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是生命的溫床。

　從空間站向下看, 整個星球大半部分都被幽藍深邃的海洋所占據，各種形狀的云在海面上排布，同白的浪花相輝映。有時宇航員們還能看到海面上綻開的藍綠的禮花, 那是無數微生隨著洋流在涌, 借助溫暖的海水繁衍生息。

　科學家們通過多年研究揭開了海的冰山一角，但為虎鯨就像直接撞了這扇神莫測又麗非凡的大門。

　安瀾是幸福的。

　海洋母親張開雙臂擁抱了, 把珍藏著的寶石輕輕亮，灑在水波織的襁褓上。

　在虎鯨群沿著哈半島朝南遷徙時, 安瀾就見到了這些寶石中最流溢彩的幾顆。

　到加利福尼亞寒流的影響, 這條遷徙路上遍布著上升流形的漁場，孕育出了數不勝數的海洋生。上升流給浮游生供應了足夠的養分, 而浮游生又是磷蝦的食來源, 在磷蝦的吸引下，每年都有群的須鯨到這片海域來覓食，有時還會出現奇異的魔鬼魚風暴。

　維多利亞輕車路地帶著家人去“追風”。

　魔鬼魚, 也就是蝠鲼, 質鮮, 口爽彈, 扁平的加上輕微糙的魚皮很有嚼勁, 像翅膀一樣的鰭則十分細膩, 肝臟油, 骨骼勁脆，除了頭鰭和長滿牙帶的, 其他部位各有各的好吃。

　遮天蔽日的魔鬼魚風暴對會吃的虎鯨來說就像不限量的海鮮自助。

　一行六頭虎鯨慢慢悠悠地移到漁場，作為進攻組織者的雄虎鯨萊頓在一兩百米深潛游, 觀察著合適的切點, 莉蓮、嘉瑪和維多利亞分散到不同的方位, 準備參與團隊圍獵，而坎還在學習階段，一如既往地被分配了帶孩子的工作。

　安瀾從未見過如此震撼人心的畫面。

　數百條魔鬼魚在靠近海面的地方游，其中小的翼展只有一米寬，大的則有六七米之巨，它們的名字在西班牙語中意為“毯子”，而從下方看，這一塊一塊菱形的毯子麻麻、遮天蔽日，完全把整片天空都擋住了。

　就在這時，悉的咔噠聲響傳到了的耳中。

　萊頓發出進攻信號，一馬當先地從水底彈起步，高速撞了魔鬼魚群中。莉蓮、嘉瑪和維多利亞從各自所的方位將這些被沖散的獵截留住，就像一群真正的殺手一樣，準地避開尾鞭，咬住鰭。

　魔鬼魚皮在虎鯨的利齒面前毫無防作用。

　不消片刻，海水中就布滿了霧和碎。

　安瀾看著大虎鯨們左突右撞，時不時放慢速度，閑庭信步地挑選獵，那架勢就跟自助火鍋店里拿著鉗子挑活蝦的食客差不多。萊頓吃飽喝足，瞄準距離，翻個平游過去把一頭大魔鬼魚拍出三米高，然后興致地湊到兩個外甥邊上，口中長長短短鳴個不停。

　不用聽懂都知道它在炫耀。

　但它快活的鳴聲沒能持續多久。

　就在虎鯨們大快朵頤的時候，從遠突然響起了一個極為恐怖的聲音。

　這聲音洪亮又低沉，比飛機起飛的發出的響還要大，如同一柄重錘一樣敲在安瀾的腔上，讓頭暈眼花，險些分不清東南西北。聲浪從海水中持續不斷地刮過，先是帶著點金屬質的嗡嗡的轟鳴，跟著的是長長的高低錯落的輕，恍若是有什麼東西在用無法理解的語言歌唱。

　就在這一瞬間，安瀾猛地意識到了自己聽到了什麼。

　是鯨歌。

　是藍鯨在呼喚自己的同類。

　忍著不適細細聆聽，萊頓和莉蓮則在短暫的驚訝后發出不滿的聲音，而當這種高達180分貝的聲越來越近的時候，連維多利亞和嘉瑪都加到了抱怨的隊伍中來——太吵了。

　它們早就看這些大嗓門不順眼了，因此一有機會就會上去攻擊。

　不錯，虎鯨能夠獵殺藍鯨，但僅限于員足夠且獵型較小的狀況下。

　曾經有超過70頭虎鯨殺死一頭亞年藍鯨的記錄，這些虎鯨有組織地分組追擊，采用車戰流擾并嘗試制小藍鯨，使它無法浮出水面呼吸，在數量如此懸殊的況下也足足鏖戰了三小時才功地把它殺死。

　類似的被觀測到的虎鯨獵殺藍鯨的案例還有50頭虎鯨殺死侏儒藍鯨、30頭虎鯨殺死小型藍鯨。

　可以說每一場巨大戰虎鯨群都是員了附近海域的所有男老，有時甚至連不在群中的流浪虎鯨都聞聲前來助陣、分一杯羹，這樣才勉強得手，還得虧目標選得好。

　二十世紀早期觀察到的所謂五六頭虎鯨殺死年藍鯨的記錄，因為過于古早，幾乎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

