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鯨一家繼續朝南方游。

　維多利亞準備在熱帶海域帶領所有家庭員度過這個冬天, 這一點和許多海的選擇不謀而合。一路上安瀾看到了群結隊追著船跳躍的海豚，看到了像顆小炮/彈一樣從海水表層飛出去的劍魚，甚至還有拖家帶口的座頭鯨。

　這個鯨群有十二個員, 其中有三個是年的鯨。

　虎鯨家族本想拿小鯨魚打打牙祭, 為了不打草驚蛇，它們都沒有用語言通, 只是憑借多年狩獵積攢下來的合作經驗一齊游上去，圍城攻擊陣型。但座頭鯨也不是吃素的, 這個鯨群有著足足九頭年鯨, 其中還有經驗富的老鯨，它們迅速反應過來, 面對著襲擊者擺出了防陣型。

　座頭鯨必須防。

　它們也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須鯨是海洋惡團的主要害者, 每一種須鯨的小型個，尤其是它們的下顎和舌頭，都被虎鯨視為一頓味大餐。

　因為不是每一種須鯨都能跑得像藍鯨那麼快。

　須鯨就是口中生有角質須狀牙齒的鯨, 它們的牙看起來就像兩排刷, 平時吃飯的時候就張開大, 一次吞下巨量海水和磷蝦（有些種類也吃貝類和小魚）, 接著再把海水過濾出去。

　最新研究表明, 藍鯨一天可以吃下16噸磷蝦。

　要是這種生能說話, 當它們說“我就吃一口”的時候應該沒什麼人愿意請它們吃飯。

　世界上一共有15種須鯨。

　在深虎鯨其害的時候這些須鯨是平等的, 但在要跑路躲避危險的時候它們卻是不平等的。

　藍鯨、塞鯨、布氏鯨、小布氏鯨、長須鯨、小須鯨、南極小須鯨和角島鯨都擁有著流線型的材，連一些潛艇都在模仿這種曲線, 它們發達、速度極快、耐力出眾，在面對虎鯨的擾時總能通過長距離沖刺掙出一線生機；可同為須鯨, 北大西洋脊鯨、北太平洋脊鯨、南脊鯨、小脊鯨、弓頭鯨、灰鯨和大翅鯨就用不了這種策略, 只能跟在后面吃尾氣。

　人家是流線型, 它們是壯型。

　人家是速沖刺，它們是開老爺車。

　說座頭鯨吧，死活也就能游到差不多27公里/時，幾乎是藍鯨的二分之一，到虎鯨群，它們是逃了也逃不掉，不逃又不行，真是氣死鯨了。

　為了應對這些海洋惡，慢跑選手們開腦筋，總結出了一套代代相傳的生存智慧。

　如果沖突地點附近有海水較淺的地方或者遍布礁石的地方，它們就會在第一時間帶著崽朝這些區域逃亡，淺水區容易擱淺，且不利于虎鯨包圍獵，礁石區更是危機四伏，組不起來什麼完整的圍殺陣型，年鯨可以專心致志地防守一個方向，把鯨護在背后，讓許多虎鯨團伙不得不放棄追殺。

　如果在深海里無可逃，它們就只好用上自己壯的型來進行防了。畢竟型也是進化的一種方向，犀牛和非洲象要是反擊起來，獅群也要暫避鋒芒。

　而這也是眼前的座頭鯨群正在干的事。

　九頭年鯨為了孩子完全豁出去了，它們排一排，把鯨擋住，一邊大聲鳴，一邊用力拍打著鰭。

　座頭鯨又被稱為大翅鯨、大翼鯨。

　它們之所以得到這兩個生形象的名字是因為它們擁有比其他任何鯨類都更大的鰭，這對鰭肢幾乎能達到整個長的三分之一，再加上游速緩慢，每頭大翅鯨鰭邊緣都寄生著大量藤壺，藤壺邊緣鋒利，無形之中為鰭增加了破壞力，拍打起來聲勢驚人。

　海面上一時水花四濺，座頭鯨拼命防守，虎鯨則不斷加速，想找到防守的薄弱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戰斗陷了僵持。

　仗著速度和靈活度差距，虎鯨幾乎不可能被須鯨打中，仍然牢牢把控著主權。

　要知道，有史以來被人類目擊到的須鯨擊中虎鯨案例一只手都能數過來。

　其中比較出名的是1862年埃施里赫特教授在丹麥皇家學會報告講述的一起遭遇戰，簡單來說，虎鯨追殺弓頭鯨，后者一邊逃跑一邊慌地反抗，在混戰中尾正中其中一頭虎鯨的頭部，造了致命傷害。除了這起擊殺，就是二十世紀記錄的兩起南脊鯨拍打虎鯨腦袋致其休克的事件。

