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老太太聽到遠在州的沈三姨母來拜訪,原本還帶著笑意的臉,頓時沉了下去,極為不悅“怎來了?”
陳婆子也是愁“這沈三姨母除了算起來也有好幾年沒來了,現在怎就來了呢。”
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一變“莫不是想張羅著給侯爺納妾吧?”
老太太捻著佛串,角出一抹譏誚“還真是灶神爺掃院子,多管閑事,一個外家的姨母倒是敢管到我這永寧侯府里頭來。”
陳婆子不免擔憂道“那翁娘子現在有孕,若是被這沈三姨母氣到了如何是好?”
老太太捻佛珠的手一頓,思索了半晌后,看向陳婆子“這麼多年不怎敢來,我記得好像是因在老二媳婦那里吃了虧?”
陳婆子回想了一下,然后道“好似是因攛掇著二房小娘多謀劃些銀子傍,氣得崔娘子連夜回了娘家,被大夫人趕走了。”
謝二叔院子里的唯一的妾室,還是沈三姨母婆家的庶。
陳娘子想到這,說道“這沈三姨母嫁到州后不過一年,有孕時婆母給丈夫送了個好的小娘,在孩子生下后,與丈夫就淡了。”
“因生的是兒,而那小娘三年抱倆都是兒子,對那小娘定是厭煩的,可又礙于是婆母送去的,也不敢隨意,只憋了一肚子氣。”
或許是因這個原因,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所以到金都省親的時候,帶了個叔伯家可欺的庶過來。
原本是勸說姐姐收了的。理由是到時候老太太想要塞人進來,姐姐便以院子有人了來回絕老太太,也不會落得個善妒的名頭。
夫人直接拒絕了,又轉而想去說服自己的姐夫。
可侯爺那子說一不二,一句話直接回絕了,也不與說二話。
沈三姨母一腔苦悶。
而那邊二房的崔氏想看大房的熱鬧,就想著給支招,不曾想最后支著支著,那州來的庶竟與自己的丈夫看對眼了!
等發現的時候,已是珠胎暗結,為時已晚了。
自此崔氏與那沈三姨母也就不對付了起來
七八年前沈三姨母又來府上,去了世安苑去看那庶。
瞧也就算了,還出主意讓為自己和兒們多謀些銀錢傍,卻不知那小娘旁有崔氏的人,這些話都被崔氏聽了去。
二人的矛盾便激發了,崔氏帶著孩子便回了娘家,說是沈三姨母在一日,便不回來。
自己的姊妹走了妯娌,這事傳了出去,只會讓自己臉上無,更讓自己娘家沒了臉面。
侯夫人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便當即趕走了自己的妹妹,還讓沒什麼事別來侯府了。
那沈三姨母覺得自己一腔好意全被當了驢肝肺,也就帶著緒離去了。
多年沒來,直到奔喪那一年才來了一回。
老太太想起了這事,隨即道“那也就不用太擔心了,不說老二媳婦防著,就是我那孫媳的母親也是個不簡單的。”
連都在那柳大娘子吃了憋,更別說那拎不清的沈三姨母。
說到最后,鄙夷道“也不想想我永寧侯府的男兒那是要為國拼命的。如此,怎能被絆住了腳,又怎能因后宅的事而在戰場上分了心?”
才說著話,喜鵲便來通傳,說是那沈三姨母來拜見老夫人。
老夫人面沉沉,陳婆子瞧了一眼后,便會意的朝著門外的喜鵲吩咐道“老夫人有不適,不便見客,你讓劉管事給三姨母安排一離主院最遠的住。”
喜鵲應聲退出了院子外,與那約莫三十來歲,眼尾皺紋明顯的婦人說“近來天寒,老夫人著了涼,有恙,所以不便見沈娘子。”
那婦人臉上的笑意略一僵,隨后道“那還真不巧了。”
婢笑了笑,然后道“老夫人吩咐了,讓劉管事安排婢收拾落英院給沈大娘子住下,好生招待。”
沈三姨母皮笑不笑的道“那便替我謝過老夫人了。”
說罷就轉離去,離得遠了,瞧了眼前邊領路的管事,低聲與旁的婢念道“這老太太就是心眼多,我不過知禮數,好心來看,倒好,早不病晚不病,現在卻裝病給我拒在了門外!”