　事實是很有虎鯨能找年藍鯨的麻煩。

　據說專家統計過某片海域的狀況，發現超過25%的藍鯨上都有虎鯨襲擊的痕跡。不過這種數據就像海豚上有鯊魚襲擊的痕跡一樣，能夠帶著痕跡活著，說明被統計的在襲擊中是逃出生天了的。

　海洋生和大貓不同。

　獅子襲擊非洲象、長頸鹿和犀牛時，可以通過放戰或者把自己掛在對方上慢慢磨的戰，但海沒有能夠把自己固定住的前后肢，為了速度，在海洋里也不可能違背規律進化出那種有長有四條長的巨。大家都是流線型、水滴形、紡錘形，進攻時就只能通過高速撞擊撕扯的方式了。

　因此在比較海戰力時，好者往往會比較一個數據：壯度。

　通俗來說就是某種海從上往下看時最的部分如何，可以簡單暴地估計出這些海的撞擊進攻能力和部分防能力。

　言歸正傳，即使虎鯨在許多捕獵時會采取撞擊的方式，但在面對須鯨時它們卻很這麼做，而是多采用迫的手段。

　這麼做的重要原因就是保護牙齒。

　虎鯨的牙齒和大白鯊不同，它們一生只有這一副牙齒，如果落了或者被磨平了就再也沒有了。

　再者說，面對藍鯨這種生，再咬能咬到哪里去。

　藍鯨是世界上型最大的，極限長能達到驚人的33.6米，重超過200噸，是心臟就有一輛汽車那麼大，據說在2公里開外就能監測到它的心跳聲。

　型是個問題，還有一個問題是速度。

　和許多人的印象不同的是，藍鯨其實是海洋中速度最快的之一，它在悠閑狀態下的巡航速度可以達到將近20公里/時，而在驚時可以陡然加速到恐怖的50公里/時，虎鯨的極限速度也不過如此。每天的平均速度快到什麼程度呢？藤壺在上都長不住。

　在速度快的同時，它們還有著傲人的耐力。

　藍鯨可以長期以20公里/時的速度巡航，即使在極限速度下也可以保持數個小時。據一些科考船船員的描述，他們常常需要“努力追趕”才能和藍鯨保持距離。在船只力革新前，利用風力的捕鯨船本無法追上這些海洋巨。

　虎鯨或許能在短時間力追趕，但時間長了還是無計可施，除非進行車戰，流休息。

　打擾到維多利亞一家的藍鯨也是因為知道這點才不躲不閃、不不慢地朝這里靠近的。秋季快要到了，這頭藍鯨從北方向南方遷徙，大概是要去水溫高的地方繁衍。

　萊頓氣得吱唔，莉蓮也咔噠咔噠地響個不停，但它們拿這頭大家伙毫無辦法，只能跟族長浮在一起，看著它從眼前經過。

　就像一座升起來的山。

　長著氣孔的巨大腦袋破出水面，重重地噴出鼻息，水花濺了數米高。旋即是突起的脊背，高高地從水面上劃過，仿佛永遠看不到終點，最后是一條比小型飛機翼展還寬的尾，海水像瀑布一樣從尾上落，在幾秒鐘后漸漸收斂串，變照下璀璨奪目的珍珠。

　安瀾忍不住下潛。

　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對方上在微生作用下形的紋理。

　紋理在每頭藍鯨上都是獨一無二的，它們中的一些如同暈開了的藍白料，而另一些則像珍珠的大塊圓鱗片，如果能記得這些紋理，就能認出份。

　藍鯨的眼睛是溫的，作優雅而平和，只是自顧自地巡航。

　這是安瀾連想都不曾想到的場景，先是聽到了鯨歌，又能和鯨在不到三米遠的地方并行。

　它實在是個雄奇的造。

　只有這一無垠的蔚藍深海才能孕育出如此龐大的智慧生靈。

　當藍鯨浮出海面呼吸時，對任何經過的船只和其他生來都像座鼠灰的高山，但對大海本來說，卻只是一頁小小的孤舟。

　幸好還有鯨歌能把信息傳到千里之外，免去了它們的寂寥。

　鯨歌在大海中穿梭，如同在給不確定目標的同類群發短信，無論誰聽到了都可以加到這場聊天中來。一條信息發出去需要幾分鐘，得到回音又是幾分鐘，和短信聊天的頻率也很相似。

　很有意思的是，科學家發現幾十年來全球所有藍鯨在流時的鳴頻率都在下降，而聲音強度卻在上升，可能是到船只、潛艇、各種聲吶裝置的影響，它們通常流的頻道里充滿了太多噪音，不得不另外開辟一個頻道。

　維多利亞在不遠呼喚著。

　安瀾不能再跟著往前走了，只能回到家人中間。

　這天晚上星星特別明亮，倒映在海面上就像鉆石的碎屑，隨著海浪輕輕飄。

　大虎鯨們都進了夢鄉，只有安瀾還清醒著，回味著這一支藍鯨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