“圣上, 這怎麼說也是毅兒的第一個孩子, 咱們是不是得送些賞賜過去, 也好安安側妃的心?”
“懷謙那兒也是第一個孩子,先前沒有賞他, 如今又怎麼好賞毅兒。”趙益淡淡開口。
齊貴妃當即反駁:“懷謙怎麼能跟毅兒比。”
趙益當即看向。
齊貴妃自知失言, 干笑一聲補充:“毅兒有孕的是側妃, 懷謙那兒只是通房, 自然是不一樣的。”
“當年皇后與你先后有孕, 朕可沒有因為份地位厚此薄彼。”趙益臉上沒什麼緒。
齊貴妃毒殺皇后的事早就暴, 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到懲罰,本就心里猶豫張“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齊貴妃不甘心地應了一聲,低著頭離開了。
齊貴妃一走,趙益便放下了筆,劉福三急忙上前為他肩:“圣上,二殿下終于有后,您不覺得高興嗎?”
“他們都拿朕當傻子騙,朕如何才能高興?”趙益長嘆一聲氣。
劉福三心下一:“您的意思是……”
“若是尋常人家,講究個正妻之前不育庶子也就罷了,朕從未聽說皇室還有在意這些的,拿這些話來搪塞朕,朕還得捧場不?”趙益眼神晦暗,掃了他一眼后淡淡開口,“你既與二殿下相,那便替朕去告訴他,別為了一個位子,便做出污染皇室脈的事。”
劉福三愣了愣,連忙跪下:“奴、奴才與二殿下是說過幾句話,可遠沒有這般啊!而、而且圣上又如何知曉,那孩子……”剩下的話他不敢多說。
趙益冷笑一聲:“他若真是子無礙,早在流言傳出時便澄清了,又如何會等到今日,等到懷謙有了子嗣?”
劉福三心念電轉,腦海閃過無數個想法,最后也只是巍巍開口:“奴才、奴才還是不敢……”
“膽小怕事,又不是你做別的,連傳個話都不敢,與百里溪比真是差遠了。”趙益恨鐵不鋼,拿起抄佛經的筆摔在他腦袋上,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墨痕。
“圣上,奴才只是覺得您還得三思才行,萬一真是二殿下的孩子,您奴才去傳這種話,只怕會傷了父子分,”劉福三說著抬起頭,“圣上,二殿下子本就不好,只怕經不得如此重大的打擊啊。”
如今天氣轉寒,趙良毅的子眼可見地差了起來,偶爾出門都是裹著里三層外三層的,說不出的虛弱。劉福三的話擊中趙益的心思,趙益靜了片刻,到底還是不忍心。
“算了,朕還能活些時日,大不了就等孩子生下來滴驗親,若真是我皇家脈……”趙益緩緩開口,“若是我皇家脈,自然一切都好,若不是,這孩子的命只怕是不能留了。”
劉福三接連答應,見他沒有別的話要說了,這才默默松一口氣。
四皇子府邸。
趙懷謙聽說趙良毅有孩子后,驚訝好一會兒才扭頭看向百里溪:“他是瘋了不?”
“圣上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朝中立你為儲的呼聲越來越高,即便是齊家獨大也無法阻攔,他又一直病著,眼看著大勢已去,如今這一招雖然險,但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百里溪緩緩開口。
趙懷謙蹙眉:“父皇是老糊涂了,還是偏心到覺得趙良毅做什麼都行,這種荒唐事他也不管?”
“圣上老了,人一老,便會對兒生出許多無用的慈悲,”百里溪十分淡定,“他并非不管,只是想給趙良毅留一分臉面,而趙良毅料定他會如此,等再過幾個月孩子出世,他只要證明孩子是他的親生骨,儲位便是他的了。”
如今的趙良毅想生一個自己的孩子難于上青天,可要將別人的孩子變自己的卻是半點都不難,到時候隨意在滴認親上做些手腳,盼孫心切的趙益自然不會再懷疑。
而趙良毅第一個孩子,必然會是兒子,一旦出生,便能助他登上儲君之位。
趙懷謙冷笑一聲:“這份慈悲,恐怕只對自己偏的子有。”
百里溪不言,安靜地看著他。
趙懷謙深吸一口氣:“他想給趙良毅留臉,我偏不許,你這就派人去查,趙良毅的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百里溪應了一聲,便直接去辦了。
然而趙良毅這次既然敢行險招,便做了十全的準備,整個府邸更是圍得鐵桶一般,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任憑百里溪如何想法子,都沒辦法查到一半點的有用訊息。
短短半個月,趙良毅便憑借還未出世的孩子,將先前失了大半的軍心又穩固了,而他也趁著這個機會,對趙懷謙的勢力圍追堵截,不過幾日時間便搶回兩三樁大差事,一旦這些差事辦得足夠好了,趙懷謙將在朝中再無立足之地。
“憑什麼!”趙懷謙又一次從書房出來,直接打碎了園子里的一個盆栽。
趙良毅恰好經過,看到后咳嗽兩聲,眉眼愉悅地走上前去:“四弟,這是怎麼了?”
趙懷謙冷靜下來,只是臉依然不怎麼好看:“二哥。”
“聽說你近來公事繁忙,父皇心疼不已,便將鑄造銀一事給了齊家,你可是在為此事發火?”趙良毅挑眉。
趙懷謙似笑非笑:“此事父皇剛剛說完,二哥還未見著他,便已經知曉了?”
