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沒開手電筒,借著應急燈和一點點月的照明往前走，一本正經地說：“范老師給我提供了幾個地點。”

　越明時的大腦還在重復之前的魔唱詞，慢了兩秒才回答：“你們還流這個。”

　“范老師說我現在是年人了,可以知道。”

　越明時：“……”

　“他還給了我一罐無糖糖,”姜婉接著說,“說擔心我年紀輕輕就得糖尿病。”

　其實姜婉全家都擔心過這個問題，可姜婉的對此有話要說。

　首先，姜家沒有糖尿病的傳病史；其次，姜婉的胰腺β細胞比常人活躍得多，分泌起胰島素來就跟吃甜食一樣興，糖水平和一般人沒有什麼兩樣。

　換句話說，是天生能配合姜婉吃糖狂魔特質的質。

　越明時還在回憶姜婉在醫院接檢查時醫生那驚訝的表,姜婉已經停了下來。

　“前面就是一號夜談地點,”姜婉低聲音說，“聽說王老師和柳老師還來過這里氣氛呢。”

　說著，舉起手里的電筒,躡手躡腳往樓梯間旁邊的角落靠近了一段，而后突然舉起手電筒、推開關，冷斥：“你們哪個班的？”

　角落里的兩個人嚇了一跳，一個拉著另一個就往樓梯上跑，頭也不回,竄得慌不擇路。

　姜婉沒有追,默默地關掉手電,轉頭問越明時：“你看見了嗎？”

　越明時看著樓梯：“嗯。”

　電筒打到那兩個人臉上時，分明就是悉的面孔——王老師和柳老師。

　……就是說,為什麼這兩個人要這麼戲地逃跑？

　姜婉探頭往樓上看去，還能聽見那兩人慌的腳步聲自空曠樓梯間里傳來的回音,不由得樂了：“你說樓上有沒有人？”

　“應該有。”越明時說。

　實驗樓實在是個歡迎得過分的地方，一來因為僻靜，二來有氣氛，三來就是地理位置——它離教學樓太近了，一兩百米的距離就能走到，對學生們來說非常方便。

　姜婉也出贊同的笑容，拿出手機給王老師打電話。

　幾秒鐘后，樓上傳來了手機鈴聲。

　接著就是慌嘈雜的腳步聲，聽起來被驚嚇到的人比剛才更多了。

　姜婉小跑上前，推著越明時往剛才王老師柳老師藏的地方走，邊饒有興致地說：“王老師掛了我電話。”

　越明時想說點什麼，但人已經被推進那個狹窄得需要人彎腰的小空間里去了。

　姜婉隨其后地了進來，靈活得像是一只貓。

　一坐下就打了另一個電話：“范老師？我有點事，今天去不了實驗樓了。”

　漆黑的環境中，被無限放大，越明時連姜婉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導致他過了幾秒鐘才意識到姜婉在電話里說了什麼。

　姜婉這麼一說，范老師很快又會提起電筒來巡邏，現在已經很熱鬧的實驗樓即將變得更加熱鬧起來。

　……而且，姜婉還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們也一下氛圍。”姜婉說著，把手機調靜音，又門路地把越明時的手機拿出來做了同樣的作。

　越明時：“……什麼氛圍。”

　“是啊，什麼氛圍呢？”姜婉笑反問。

　越明時又沉默了幾秒：“只會嚇到范老師。”

　“那可說不好，再說，不是很有泉外的風格嗎？”姜婉語氣輕快地說完，開始找糖。

　“只是你覺得有趣而已。”越明時實話實說。

　本來還在掏糖的姜婉停下了作，帶著笑意問：“你還記得上一次你說這句話時，后面一句是什麼嗎？”

　越明時不記得，他又不是姜與岸，隨攜帶一個記仇用的死亡筆記本。

　“我哥其實還心你，”姜婉的聲音從側面傳來，“有些和你的對話，他也都告訴我了。”

　越明時立刻無視姜婉上傳來的熱度，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在姜與岸面前說過什麼不能說的話、被姜與岸拿去找姜婉打了小報告。

