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謝玦把武晰升為了副將,翁鳴雋升為百夫長。
石瑯不服,找到了主帳中,也顧不得有小兵在打掃,他不滿的道“論年限,屬下十四歲就隨著侯爺出軍營,逾今十年了,怎麼也比武校尉長些,侯爺你怎就升了他的職?!”
那打掃的小兵聽到這話,眼神微微一變,隨而低下頭繼續忙活,以求降低自己的存在。
謝玦從折子中抬起視線,不咸不淡地瞧了他一眼,道“若是按年限來劃分,那麼伙房里的伙夫是不是也可以做副將,嗯?”
石瑯的臉一變“可這本不是一回事,屬下哪里比武校尉差了?”
謝玦瞧了眼那打掃慢下來的小兵,收回目后,繼而冷淡道“武校尉手比你好,心思也比你縝,你確實比他差。”
這話,毫不留。
石瑯雙目圓睜,不敢相信從小跟隨的侯爺能說出這種話來。
他似乎心頭有氣,紅了臉,憋了半天憋出來了一句話“反正屬下不服!”
謝玦也不慣著他,沉著臉,冷聲道“軍令如山,你不服也給我憋著!”
說罷,下逐客令“出去。”
“侯爺!”
謝玦面冷峻的再掃了他一眼,石瑯咬著牙,憋著一肚子氣轉,用力地掀開了主帳的重簾,怒氣沖沖給出了主帳。
他這作,引得帳外的將士都不由的側目而視。
謝玦看了眼垂下的帳簾,繼而低下頭,與打掃的小兵說道“不必打掃了,出去吧。”
小兵把手中的抹布放進了盤中,繼而端起水盆,一躬后就轉出了主帳。
謝玦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看著折子。
帳外,倒了臟水的小兵,四下看了眼后,見到了升為副將的武晰,便走了過去,在靠近的時候,低低聲道“石校尉為了副將一事,與將軍吵了一架。”
說罷便快速走開了。
武晰方才見到石瑯怒氣盛然的從主帳中出來,現在再聽到這話,角勾了勾,往主帳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對現在的況很是樂見其。
石瑯是謝玦的得力干將,也是心腹,他們二人有了隔閡,那也再好不過了。
下午,日頭逐漸西移,謝玦問帳外看守的人“什麼時辰了?”
看守的將士回道“申時未了。”
謝玦闔上了折子,然后起了,拿起桌上的馬鞭出了帳篷。
走去馬廄,小兵把馬拉了出來,謝玦轉頭看了眼日頭,想起了上輩子的這一日。
“侯爺,可要回去了?”
隨從也牽了馬過來,見侯爺一副沉思的模樣,也沒有多做打攪,好一會后才上前詢問。
謝玦回神,遂翻上馬,漠然道“回去吧。”
夏日,城門比春冬兩個季節要關得晚。
但謝玦回到城中,天也已經暗了下來。
天昏沉,華燈初上,回到侯府所在的街道之時,忽有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竄到了路中間,擋住了謝玦幾人的路。
因天暗沉的原因,看不大清楚婦人的長相。
有隨從勒馬上前,厲聲喝道“前邊何人,為何擋道?!”
謝玦騎在馬背上,看到前方攔路的母子,雖看不清那婦人的長相,但也知道是誰。
在暗沉夜幕的遮掩之下,眼底翻滾著濃烈的厭惡。
那婦人把孩子放下,抬起頭,目掠過隨從,落在他后的謝玦上,眼神中有怨又有遮掩不住慕。
紅著眼,哽咽道“侯爺,我是英娘呀……”
聽到英娘二字,謝玦眸更之冷沉。
他依稀記得,上輩子在他的靈堂上,他就站在靈堂中,親眼看著英娘當眾誣賴孩子是他的,還說他應允過,從邕州回來后要納為貴妾。
靈堂上,他看到妻子聽到這話后的崩潰,眼睜睜的看著妻子哭,看著眾人對著指指點點,自己卻是無能為力。
悔恨與無能的霾緒幾乎伴隨了他五年。
若非伴隨在妻子的旁,看著慢慢的長,看著的開心與不開心。
若沒有阿嫵,他重活的這一輩子會變什麼樣的一個人,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許早已變了一個暗的人。
只片刻,謝玦回神,抬眸之際,已全然斂去了眼底所有的緒。
在馬背上,拉著韁繩,平靜地向下邊的婦人“英娘,你怎會在這?”
英娘著馬背上偉岸的影,聽到這道悉的聲音,頓時熱淚盈眶,什麼都沒有說,徑直的暈倒了。
英娘旁的孩子瞬間驚慌失措地哭喊著“阿娘,阿娘!”
