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孤兒
陶姜家在村子的最南邊,下了索橋也還要步行□□百米,整座村子環山而建,也是個風景如畫的地方,但因為通和經濟水平的落后,并不如一河之隔的簡家崗出名。
傍晚,村里隨可見扛著鋤頭拎著竹筐的老年人,孩赤著腳在小路歡鬧奔跑,家家戶戶炊煙裊裊。
六人中只有周兮辭來過一次陶姜的家,下了橋領著一群人在村里繞了一圈,最后又回到村頭。
撓著頭環顧四周,有些懵:“我上次是從那邊坐車過來的,但也是從這里的進去的,我記得是這麼走的啊,怎麼不對了。”
“你上次,是高一那次嗎,那都多久了。”簡凡說:“不然給姜姜打個電話,讓來接我們吧,玉子,你打一下。”
邱琢玉打了,但沒人接。
靳提議道:“要不導個航吧。”
陳臨戈有些無語:“你傻嗎,這都不知道位置在哪兒,怎麼導航?”
靳做了個閉的手勢,“那找個人問問,村子就這麼點大,應該都知知底的吧。”
“我去問。”周兮辭往前跑了跑,進了一戶人家里,沒多會又跑了出來:“問到了,走吧。”
周兮辭沒記錯路,只是陶姜家里今年新蓋了房,不在原來的位置了。
六個人順著小路七拐八拐,在一個小坡上看見幾間相連的平房,門口空地上曬著服。
只是沒見到人。
一群人停在坡下,周兮辭說:“我和小凡過去看看,你們不要跟著了,要是無聊你們可以在這附近逛逛。”
靳點頭:“行,你們去吧。”
周兮辭看了眼陳臨戈,拉著簡凡朝坡上小跑過去,兩人走近了才看到院子里還曬著小孩的尿布,花花綠綠的。
簡凡腦袋一懵:“姜姜不會結婚了吧……”
“不可能吧,才十八歲,怎麼結婚。”周兮辭剛要喊一聲看看家里有沒有人,還沒開口,屋里突然傳來什麼東西摔碎了的靜。
跟著是陶姜的聲音:“——是我要你們生的嗎?你們想過和我姜陶的嗎?我努力訓練努力比賽拿獎,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們難道不知道嗎?憑什麼我的人生要和他的綁在一起?他又不是我兒子!”
“可他是你弟弟!”
“我寧愿沒這個弟弟!”
“啪——!”
有人手了。
屋外的周兮辭和簡凡對視一眼,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陶姜卻突然從屋里沖了出來。
像是沒看到們兩人,速度很快地往前跑去,黑衫像一道筆直的黑線。
“姜姜!”周兮辭喊了聲,見沒停,和簡凡拔朝追了過去:“姜姜!你等等我們!”
陶姜是練長跑的,耐力和發力都很好,等周兮辭和簡凡追到坡下,已經不見的影。
陳臨戈他們也不在原地。
一旁納涼的老伯晃著扇子往山上一指:“陶家那丫頭往那兒去了。”
“謝謝伯伯啊!”周兮辭顧不上氣,邊跑邊說:“小凡!你給我哥他們打電話,我去追姜姜。”
“行!你注意安全啊!”
“知道!”
山路起伏不平,周兮辭一邊跑一邊還要顧及四周看看有沒有陶姜的影,腳下一個沒注意,被地上凸起的石塊絆倒了。
胳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這次連著膝蓋也磕破了。
“嘶……”周兮辭皺起眉齜著牙,站起,好在還算幸運,并沒有扭到腳腕。
“姜姜!”扶著路邊的松樹,樹林蔥郁,暮籠罩著整片山林,風聲鳥鳴都很清晰。
周兮辭今早出門沒拿手機,這會也聯系不上他們,從地上撿了個石塊,拼出一個簡單易識的箭頭符號。
一邊往上走,一邊喊陶姜的名字,順便還在賣慘:“姜姜……我摔倒了啊,你再不出來我就要疼死了。”
不過賣慘還真有用。
“別了,我在這里。”周兮辭走到一個岔道,陶姜不知道從哪兒丟了個石塊出來,“左邊的小路。”
“我來了!”周兮辭在路邊匆忙擺了個不型的箭頭,一瘸一拐走進了小路,繞過去是一小片平地,鄰著懸崖邊。
陶姜抱膝坐在地上,左臉頰微腫,抬頭掃了周兮辭一眼,問:“沒事吧?”