婢小聲附和“老太太心偏著二房呢,大姑娘和大姑爺這都不在了,便瞧不起沈家人了。”
沈三姨母臉沉了沉“若瞧得起,怎會同意了玦哥兒把那樣份的子帶進了侯府?”
“就算是帶了府中,給個貴妾的份便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讓那子做了正妻,這不是明擺著對這個孫子不上心麼。”
旁的婢順著主子的話說道“姨母到府中,也不見那翁氏來迎接,這便罷了,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可見那翁氏的禮數極差。”
聞言,沈三姨母臉凝重地嘆道“可憐玦哥兒沒了爹娘,如今這祖母又是個偏心的,娶了個妻子又如此,往后可該如何是好呀?”
說出這話的時候,已經琢磨著勸說娘家兄長挑選個兒送來做貴妾了,如此那翁氏才能有危機,也會下定決心來學習怎麼去做一個主母。
婢問“可要去會一會這翁氏?”
沈三姨母哼了一聲“我是長輩,我還要親自去拜訪不?”
冷笑了一聲,繼而道“我倒要瞧瞧何時過來給我問安。”
驍騎軍中,陣陣泓宏整齊的喝聲響起。
石校尉神肅嚴地訓著底下的將士,許久之后,似乎覺到了整個訓練場上的氣氛似乎微妙了起來。
他琢磨了一下,目便在訓練場上四下環視。
在瞧到一戎裝,凌厲肅殺之氣的侯爺沉步走訓練場時,便知這些將士忽然各個繃得筆直的原因了。
或許在旁人看來,侯爺一如既往的嚴格,那張臉也是冷冷冰冰的毫無變化。可七八歲就跟在侯爺邊的他,怎麼會瞧不出來侯爺的變化?
自前幾日侯爺忽然說要回軍中的時候,石校尉就覺得奇怪了。
明明軍中沒有急務,侯爺卻是天一亮就離開了侯府,來了軍中。
更不對勁的是從府中出來,直至到了軍中,他就沒聽侯爺說過一句話,臉上就是連一的表都沒有。
石校尉雖然沒有過問,卻也沒能抵住人的好奇劣。
他面上肅嚴地訓將士,心底下卻是飛速的想著各種可能。
想來想去,終還是覺得是來軍中的前一宿與大娘子吵架了。
可大娘子那般溫,怎可能與侯爺吵架?
再者侯爺話,與他吵架不過都是對方在罵人,他沉默不語罷了。
但大娘子溫的子又怎麼可能會罵人?
莫不是侯爺自己一人生悶氣吧?
思索間,忽有小兵來喊,說是將軍喊他過去。
石校尉連忙斂思,讓旁的將士盯著下邊連槍法的小兵,隨而轉朝著觀臺上的侯爺走去。
快步踩上木梯,走上了只一人的觀臺。
停在了謝玦的側抱拳一禮“將軍。”
在軍中是將軍,在府中則是侯爺。
謝玦雙手撐在憑欄上,目冷冽地掃了一眼訓練場,視線停在武校尉武晰的上,問“我讓你觀察的結果如何?”
石校尉循著侯爺的目去,低聲應道“屬下與霍指揮在這段時日沒有發現任何端倪。他離開軍中的時候,跟蹤他的暗探也沒有發現半點可疑之。”
謝玦看著那武晰,下了眼底的厭惡之,沉聲吩咐“繼續盯著,不得掉以輕心。”
雖暫無端倪,但他沒由來的厭惡,必定不是空來風。
石校尉應了聲“是。”
謝玦從武晰的上收回目,轉下了觀臺。
遠的武晰似有所,不側頭朝著觀臺去。
看到謝玦的背影,雙目微微一瞇,眼底有幾分狐疑。
——是錯覺嗎?