　“婚姻，，青梅竹馬，朋友，鄰居，陌生人——不是我選，是姜婉選。”姜婉不不慢地重復一遍，問，“——這是你說的嗎？”

　“……”

　這句話越明時在對姜與岸說時，只覺得是很普通的發言。

　但從姜婉口中復述一遍，就頓時讓他耳發熱、如坐針氈，好似寫的中二小說被人發現了似的。

　——這明明就不是一句會讓人覺得害的話啊？

　“是你說的，還是姜與岸編的？”姜婉又重復了一遍。

　“……我說的。”

　“你想知道答案嗎？”姜婉問。

　“……”越明時不想知道。就像他早上也不想知道姜婉說“我和越明時？”是什麼意思，就像他在姜婉生日那天不想知道姜婉為什麼沒有生日愿。

　但姜婉并沒有真讓他回答，而是直接說了下去：“我不選。”

　姜婉不選，就是保持現狀。越明時對此表示滿意。

　然后，姜婉一邊剝糖一邊輕快地說：“你來選，我會告訴你答案。”

　越明時一噎。

　“如果我也不想選？”他問。

　“不行，”姜婉獨斷專行地說，“剛剛我哥轉告我的那句話前面，你還說了‘只要姜婉覺得高興，怎麼樣都可以’吧？姜婉現在覺得高興的就是讓越明時選。”

　“……”越明時決定回去就鯊了姜與岸。

　但在鯊了姜與岸之前，他得先解決姜婉的提問。

　越明時措詞：“我和你認識馬上就要十五年。”

　“嗯。”

　“每天、每周都能見面的十五年。”

　“嗯。”

　“十五年能變五十年、一百年……”越明時停頓了一下，“只要能這樣，什麼都可以。”

　“嗯……”這回姜婉拖長了尾音，思考了片刻，說，“你還是沒有選。比如說，你想和我做一輩子的鄰居？”

　越明時點頭：“可以。”

　姜婉笑了：“不行，這不是選。考試時的單選題怎麼選，你現在就怎麼選。”

　“……”

　“這樣吧，”姜婉說，“A.陌生人，B.鄰居，C.朋友，D.好朋友，E.談。這樣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如果說此刻越明時能立刻獲得一個技能，他想學習電視劇里的角那樣一秒就不省人事。

　——好過面對姜婉明顯別有目的的拷問。

　“選完，”姜婉開始掏兜，“——我就給你一顆糖。”

　“……如果我選錯？”

　“于我而言，這道題沒有錯誤答案；”姜婉頓了一下，的聲音更近了，也更篤定了，“所以，你心目中有錯誤答案，是吧。”

　“……”

　“那就場外援助，劃掉一個錯誤選項吧，”姜婉很大方地說，“幫你劃掉A。”

　越明時兩秒鐘后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為此松了口氣。

　“再給你一個提示，”姜婉又說，“你其實早就答過這道題了。”

　越明時的都繃了，他轉向姜婉的方向，口而出：“什麼時候？”

　“.”姜婉說。

　“……”越明時剛剛想說是一種寬泛的，側面的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正要到樓梯間底下時，樓上突然傳來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腳步聲的主人一頓，調轉了方向，先上樓去了。

　目標這麼明確，絕對是來巡邏的范老師。越明時肯定地想。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在走神，好讓自己能不被困在這個樓梯底下的狹小空間里。

　“越明時。”姜婉他的臉頰。

　越明時下意識抿住角：“……我選F。”

　姜婉“唔”了一聲：“F選項是什麼？”

　“F.姜婉的所有。”

　一直在這段對話中顯得游刃有余的姜婉沒有立刻接話，但越明時聽見笑了。

　過了幾秒鐘，姜婉才開口：“解析一下選項F？”

　“你說過，父母不應當覺得孩子是自己的所有，任何人都不應該這樣看待另一個人。”越明時對這段話記得很清楚，“但是沒關系，你可以這麼看待我。”