　至于座頭鯨......雖然近幾年說座頭鯨是虎鯨天敵的風聲很大，但事實是這些大家伙只有破壞虎鯨捕獵、驅逐虎鯨群的戰績，從未有過被目擊到的擊殺或擊傷的戰績。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追不上、拉不近、打不著。

　好在這一回座頭鯨人數眾多，但它們團結一心時，虎鯨也不是毫無顧忌。

　組防陣型的年鯨僅憑鯨海戰就能把鯨牢牢圍住，當一頭年鯨被虎鯨晃得失去位置時，很快就會有其他年鯨補上這個空缺，讓虎鯨前面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今天恐怕是不能得手了。

　野生狩獵的本質是用能量獲得來蓋過能量消耗，要是被困在這里做無用功，不僅會付出大量無意義勞，還有可能在力下降后被對方抓住機會，造傷害。

　不值得。

　狩獵隊長萊頓發出了警告的信號，維多利亞當機立斷，命令家族員放棄進攻、另尋他。

　虎鯨一頭接一頭地跟著族長離開，型最大的萊頓是最后一個游走的。

　當襲擊者遠離后，座頭鯨的聲也停止了。

　當天晚上虎鯨群吃的是海豚。

　大概是和座頭鯨真的有些孽緣，這場狩獵過后一周的某個下午，安瀾喝完正在海面上散步消食，遠遠地就又看到了這群老對頭。

　因為上次的虎頭蛇尾，大家心里對另一方的戰斗力都清清楚楚，這回干脆井水不犯河水，隔著半公里遠齊頭朝南方行進，誰也不搭理誰。

　虎鯨群保持靜默沒什麼奇怪的。

　可這個季節是繁季節，雄座頭鯨會連續唱6個月的歌，這會兒卻也響全無。

　都說座頭鯨是海洋中的歌唱家，它們不僅熱衷于用歌聲求偶，而且非常與時俱進，每年唱的歌都會有新改編。這些鯨歌曲調復雜，有節拍，有韻律，音階還能越七個八度。

　最離奇的是不同座頭鯨群還會相互借鑒，當兩個歌手到一起時，它們會分辨誰唱的歌更迷人、更時髦，落敗者會放棄“老土的唱腔”，學習“城里鯨的流行唱法”，并在這些歌曲基礎上加以改編。

　如此謙遜，如此勤，說是敬業崗都不為過了。

　只是......

　人們把座頭鯨鯨歌說得神乎其神，好不容易到合適的季節，卻一首歌也聽不到，反而弄得安瀾悵然若失、緒低落。

　一不高興，長輩們都慌了神。

　維多利亞頻頻回頭過來查看況；嘉瑪長長短短地鳴著，似乎在唱一支屬于母親的歌；坎和莉蓮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想起還聽不懂，又把話憋了回去，用鰭輕輕拍打著的尾。

　最好笑的是萊頓。

　快三十的雄虎鯨年紀已經不小了——畢竟雄比雌平均壽命都了30年——可這頭大虎鯨可能在獵場之外還以為自己是個寶寶，或者它的座右銘可能就是“男鯨至死是年”、“頑皮是我的天”、“沙雕如風，常伴我”。

　只見萊頓先是朝左邊翻了翻，又朝右邊翻了翻，旋即扭頭過來用圓臉嚴肅地看了安瀾一會兒，里個不停，好像在說“記得看著我呀”。

　在一番下潛準備后，它直直地朝二三十米深游去。

　所有家庭員都很給面子地潛下去一點兒探著腦袋張，安瀾從媽媽肚皮底下游出來，也跟著看舅舅要耍什麼把戲。

　萊頓大聲地咔噠。

　它再次使出圍獵魔鬼魚時的伎倆，像導/彈發一樣從深快速朝海面接近，直接竄出了水面。

　整個跳出水面后，萊頓尾上翹，像力一樣平行下落，然后啪的一下，從下顎到肚子到尾整整齊齊地拍在了水面上。接著它又翻轉過來做了一次背部拍打水面的跳躍。

　這是虎鯨在玩耍時會做的腹拍式躍水和背式躍水。

　到這里還一切正常。

　幾秒鐘后，好像嫌棄一次還不夠全家人看清楚似的，萊頓開始進行不間斷的翻轉躍水。

　正一次，反一次，正一次，反一次。

　“啪！——”“嘩啦！——”“啪！——”“嘩啦！——”