“這多正常,咱們兄弟幾個里,就屬我最沒用,父皇自然要偏疼一些,許多事也樂意提前與我通氣,你別見怪才好,”趙良毅愉悅地笑了笑,“至于你失了差事……父皇也是為了你的子考慮,你別太介意才好。”
“父皇既然偏疼二哥,就該讓二哥在家靜養才是,我強壯有什麼可擔憂的?”趙懷謙心里窩著火,但面上笑得愈發懇切,“倒是二哥,天氣轉寒之后瞧著臉是越來越差了,聽說不足之人最怕的便是冬日,一個不留神便熬不過了,二哥可要保重才是。”
趙良毅最恨別人拿他的子說事,聞言頓時眼神一沉:“我倒要看看,你能到什麼時候。”
趙懷謙笑了笑,主為他讓了一條路。
趙良毅冷笑一聲揚長而去,趙懷謙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最后沉著一張臉去了司禮監。
“又吃虧了?”百里溪都不必看他,是聽腳步聲也能聽出不對。
趙懷謙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這世上哪有什麼一帆風順的事,你早該料想到了才對。”百里溪倒是淡定。
趙懷謙看到他這副樣子,愈發的著急上火:“再不趕想辦法,就真要來不及了!”
“如今又能有什麼辦法,只能隨機應變,殿下,不可著急。”百里溪眉頭微蹙。
趙懷謙頭大如斗:“清河,再不著急咱們就全完了!”
百里溪正要說什麼,有侍衛突然進門,他頓了頓,抬眸看向對方:“何事?”
“殿下,掌印,二殿下方才匆匆出宮去了,看樣子似乎很著急。”侍衛恭敬道。
趙懷謙蹙眉:“可知他為了何事?”
“卑職不知。”侍衛回答。
“退下吧。”百里溪淡淡開口。
侍衛應了一聲轉離開,一消失在門口趙懷謙便看向百里溪:“他這些日子得意至極,尋常小事不會惹得他如此憂心,定是發生了什麼咱們不知道的事。”
“殿下不急,我去查查就是。”百里溪安。
趙懷謙應了一聲,似乎再無話可說,凝著眉坐了片刻后到底轉離去。
從司禮監出來時,恰好遇上剛從書房回來的劉福三,他頓了一下,面有些不愉。
“參見四殿下。”劉福三恭敬開口。
趙懷謙嘲弄地勾:“孤方才在司禮監閑坐,嘗了些劉管事的雪松清茶,劉管事不會介意吧?”
“不敢不敢,殿下若是喜歡,奴才便將剩下的一并包好,給您送去府上。”劉福三忙道。
趙懷謙輕嗤一聲:“不必了,孤再落魄,也不至于貪一個奴才的東西。”說罷,便揚長而去。
劉福三恭敬彎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對著他離開的方向啐了一聲,扭頭對后的太監道:“日后圣上跟二殿下賞的東西都藏好點,別什麼牛鬼蛇神都給嘗。”
“是是是,奴才知道。”太監當即奉承。
劉福三掃了眼趙懷謙離開的方向,冷哼一聲便進了司禮監,也不去向百里溪請安,徑直回了屋中歇著。
當天晚上,他便收到了趙良毅新賞的雪松清茶。
百里溪答應趙懷謙要查趙良毅,自然是盡心盡力,很快便出了結果。原來是齊家失竊,丟了一樣傳家的珍寶,趙良毅的親外祖齊老大人一時急火攻心病倒了,如今全城嚴尋找失竊的珍寶,以求老爺子盡快寬心。
“他們家大業大的,什麼好東西能被齊老大人這般看在眼里?”趙懷謙蹙眉。
“好像是一副字畫。”百里溪回答。
趙懷謙沉默一瞬:“你信嗎?”
“不信。”百里溪答得更快了。
不僅不信,還覺得如今這況很是眼,似乎在很久之前,他便經歷過一次了。
傅知寧聽說這件事時,表一時也相當微妙,蓮兒連了幾聲才反應過來:“怎麼了?”
“小姐,您想什麼呢?”蓮兒好奇。
傅知寧咳了一聲:“沒什麼。”
“那便繼續吧。”蓮兒說著,將賬本攤在面前。
傅知寧看著滿桌子的賬本,終于嘆了聲氣。
從前在家時,只需要管母親給留下的私產,現在還要加上百里溪給的那些,可問題是,百里溪給的家產,足足是從前的百倍不止,前些日子疏于管理,如今眼看著過陣子就要過年發賞銀了,必須得盡快將賬盤好才行。
“小姐別擔心,咱們只要一天看個兩三本,等到大年三十前肯定能看完的。”蓮兒鼓勵。
傅知寧頓時覺得更絕了,正要說什麼時,門外有小廝來報:“掌印回來了。”
眼前一亮,當即丟下賬簿跑了出去,蓮兒一陣無奈,只好暫時將賬本都收起來。
百里溪一進門,便看到蝴蝶一般飛了出來,當即眼帶笑意將人接住。
“今日怎麼回得這麼早?”傅知寧眼睛亮亮的。
百里溪的臉:“無事可做,便提前回來了,你剛才去書房了?”
“嗯,這不是要年底了,便盤盤賬本。”傅知寧回答。
百里溪牽著往寢房走:“那些瑣事給管家便好,何必這麼勞累。”
“雖說用人不疑,可也不能完全放權,至每年年底還是要查一下的,免得人心生貪念。”傅知寧笑道。
百里溪見有自己的主意,便沒有再問,回房之后便將門關上了。
翌日一早,百里溪天不亮便起床要走,傅知寧被他的靜吵醒,忍著子的酸痛嘆了聲氣:“吃飽就走,負心漢莫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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