　姜婉又笑了：“等等，我現在要自我反省五秒鐘。”

　越明時：“……”死刑居然還不立即執行。

　在越明時的知中起碼過了半分鐘后，姜婉才再度開口：“因為我剛剛才發現，我雖然尊重其他人作為獨立的個，但好像對你——嗯……我確實會覺得‘越明時是我的’。林悅的系統說你對我的好度只有96，我立刻就覺得不高興——越明時對我的好度怎麼可以不是100？”

　越明時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這樣確實不好，違背我平時的觀念，”姜婉頓了頓，又很理直氣壯地說，“但恐怕我是很難改正了。所以，我可以這麼想？”

　越明時無端覺得發干，他幾乎是無意識地了一下，意識到的瞬間又飛快收回作：“你可以。”

　“其實我本來想聽到的是別的答案，”姜婉若有所思，“比如E，然后我就可以把糖給你，再親你。”

　越明時：“……”這是可以這麼輕松就說出口的話嗎？

　姜婉沉思了一下，把糖塞到越明時手心里，卻沒有湊近，而是反方向探出去看了看外面。越明時松了口氣的同時，死死控制住了想去姜婉的手。

　片刻后，姜婉躡手躡腳地回來，用氣聲說：“范老師帶著兩個學生從樓上下來了。你知道這時候我們作為泉外學生應該做什麼嗎？”

　越明時滿腦子都還是姜婉剛剛的那句話，不假思索地說：“跑。”

　姜婉側按住越明時的一側膝蓋，笑得意味深長：“不，一個合格的泉外學生當然要選擇頂風作案。”

　……

　“范老師，我們真是去切磋解題技巧的！”

　“就是，你看我們都只帶了文啊！”

　范老師冷著臉：“那怎麼不帶書和筆記本？誰讓你們在墻上切磋解題技巧？知道那墻一個禮拜前剛剛那重新刷完嗎？知道那墻一學期得刷多次嗎？”

　“那不是我們也會有別人嘛！”

　“對啊，與其讓他們寫，不如讓我們用微積分來化諸位同學們！”

　范老師充耳不聞：“啰嗦，回去寫檢討，下次重刷的工作就給你們倆，讓你們會一下刷墻有多不容易！”

　“還有這種好事？！”x2

　范老師心頭一梗，正要再教育幾句，突然聽見樓梯間底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頓時警覺地一個回頭：“誰在那里？幾班的？”

　過了幾秒鐘，有人說：“高三三班，越明時。”

　范老師：“……姜婉呢。”

　“在呢。”姜婉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說著就想探頭出來，才堪堪冒出一個頭發凌的后腦勺，一只男人的手就迅速出將扣了回去。

　“你們在干什麼……”范老師立刻大為頭疼，明哲保，“算了，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我走了，別迫害到我。”

　兩個在墻上寫微積分的學生還在十足好奇地探頭探腦，但范老師毫不留地揪著他們倆走了。

　黑漆漆的樓梯下滿是咖啡糖的味道，坐在越明時上的姜婉正在黑整理越明時衛上被扯的系帶。

　但才理到一半，就又拽了越明時的領口，說道：“你知道嗎？量子力學里，‘觀測’本并不會導致微觀粒子波函數的坍塌。”

　越明時不明所以：“嗯。”

　“但如果你是觀測者就會了，”姜婉抵著越明時的鼻尖，“你的觀測目里‘信息’太多了。”

　越明時抬眼看著因為坐在他上所以高出一截的姜婉，無奈地想：量子力學是這樣用的嗎。

　于是他說：“心理學里的霍桑效應說，意識到被人觀察的對象會刻意地改變自己的行為。”

　“你想說，我在關注你，才會知道你在看我。”姜婉盯著他的眼睛，邊笑邊問，“怎麼，越明時覺得不滿？”

　“……沒有。”

　姜婉有點滿意，剛要低頭再獎勵越明時一下，就聽見他又繼續說了下去。

　“——越明時覺得，這是他人生中最幸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