　它越跳越高興，甚至嘰嘰嗚嗚地了起來。

　所有虎鯨都沉默了。

　從維多利亞到嘉瑪到莉蓮到坎都保持著詭異的寂靜，四條虎鯨排一排，腦袋跟著萊頓的跳躍從左邊晃到右邊，又從右邊晃到左邊。

　不知為何，安瀾從這些海洋大熊貓沒什麼表的臉上讀出了六個字——“這是在干什麼？”

　沒有得到歡呼的萊頓在十幾次跳躍后覺得不對勁了，它不再了，到后來干脆停下表演，游回來盯盯自己的姐妹，又盯盯自己的外甥，神采飛揚慢慢變了垂頭喪氣，還不太高興地用氣孔噴了個鼻息。

　維多利亞等鯨懶得理他。

　作為家中老幺，安瀾只好過去和舅舅，一邊一邊打量它的白肚皮。

　這種重這種作為什麼肚皮不痛是個永恒的謎題。

　的安大概是起效了。

　一直到鯨群進石油泄般的沙丁魚集群帶，萊頓還在小小聲哼著歌，組織狩獵時也頗為意氣風發。

　和附近出沒的海豚一樣，虎鯨通過聲吶系統在數百米外就能鎖定獵的位置；但和這些海豚不一樣，它們的目標不是因為害怕而抱巨大魚球的沙丁魚群，而是那些被沙丁魚吸引過來的大型鯨豚和骨魚。

　過麻麻的還在變換陣型的沙丁魚群，安瀾看到了不下十種獵的影。

　這片獵場實在是太饒了，以至于虎鯨甚至都不需要什麼高深的群攻手段和圍捕策略，憑著分散把守個個方向就能大快朵頤，還有余力來對獵的種類和食用的部位挑挑揀揀。

　維多利亞和嘉瑪看上了正在擺出圍獵陣型的海豚，因為最近吃得東西多，莉蓮和萊頓則有點膩了鯨豚，想嘗嘗鮮，看上了正在沙丁魚群里殺進殺出的金槍魚。

　金槍魚是海洋中速度最快的之一，極限時速可以達到驚人的160公里，但速度并不意味著安全，逃命時用出的高速往往只能保持極短暫的時間。

　在獵殺這種魚時，虎鯨和海豚科中型第三大的偽虎鯨都很耐心，它們知道獵很容易就會被絕境，或是力耗盡，或是暈頭轉向，不消多時就能吃到這味的盤中餐。

　果不其然。

　在莉蓮和萊頓不太走心的配合下，金槍魚殺了幾個來回就完全迷失了方向，在躲避自下而上進攻的莉蓮時直接把自己送進了等在側面的萊頓的里。雄虎鯨叼著這條快有三米長的大魚，獻寶似的游到獵場邊，讓坎在魚上咬了一大口。

　安瀾原本還在欣賞外婆和媽媽的戰斗，等往后一瞥，頓時傻了眼。

　這可不是什麼長鰭、黑鰭、大眼金槍魚，看看這型，看看這深藍的背，看看這灰的側面，看看這銀白的肚皮，再加上所的位置——這可是太平洋藍鰭金槍魚啊！

　生魚片中的黃金。

　鮮，口清爽，又因為被劃為易危種，一條可以拍賣出60萬歐元的天價。

　坎這一咬下去，切面上就出了魚麗的U字紋。從捕獲到食用只過去了十幾秒鐘，這條魚的鮮活度說第二，應該也沒有做刺的海魚敢說第一了。

　可是問題來了。

　哪怕虎鯨崽在沒斷前就能吃一些固食，但安瀾才一個多月大。

　不！能！吃！魚！

　安瀾只能眼地看著大虎鯨們來來回回地抓魚、吃魚，滿是脂肪的魚碎屑和魚皮在海里散得到都是，忍了又忍，忍無可忍，左右看了看，就游到了碎屑中間。

　因為擔心還消化不了，所以只是悄悄地撿了一小塊叼在里嘗嘗味道。

　科學家曾說過鯨豚類只能嘗到咸味，嘗不到其他味道，味覺都退化了，但在穿越三次后，安瀾發現每種都能看到人類看不到的，聽到人類聽不到的聲音，也能嘗到人類嘗不出的味道。

　而藍鰭金槍魚......實在是太好吃了。

　這簡直是一種非人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