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食時分,食堂一如既往的熱鬧。監生們三三兩兩結伴,地用著各朝食,面饜足之。
“桑桑,你是不是生病了?”
耳邊傳來葉柏的詢問聲,孟桑愣了一下,倏地回過神來,莞爾道:“你瞧我這神抖擻的樣子,哪里像是患病的?”
葉柏眨眼,試探地問道:“可你這兩日總是有些魂不守舍的,讓人瞧著有些擔心。”
提起這個,孟桑面有些不自然,含糊其辭道:“沒什麼,就是在想些瑣事。”
明日就是的生辰,連七娘都派阿奇過來傳信,說要請去平康坊一趟,而謝青章卻一直沒什麼反應。每日來用朝食、暮食時,他的神十分自然,仿佛本記不起這樁事一般。
說實在的,本也不怎麼重視大大小小的各種節日、特殊日子。只是謝青章先前做得太好、太,加之二人正于沒挑明心思的曖昧時期,便讓莫名生出些期盼,總覺得對方會做些什麼。
想到這兒,孟桑先是用雙手掌輕拍下頜,試圖讓自己清醒許多,然后端起桌上尚且溫熱的豆漿,將之一口悶了,最后長呼一口氣,出一個釋然的笑來。
畢竟還沒確認關系,人家沒表示就沒表示,何必如此掛念呢?
再者說了,日子得為自己而活。若是總將自的喜怒哀樂系在旁人上,那得多被、多累啊!
罷了,順其自然吧。
孟桑笑著拍了一下小表弟的肩膀:“放心,我沒事。你趕將朝食用完,待會兒還得去上早課呢。”
“哦。”葉柏又看了孟桑幾眼,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低下頭繼續吃面。
過不多久,謝青章迤迤然走進食堂,輕車路地在食肆那邊買好吃食,來到孟桑、葉柏這一桌坐下。
在孟桑與路過的監生說話時,謝青章與葉柏不聲地抬眸,兩人的視線一即分。
三人先后用完朝食,各自干正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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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桑自己解開過生辰的心結之后,便直接將此事拋之腦后,繼續一心撲在吃食上頭。
快要過年,日子越發冷。
監生們自然也偏好上熱乎一些的吃食,最好還是帶上些湯的。像是各種口味的暖鍋,還有酸辣、過橋米線等等吃食,都很監生的喜。
食堂那邊,孟桑除了調換一些單子上的熱菜,將豆腐煲、紅燒豬蹄等等菜式替換上去,還額外給監生添了羊湯、骨茶,想著讓他們喝了之后暖暖子。
因著如今食堂這邊資金充裕,徐叔自然是樂見其的。至于魏叔、陳廚子、文廚子他們也沒有其他意見,各自領了吃食,回去苦練。
魏叔本就煲得一手好羊湯,只是一直拿羊上那膻味沒轍。他從孟桑這兒學了些理食材的小技巧后,那羊湯煲得是越發可口,惹得許多監生對它贊不絕口。
食堂的每日小食這塊,孟桑給添了一道烤苕皮,依舊是給柱子來做。
柱子真正學廚的日子還不久,刀工也不夠純,逮著機會就找紀廚子取經。不過他在小食這一塊,倒是有些天賦,做得像模像樣,味道也很好。
孟桑想著,讓柱子多練一練基本功,順帶著教他一些對基本功要求不高的菜式或小食。這樣既不會手生,也不至于讓這徒弟覺得學廚枯燥,最終半途而廢。
畢竟,魏叔先前也有向過一些事兒,說是覺得紀廚子、陳廚子一心專注做菜,二人對管理食堂沒什麼想法,而文廚子太拉不下面子、為人不夠活絡。如果沒有什麼變故發生,他打算把柱子提拔上來,日后慢慢接替自己的位置。
既然魏詢提早打了招呼,孟桑自然也對柱子的要求更高了一些。
而食肆這邊,孟桑琢磨著推出了一道限量熱菜——地鍋。
小鍋是找人定制的,每口鍋能裝半只的分量。如若監生們結伴來吃,只怕還要再點些旁的吃食,才能吃到飽。
至于限量……一是這菜費鍋、費灶臺,后廚施展不開;二則可以跟開水白菜一樣,玩上一出營銷,方便提價。
對此,食肆的孟老板十分坦然。
嗐!一切都是為了賺錢,不磕磣!