謝玦眼底有幾分冷嘲,倒還是一樣的戲碼。
他翻下馬,后的幾人也隨著下馬,他吩咐隨從“快去把扶起來。”
隨從忙上前把婦人扶了起來,謝玦看了眼那孩,又看了眼昏迷的英娘,吩咐隨從“找間客棧先把他們安頓好,再尋個大夫給瞧一瞧,他們有什麼需要,盡量滿足他們。”
謝玦留下了兩個隨從,然后先行回了府。
甫一離開后,臉瞬息黑沉。
翁璟嫵聽謝玦說他上輩子就是是在今日見到的英娘,所以一日下來都有些心不在焉。
看見他回來,看了眼他那神沉沉,線抿,便知沒有任何意外。
比起,謝玦更厭煩英娘。
婢端了水進來,謝玦凈手洗臉時,翁璟嫵把婢都去遣退了出去后,拿了干帕遞給了他。
低聲問“見到英娘了?”
謝玦接過帕子臉上的水漬,聲音低沉地應了一聲“嗯”。
了臉后,又了手,隨后把帕子放進了盆中后,他轉頭凝向,說“如上輩子一樣,我讓隨從給找了間客棧,明日便會傳來要見我的消息,說手上有重要的東西給我。”
翁璟嫵思索了一下,道“明日把我也帶上吧。”
謝玦微訝,又聽說“當然,等說開了手上有邕州賊寇的布陣圖和山勢圖。”
謝玦問“你想怎麼做?”
翁璟嫵一笑“不是想讓你瞞著所有人關于孩子的世,還讓你把接侯府嗎。那我就走的路,替瞞著,也順著的意,親自把接回侯府。”
據英娘上輩子誣賴謝玦那不要臉的行徑,便知英娘主要想瞞的是。
或許是想讓誤會,從而與謝玦吵鬧,再從中扮演一個溫,善解人意的子。
又或是把這件事鬧大了,哪怕往后謝玦再否認孩子不是他的,旁人或許也不信,到時候假的也被傳了真的。
收起了思緒,看回謝玦“我有對付的辦法,你也別太擔心了。還有,往后英娘了侯府,你也別見,省得傳出不好聽的話。”
謝玦知道執拗的子,也就隨了“依你。”
說罷,他在桌旁坐了下來,抬起頭,幽幽向妻子,低聲道“阿嫵,我心不大好。”
謝玦是個強悍的人,翁璟嫵也沒什麼機會看他示弱,如今他這好似委屈的模樣,正好就吃這套。
手了他的發頂,聲音溫,像哄瀾哥兒一樣哄他“別為了個不相干的人不開心,我哄哄你就好了。”
說著,彎腰在他的臉頰邊啄了一下后,問他“現在心可好了些?”
謝玦板著臉道“不夠。”
翁璟嫵看到他角好似勾了勾,便知道他是故意的,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別給臉不要臉了。”
謝玦一笑,隨而抓住了的手腕,把扯了懷中,讓坐在自己的上。
抱著,把臉埋在了的頸窩。
他低聲呢喃道“阿嫵,我上輩子解釋得太晚了。”
聽他這話,翁璟嫵琢磨了一下,約莫猜到了他做游魂的那幾年曾經與解釋過。
翁璟嫵沒有說話,靜靜的讓他抱著。
夜深之后,隨從從府外回來求見侯爺。
謝玦讓他去了書房等候。
約莫一刻后,謝玦披著月白外衫,半披墨發,徐步了書房。
隨從一拱手,道“侯爺,方才送去客棧的那個婦人醒了,醒來后,讓屬下向侯爺傳幾句話。”
謝玦神冷淡,平緩啟口“說。”
隨從“說手中有事關邕州賊寇的信息,所以想見侯爺一面,親自把這信息付到侯爺的手上。”
謝玦沉了幾息,然后道“明日一早你去客棧與說,明日未時我去見。”
隨從應聲退下。
謝玦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桌面,眸中泛著淡淡幽。
英娘早間聽到侯府隨從說謝玦下午會過來,連忙囑咐自己的兒子“若是再見到昨晚讓人送我們來客棧的那個叔叔,你記得要喊人,知道嗎?”
五歲左右大的男孩悶悶不樂,也不應,只問“阿娘,阿爹呢?我想阿爹了……”
提起那個男人,英娘面有片刻的復雜,但片刻后又冷了下來,雙手放在了兒子的肩頭上,哄他“你想見你阿爹,就要乖乖聽阿娘的話,討好了那個叔叔,他就能派人去就你阿爹了。”
這話只是哄兒子。
英娘再也清楚不過那瀚云寨對待叛徒的手段了,他們對待叛徒會慢慢地折磨致死。
現在都過了好幾個月了,那個男人不會有生還的可能。
英娘心底希那個男人活著,同時也希他不要再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男孩紅著眼應“只要能見到阿爹,我都聽阿娘的。”
英娘點了頭,給他整理了早間隨從送來的裳。
給孩子整理后,又坐到鏡子前整理發髻。
越發臨近未時,便越頻繁地從窗牗往街道去。
又時不時地著發髻,整理衫,總覺得自己的發髻了,又或是衫不得。
終于,在那街頭看到了永寧侯府的馬車,臉上出了久違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