“沒事,騙你的呢。”周兮辭走過去坐在旁,“幾天不見,你速度怎麼提這麼快。”
“跑得再快又有什麼用。”陶姜問:“你們怎麼來了?”
“老王我們來的,他說聯系不上你,自己又沒時間過來,不過他不說,再過幾天我和小凡還有大熊跟玉子都準備要過來找你的。”周兮辭胳膊:“你怎麼樣?”
“你也看到了。”陶姜有一下沒一下揪著地上的小草,“我有個弟弟了。”
周兮辭抿了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瞞著我就生了,還想讓我退學去打工。”陶姜自嘲:“你應該沒見過這樣的父母吧?”
周兮辭沒吭聲,由著陶姜訴說——家離學校遠,回來一趟也不方便,平時除了寒暑假基本上都住在學校。
今年寒假回來的時候,陶母已經懷著孕,只是那時候冬□□服穿得多,本就顯得臃腫,陶父又瞞得嚴實,陶姜就一直被蒙在鼓里,等到暑假回來,孩子已經生了。
是個男孩,陶奇。
陶姜還有個十二歲的妹妹,姜陶。
家里剛蓋了新房,陶父一人在外打工養著整個家不容易,便跟陶姜商量過了暑假帶一起南下打工。
“我小時候知道家里窮,早飯就喝點井水填肚子,午飯吃一口饅頭喝一口水,就為了能夠更快飽腹。我努力學習認真聽課,可我們這里什麼都跟不上,后來學校拆了,我到鎮上讀書,回回考倒數,被同學笑話服總是補補的,在路邊跟撿破爛的搶瓶子,我那個時候就知道只有跑得快才能撿到更多的瓶子,后來學校舉行運會,我知道拿了第一名會有獎金,我參加五十米、兩百米、四百米,甚至是八百米,所有跟跑步有關的項目我都參加了。”陶姜轉頭問周兮辭:“可你知不知道,班上是有規定的,一個學生只能參加兩個田徑項目,就因為我沒有朋友,沒有人攔著我也沒有人告訴我。”
周兮辭默默握住了陶姜的手。
“后來我拿到了所有的第一名,卻在領獎的時候因為太,直接從領獎臺上倒了下來,不過還是很幸運,我王教練挑中,從鎮上的學校來到溪城,來到九中。我那麼努力拿第一名、拿冠軍、破紀錄,我只是為了能有一個出頭的機會,我每次接采訪,我都會很驕傲跟所有人說我來自溪城的陶家村,我想讓這里被人知道,我想讓這里的、這里山和水,哪怕是這里的窮,都被人知道,我不想讓以后出生在這里的孩子都像我一樣吃不飽飯,穿破爛的服,每天醒來都要擔心下一天該怎麼過。”陶姜抹了把臉:“可就是這麼簡單的愿,我都已經沒有辦法再做到,這麼多年,無論我再拿多第一名,好像都沒有生一個兒子值得他們驕傲,我還能怎麼辦,我已經那麼努力了……”
哽咽著,連哭聲都在克制。
“姜姜,跟你說個吧。”過了許久,周兮辭松開陶姜的手,起走到懸崖邊,著無盡深淵,深呼吸了幾次才說:“其實……我是個孤兒。”
陶姜愣了下,慢慢抬起頭看著面前的生,看瘦高的影,神中有錯愕,也有不忍。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兩歲之前我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院里的跟我說,我是因為父母早亡被人送來的孤兒院,可我知道,我是被丟下的,他們……不想要我了。”周兮辭在平靜的言語之間揭開了塵封的傷口:“我被領養,也不是因為現在的家庭有多喜歡我,只是那個時候他們的兒夭折了,他們需要一個新的安。”
“我也有想過,為什麼偏偏被丟下的是我,可即使想通了又能怎麼辦,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無論他們有多大的苦衷,我還是被丟下的那個。可被丟下也不是我的錯啊,我沒有選擇出生的權利,我也想出生在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快快樂樂的長大。”周兮辭輕輕嘆氣:“但我還要謝謝他們沒有把我賣掉,榨干我最后的價值,在孤兒院我也有一個很快樂的年,領養我的家庭也沒有對我很差,這些都是過去的我不曾想到過的。所以姜姜,和這世界上的很多人相比,我們已經很幸運了不是嗎?我們有手有腳,還怕走不下去嗎?”