地鍋所用的,講究些的得用小公,皮實又耐燉。若是不講究,其實用尋常也大差不差,畢竟咱吃的就是一個熱乎勁兒。
洗凈后,理塊,添上各輔料,先炒再燜燉。好的面團切小份,得先在清水中浸泡過,然后再一一到鍋邊,與一塊燉上片刻,即可出鍋開吃。
頭一天推出地鍋,依著慣例,今個兒這道菜都會由孟桑親手做。不過這菜前期比較費力,等到好餅子,便也沒什麼需要孟桑太心的。
“師父,葉監生與謝司業到了。”阿蘭從小門走進后廚,去到孟桑邊輕聲提醒。
孟桑點頭,將小鍋的鍋蓋蓋上,指揮有經驗的仆役去外頭桌案上架好小炭盆,又囑咐幫工幫忙盯著些火候,隨后端著做好的地鍋離開后廚。
大堂,葉柏似是與謝青章在說些什麼,瞧見過來,兩人立馬若無其事地分開。
孟桑走近,笑道:“在聊什麼呢?”
“在談歲考。”葉柏輕咳一聲,濃的一行眼睫眨啊眨。
謝青章頷首,看似很平靜:“嗯,確如葉監生所言。”
孟桑挑眉,總覺得自家表弟的神不太對。不過牽掛著后廚的吃食,便也沒想太多,將小鍋放到小炭爐上后,利利索索地轉離開,去拿其他吃食和白飯。
看著孟桑的背影消失在小門后頭,葉柏扭頭向謝青章,頗有些張地問:“明日當真都安排妥當了?”
“嗯,”謝青章點頭,看著是一副氣定神閑、有竹的模樣,“都已經與令尊、宋七娘他們都說好,明日我耶娘和外祖母也會一起來給桑娘慶賀生辰。”
“宋七娘會提早給桑娘傳信,約去家中一聚,拖到約好的時辰再與一同回孟宅。”
話音未落,葉柏就瞧見孟桑端著吃食從小門出來,連忙與謝青章一道正襟危坐。
孟桑將干凈碗筷分了分,招呼道:“快嘗嘗這道地鍋,香得很呢。”
“哦,對了。我今日還得忙后廚,吃幾口墊墊肚子就走,你們待會兒慢慢吃。”
謝青章和葉柏對視一眼,連忙接過碗筷,專心用起吃食。
木質鍋蓋掀開,出里頭的地鍋來。
炭爐子里放的炭火不多,也就起個保溫的作用,但仍然惹得鍋中湯偶爾冒出一兩個小泡。
餅子沿著鍋壁了一圈,一半在外頭,邊緣微微鼓起,另一半被和湯在下頭。鍋中央,塊被燉到染上醬,渾泛著油,香氣人。
燉夠時辰的,嘗著而不爛,牙齒稍稍一咬,就能把從骨頭上剔下來。爪就更味了,吮一吮、抿一抿,暖糯可口。
孟桑笑著提醒:“嘗嘗餅子,那才是髓。”
聞言,葉柏和謝青章一前一后夾了塊餅子,咬下一口,仔細品嘗。
在鍋壁的那一面面餅略微有些焦,但是吃著仍然是乎的,泛著醇厚的面香;而浸在鍋里的那一半,早已吸飽咸辣風味的湯,嘗在口中能同時品出面香、香和醬香……一干一,兩種口看似截然不同、水火不容,卻在此刻帶來極為奇妙的滋味。
孟桑看他們埋頭吃飯,便曉得這道吃食必定對他們胃口。抬頭環視四周,第一批做好的地鍋已經端到監生面前,見眾人吃得不亦樂乎,心中也覺得很是歡喜。
還是那句老話,對于熱做飯的庖廚而言,再也沒有比食客的賞識、滿意更能使之開懷的了!