總覺得近來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勁。
謝玦回了帳中,靜坐在位上,緘默不語,眼底晦暗不明。
自侯府離開,已經第四日了。
決定回軍中,無他,只是煩得很,不知如何面對妻子。
在軍中這幾日思緒也是糟糟的,總是忍不住去想到底經歷過什麼,是否離開了侯府,或是已改嫁。
可他只有一些零碎的畫面和夢境,本無法確定的經歷與是否改嫁人。
加上回府前的那幾日,再到現在已然八、九日。
這些天,謝玦未得一覺好眠,因此額頭作痛。
斂了煩思,有一下沒一下地著額頭。
許久后,手支在桌上,手握拳撐著額頭漸漸淺眠。
不過只是淺眠,便緩緩了夢。
夢中,他似回了侯府,才下馬,便有下人說三姨母來了府上。
腳步一頓,隨即不知想起了什麼,再邁著步子走了府中,腳下的步子逐快了許多。
回了世安苑,便聽到三姨母與妻子說——
“你這孩子沒了,都是那老夫人的錯,若不是故意為難你,你又何至于小產?”
“我瞧著老夫人也是故意的,不想讓你懷上謝家的子嗣。指不定等你下回再有孕之時,還會塞個妾侍進來,讓那侍妾暗地里使壞害你與孩子。”
“為了防患于未然,還不如先給玦哥兒尋上兩個妾室。”
“這圣人有言,凡為者,不得妾群。這玦哥兒有了兩個妾室,老太太也不能再往你這院子里頭塞人了。姨母瞧著你那兩個丫頭就很好,若不愿,姨母再給你尋兩個安分的過來?”
聽不見妻子的聲音,但約莫也能知道心不悅。
他沉著臉走了廳中,看到面寡淡,眼神在忍的妻子,還有那多年未見的姨母。
阿嫵在瞧了一眼他之后,微微偏過了臉,顯然是因姨母這話而對他生出了幾分怨。
三姨母一見他,愣了愣,似乎知道他聽到了的話,便勸道“玦哥兒,你可得好好防一防你那祖母了。”
夢中,他沒有言語,而是在妻子的旁坐下。
三姨母繼續道“你可不能學你父親那樣只生兩個孩子。現在你們大房子嗣薄弱,除了蘭姐兒外也沒個幫襯的,也不像二房那樣兒眾多,往后他們幫襯也多。”
他冷眼瞧向三姨母,沉聲開了口“我祖母有誥命,父親立下諸多功勛,敢問姨母是有誥命在,還是為朝廷建過功勛,才敢如此站在至高之編排他們?”
三姨母頓時黑了臉,開口道“我這事為了你好,若是換了旁人,我何至于說這些得罪人的話?!”
他再冷臉問“三姨母是好意,還是多管閑事?”
接著又道“我父親不納妾,我也不會納妾,若是我再聽到三姨母編排祖母與父親,或在我和阿嫵面前提起納妾一事,三姨母便當做沒有永寧侯府這一門親。”
三姨母聞言,面一變,正要發怒,他厲目去“三姨母今日在侯府所言,我會一言不差的書信一封送去州姨父那,更會表明斷親之意。”
三姨母心下一跳,隨即白著臉蠕半晌,不敢置信的反問“玦哥兒你是不是真的不認我這個姨母了?”
他話音冷沉“不要也罷,送客。”
三姨母驀然站起……
夢境忽然被帳外傳來的一聲“將軍”打斷,謝玦睜開眼的那一瞬,眼神尤為凌厲。
不過幾息,便知方才是夢。
“將軍,是侯府的小廝送來了口信。”
斂去凌厲,抬眸向帳外,淡淡的道了聲“進。”
不一會,小廝進了帳中,朝著上座的主子躬一禮“侯爺,昨日下午,州陳家姨母來了府上做客。”
先前侯爺吩咐過,若是侯府有什麼事,與娘子有關的,都得來稟。
小廝聽說了那姨母做過的事,猶豫了一夜后,總覺得這沈三姨母會去尋娘子的麻煩,所以才來軍中報了信。
謝玦回想起方才的夢,眼神驀然一沉,瞬息站起了。
這三姨母還真的來了,竟還是現在!
雖知可能經歷過一回阿嫵會應對得過來,但心下到底不想再讓經歷第二回這樣的糟心事。
默了一瞬,也不換戎裝,徑直走出帳篷,與外邊的將士道“備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