周兮辭看著天空和高山,腔緒滿溢,像是難以抑制,對著深不見底的懸崖大聲喊道:“啊——!”
放聲喊完,渾有說不上來的舒坦,回頭看向陶姜:“姜姜,還記得我們小學學過的一篇課文嗎,世界著名的建筑大師格羅培斯在設計完迪士尼樂園后,卻在設計路徑的時候陷了難題,他為樂園里的路徑設計修改了五十多次,可沒有一次是令他滿意的,最后他是在法國南部一個賣葡萄的老婆婆那里得到了啟發,選擇不設計固定路線提前對外開放樂園,讓游客自己走出一條路。”
“姜姜,你的人生也一樣,走多遠走多久該怎麼走,在這條路上你說了算。”周兮辭看著,目堅定:“雖然前途很遠,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才有路。”
“不要怕的人才有路……”陶姜定定看著,里低喃重復這句話,起走到周兮辭旁。
“喊出來吧。”周兮辭握住的手,大聲喊起來,山谷回著的吶喊聲,像是未來給予的回應。
陶姜到鼓舞,先是吶喊,再是宣泄:“我的人生我說了算!我的路我自己走!”
“我!陶姜——要拿世界冠軍!在將來——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陶!家!村!!”
突然——
“我!邱琢玉!要做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周兮辭和陶姜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原來是陳臨戈他們追了過來。
陳臨戈目靜靜落到周兮辭那里,往下一瞥,眉頭倏地一蹙:“怎麼了?”
“啊?”周兮辭低頭拍拍子上的灰土:“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姜姜,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陳臨戈,旁邊那位帥哥是他同學靳,我們這幾天都在小凡家幫忙摘西瓜。”
“你們好。”陶姜略一點頭,算作回應。
為了不讓大家把關注度都放在陶姜上,在三人自我介紹完后,簡凡也說要喊一句。
走到崖邊,對著群山,雙手當作喇叭束在邊:“我!簡凡!將來——誒,我,我將來要做什麼?”
靳沒忍住笑了聲,搭著陳臨戈的肩膀站在人群后。
熊力說:“你不是要做育老師嗎?”
“哦對。”簡凡輕輕嗓子:“我!簡凡!將來要做九中最靚的!育!老!師!!!哇哦!好爽!大熊你也喊一聲。”
熊力不似他們爽朗,格有幾分斂,站在那兒憋了好一會才喊出來:“我!熊力!在將來要做一個像我爸爸一樣的英雄!”
這話一出,旋風小隊另外四人眼神短暫流,又看向熊力,年的影拔,既擔風月亦扛山河。
邱琢玉推著周兮辭:“你也喊一個。”
周兮辭耍賴:“我喊完了啊。”
“屁,我們在底下聽得清清楚楚,你明明就扯著嗓子嚎了一聲。”
“……”周兮辭趕鴨子上架,“我!周兮辭!將來……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靠,不是吧,你玩這套。”簡凡說:“你這樣顯得我們想很多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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