孟桑牽掛著還在燉煮的地鍋,于是飛快拉完飯,嘗了幾塊面餅,與謝青章二人打了個招呼,就回到了后廚。
離去前,忽然記起一事,朝著兩人笑道:“明日我忙完朝食后,要去七娘那兒一趟,應當就不與你們一道用暮食了。”
聞言,葉柏與謝青章不痕跡地對視一眼,目送孟桑離去后,又低聲商量起明日要如何給孟桑過生辰的事來。
一大一小沒注意到的是,坐在他們側的薛恒等人互相換了個眼神。
當晚,國子監的各齋舍都有些躁。
“什麼!明日是孟師傅生辰?”
“那咱們要不要做點什麼?”
“許子津他們的主意好,咱們就……”
“……”
這一夜,負責外送夜宵的仆役們眼睜睜看著監生們竄來竄去,覷著監生們臉上神的笑容,忍不住面面相覷。
這是……臨近歲考和家長會,監生們被課業到瘋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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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孟桑起床洗漱完,笑瞇瞇地在心里向自己道了一聲“生辰快樂”,又默默許了一個希全家人和邊人都能健健康康的愿,這才腳下生風地去了國子監。
早上貪覺,加之近日也沒什麼新品要上,所以幾乎都是踩著監生用朝食的點去食堂。今日是生辰,便由著小子,多睡了兩刻才起。
步院中,能瞧見食堂大門虛虛攏著,里頭只傳來說話聲,不似往常那般熱鬧。
孟桑挑眉,暗自嘟囔:“才這個點,他們都用完吃食了?”
加快步伐朝里頭走去,沒生出一點疑心。
畢竟今日是生辰的事,只告訴了昭寧長公主、謝青章和宋七娘,便是連葉簡、葉柏都沒說,遑論關系沒那麼親的食堂眾人和監生們了。
孟桑揣著不解,上前推開食堂大門。下一瞬,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在原地。
眼是烏泱泱的一堆人,許平三人和孫貢他們列在最前頭,帶著一眾監生齊刷刷地向孟桑。
孟桑直覺有些不對勁,下意識道:“你們……”
話未說完,就見田肅振臂一揮,中氣十足地高呼:“起!”
此聲一出,這堆監生們齊齊張口,大聲道:“孟師傅!生辰吉樂!”
他們這堆年郎加在一起,說也有大幾人。眼下,他們從各對準孟桑,中氣十足地吼出這一嗓子,好似狂風卷過邊,又好似有數道驚雷落在面前,炸得腦袋發暈。
孟桑:“……”
人還好,就是有些耳鳴。
沒等回過神來,監生們有條不紊地上前,將手中紙張遞給孟桑,然后逐一道了祝賀之語。
孟桑反應過來,手忙腳地收下監生們遞來的一封封寫著祝語的信箋,只來得及與一眾監生道謝,本沒法細問上幾句。
最后一個上前的是許平,他將手中信箋遞給孟桑,說完祝語,然后才溫和有禮地笑道:“孟師傅能來國子監,是我們所有監生的幸事,我和諸位同窗都非常歡喜。”
“無意中知曉孟師傅過生辰,我們便想著,總得做些什麼,以表我們的激之。”
“許某貿然揣了孟師傅的脾和喜惡,曉得若是送禮,那你一定不會收。于是跟大家商量好,每人寫一封信箋祝語,權當為孟師傅慶賀芳辰了。”
許平一邊說,其余監生一邊十分贊同地點頭。其中,有高貴胄府上的子弟,有普通員家的兒郎,也有家境貧寒的監生。
在此刻,他們不分出,眼中的笑意是如出一轍的純粹,滿載著對孟桑的祝賀。
孟桑失笑,忍不住搖頭。
不得不說,許平還真是準了的子。
孟桑勉強用布包裝好數信箋,先向著諸位監生道謝,隨后才笑著問上一句:“你們怎麼知曉今日是我生辰的?”
聞言,眾人面面相覷,十分默契地讓出一條小道,出坐在桌案旁、滿臉都寫著生無可的葉小郎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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