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闌早知他會如此說,他這時抬了抬手手,令翊衛送上幾分證供給李琨二人,“傅靈當夜回府,的確因驚請過大夫,而我問了的侍婢墨兒和環兒,們說當夜傅靈回府便覺不適,喝了定神湯后躺在榻上,當時夜已深,傅靈不愿驚擾你和傅夫人,只讓自己院子里的人照看,而躺下之前熄了燈火,還曾吩咐,在大夫來之前,其他人不準進屋子……當時一個嬤嬤守在外面,還聽見屋有過響,等到大夫請回來,是兩個侍婢先行進門,再請大夫……”
傅仲明道:“這有何不妥?靈兒向來懂事,不愿驚擾我們也是尋常,睡覺不喜燈火,有半點亮都難眠,這有何古怪?”
謝星闌冷聲道:“或許不算古怪,但古怪的,是這兩個出門請大夫的丫頭。”
“當夜出門之時,這兩個丫頭都穿了帶兜帽的斗篷,們先往南行,到了妙心堂,當時妙心堂不曾開門,們又往北邊的和仁館而去,起初令二人講述當夜來回路途所見之時,二人的證詞可謂是分毫不差——”
傅仲明不由道:“兩人同行一路,所見一樣,當然是分毫不差。”
謝星闌眉頭冷冷一揚,“的確如此,但當問到們途中經過的百樂樓之時,們說的卻完全不同,白月樓乃是廣平街上的一酒肆,二人當夜從外經過,聽到了里面正在唱的戲曲,墨兒說那戲曲唱的是《湘妃怨》中的一段,那環兒也這樣說,但要問們當時聽見的是什麼樂聲,墨兒說是瑤琴,環兒卻說是奚琴。”
“瑤琴與奚琴聲響大為不同,而這湘妃怨,尋常都用奚琴作配,可百樂樓改過曲譜,這才用了瑤琴,當夜墨兒的確經過百樂樓外,因此說的是對的,可環兒的證詞,卻表明本不曾去百樂樓。”
名墨兒和環兒的侍婢就侯在門外,一聽門這等說法,名環兒的侍婢立刻白了臉,謝星闌繼續道:“昨日去傅家,我曾各自問了兩人超過五十問,此問不過是其中一個,只怕們自己都未想到破綻在此。”
傅仲明心跳如故,去看傅靈,卻見仍是那副無辜模樣,而謝星闌這時道:“傳證人——”
翊衛很快帶了二人,一男子著布裳,年過三十,面龐黝黑,另一老者年過半百,須發皆白,謝星闌免了二人之禮道:“你們說說看。”
“小人黃志,乃是明德坊的打更人,初七那天晚上,大抵是丑時前后,小人曾看到一個姑娘穿著斗篷,快步從天水街頭走過,當時夜已深,小人見一個姑娘家急匆匆獨行,便想上前問問,可剛開口,那姑娘卻了驚嚇一般,跑得更快了。”
“小人當時想著大晚上的,自己一個大男人,的確有些嚇人,便沒管了,小人當時記得十分清楚,那姑娘的斗篷是青之,且是獨自一人往長水街的方向去。”
此人說完,另一位老者道:“小人付齊昌,是和仁館的坐館大夫,初七那天晚上,大抵是丑時三刻,傅家的丫鬟墨兒到了醫館,說家里小姐驚病倒,要請小人上門看診,小人當時拿了醫箱跟著往傅家去,當時有兩人同行,一路上都是名墨兒的丫鬟在說話,另一人戴著兜帽低著頭,始終未出聲,小人覺得古怪,還多看了兩眼,當時發現繡鞋上有一塊暗紅臟污,瞧著像是,但小人沒多想,也沒問。”
“等到了傅家,一路到了小姐的院中,兩個丫頭先進門通稟,不多時小人被請進去,小人詫異的是那墨兒的侍婢沒什麼古怪,可另外那丫頭,卻從頭到腳都換了一裝扮,后來小人隔著帳簾給傅家小姐診脈,發覺傅家小姐掌心有一塊通紅的印痕,像握著什麼被磨出來的……”
付大夫說至此,首位上的李玥已忍不住道:“們換了人!那個一直不說話的丫頭其實是兇手傅靈,們大晚上帶著兜帽,掩著面容,待出了府門,一個去殺人,一個假裝去請大夫,后來在和仁館相會,而另外那個丫頭,自始至終都在傅靈閨房之中!那診脈時看到的紅印,是兇手殺人之時留下的。”
李玥說完,林氏紅著眼道:“竟是你,竟是你害了婉兒!”
這時一旁的戶部侍郎林耀文道:“所以更夫一開始看到的只有墨兒一個人,那天水街倒長水街,正是從妙心堂到和仁館的路上,當時還未與傅靈匯合,所以才獨自一人,待回府后,墨兒告訴環兒路上所見,以防衙門的人上門問詢,但龍翊衛分開審問,們撒了謊,肯定會出破綻——”
到了此刻,林耀文才顯出偏幫之意,他如此說完,再愚笨的也知道傅靈耍了什麼花樣,薛獻知緩過氣來,仍是不敢置信,“你當真是為了你姐姐殺了銘兒?”
所有人都盯著傅靈,崔晉和林氏的眼神更好似要殺人一般,但傅靈驚惶地道:“這是做什麼?是要將罪名栽贓到我上嗎?墨兒和環兒出門尋醫,中間想去找別的大夫,分開過一段路罷了,環兒當日也有些不適,因此才不說話,怎麼就了是我出門殺人?”
傅靈哭道:“我一個弱子,別說殺人了,大晚上一個人走夜路都不敢,你們怎能如此冤枉我?除了這些捕風捉影的事,你們還有何證據?還說了我殺了婉兒,但那天晚上我和舒月一起進了假山石,雖然沒走在一,但我們一直能聽到對方的聲音,除非我有□□之,否則我怎麼能一邊和舒月喊話,一邊去殺婉兒呢?”
哭的無辜而委屈,縱然前面已有證人證明出破綻,可瞧見如此可憐模樣,還是令人心懷不忍,秦璋先開口道:“是啊,若傅靈是兇手,那如何殺了婉兒呢?”
一旁的吏部尚書簡啟明看向吳舒月,“吳姑娘,傅靈說的當夜形,可是真的?”
事到如今,吳舒月也看不明白了,遲疑道:“是真的,當夜我們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喊聲,也因此并不如何害怕……”
謝星闌這時道:“你當也敢與吳舒月分開夜探假山,又怎是害怕走夜路之人?吳家武將之家,吳舒月也影響,你的膽氣,并不遜于,而你謀害崔婉的時候,也正是利用做了障眼法,但這一點,此刻還無法向大家演示。”
謝星闌說著,不自看了秦纓一眼,見秦纓并無開口的打算,他便道:“黃庭建造的這座假山,有一眾人不知的玄機,傅靈正是利用了那一點,來讓吳舒月幫做不在場證明,這一切只因為,利用父親是鴻臚寺卿之便,早早便拿到了黃庭的假山圖稿。”
秦纓早為謝星闌演示過原理,因此并不擔心他說不清楚,而在旁看了這許久,實在是驚嘆傅靈的心智與演技,到了這個地步,那無辜可憐的模樣,便是秦纓自己看了都覺得心疼。
秦纓心底發沉,從的經驗來看,傅靈屬于極難攻克的那類表演型人格嫌犯,除非找到們心理上的弱點,否則午時之前,絕不可能輕易認罪。
正這樣想著,秦纓忽然看到白鴛在門口朝探頭,對上秦纓的目,白鴛驚喜地沖招了招手,秦纓心底微,與秦璋代一句,悄聲走了出去。
眾人的目都在謝星闌和傅靈上,案子也與無關,自然無人管,謝星闌瞟見出門,心神不由自主被分走了一分。
見他未說下去,傅靈立刻道:“謝欽使到底在說什麼?黃庭之名我聽說過,可什麼圖稿,什麼假山的玄機,我全然不知,伯府的假山,我進去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是在伯府之,我才不覺害怕,并且……”
語氣一定,反問道:“我姐姐雖是被冤枉得壞了名聲,可一來,我并不知真相,二來,如今在族地好好的,我何必為了這樁舊事而殺人呢?”
苦笑道,“我自己也將定親,我有大好的人生,何必讓自己的手沾上腥?我也從不知曉薛銘和崔婉的丑事,便是我姐姐,也從未對我提起過船宴上的異樣。”
謝星闌目微利,“你姐姐在族地過得好嗎?若是好,為何你們從來不通書信?府下人也從不知近況?”
傅靈面上一派鎮定,“我姐姐在老家嫁給了一個書生,雖然不比嫁給京城貴公子榮華富貴,但他們夫妻和,我姐姐心滿意足,不通書信也只是因為路途遙遠,多有不便。”
謝星闌看向傅仲明,“傅大人,傅靈說的是真的嗎?”
傅仲明的表遠沒有傅靈輕松,但他點頭,“不錯,珍兒在族地過的極好,府人不知,也只是因為……當年那件事鬧得名聲不好,我們多有忌諱罷了。”
眾人注視之下,傅靈聳了聳肩,表自在坦然,仿佛看的人越多,越是從容不迫,甚至出欣的神,“看,我本沒理由為了姐姐殺人,如今與姐夫夫妻深——”
“哪來的夫妻深?”
傅靈欣然愉快的話音被打斷,秦纓神沉重地進了廳門,走得悄無聲息,進來時,目卻似一把利刃,銳利而寒涼,盯著傅靈,“難不你們為結了婚?”
這悚然之語令大家一陣錯愕,謝星闌也問到:“這是何意?”
秦纓深吸口氣,“他們父在撒謊,傅珍本沒有回族地,死在了兩年前的七夕節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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