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虎鯨們一直活躍到夜。

　在這場表演結束后, 祖母鯨回到了各自的家庭里，旋即又迎來了一天的休整和沉寂。

　從第三天開始這片海域就陷了紅泡泡之中，到都有看對眼也征得家長同意的虎鯨在相互接。

　坎在征得維多利亞的同意之后就離開了, 一直表現得很挑剔的莉蓮也不見了, 萊頓更是就沒回來過, 一時間安瀾邊只剩下了維多利亞和嘉瑪。

　兩頭大虎鯨先是小聲說話, 商量了一些什麼，嘉瑪發出了一個否定的聲音, 然后它們就帶著安瀾一起朝外海游去，看方向應該是準備去追趕坎。

　去看現場直播嗎？

　安瀾大驚失。

　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發現虎鯨之間本不存在“//私”這回事，幾乎所有虎鯨群都追在自家的小年輕后面，邊追邊閑聊, 擺出一副勢必要圍觀它們行事的模樣，有些小輩可能還需要長輩的指點。

　也是。

　海洋公園里的雌虎鯨因為沒有祖母鯨指點不會喂生一胎死一胎的事屢見不鮮，不難想象可能在/事上也有些虎鯨會沒法無師自通。

　現場直播就現場直播吧。

　反正當年做獅子的時候也看過很多小獅子不能看的容, 前兩年還看到過五頭雄座頭鯨猛追雌鯨然后發生“流”的事, 看個同類怕什麼, 就當作是在看《藍星球》第三季, 看到就是賺到。

　安瀾想開了。

　著嘉瑪朝前游，耳朵里都是維多利亞的碎碎念, 當坎和背痕男士開始聊天的時候，還在想語言更完善就是不一樣，居然還有談心環節，不像大貓都是心領神會、直奔主題, 雄在結束之后還得挨一頓打。

　一群虎鯨就這樣緩慢地朝前游。

　正片還沒開始, 安瀾把注意力轉向了其他地方。

　一大群虎鯨共同巡航的景象十分壯觀, 游在最前方的是這個季度準備繁/的雄和雌，在后面跟著的是幾個家族，最后是捕獵回來湊熱鬧的零散虎鯨。

　它們是社聚會上最大的虎鯨群，也是最我行我素的虎鯨群。老族長脾氣強勁，在巡航時本不保持距離，而是帶著家庭員肆意從其他虎鯨群邊穿過。

　當菲歐娜家族著游過去時，安瀾能很清晰地看到整個換氣過程：老雌鯨率先上升，其他虎鯨跟隨，共同浮出水面。先聽到四五聲差不多同時響起的“嗤”，然后才聽到兩個崽分開的小小的“嗤”。

　鯨豚類換氣的聲音很有趣。

　哪怕在當人類的時候，安瀾都會把大型鯨魚氣孔開放的聲音拿來當解素材聽，覺得這是個很好的發音，而在自己為虎鯨之后，甚至還會在海面上漂幾個小時，自己給自己吹換氣聲聽。

　但聽其他虎鯨的聲音是不同的。

　菲歐娜鯨群在換氣上有著和維多利亞鯨群全然不同的節奏，當克里斯娜和奧兩個家族靠近時，又展現了第三種、第四種節奏。

　一群虎鯨浮上來呼吸，然后潛游下去，旋即會有另一群虎鯨浮上來呼吸，然后潛游下去。每個家庭有每個家庭的節奏，但在家庭部，上浮和下潛是同步的。

　在游出幾公里后，領頭的小轉了個向，于是后面的虎鯨們也紛紛跟著轉向。

　菲歐娜家族通過散開到不同深度來做急轉彎，克里斯娜家族員則用不同的拐彎弧度避開撞擊，奧家族是最生猛的，它們能在鰭尖著鰭 尖的況下進行轉向，同時保持各個員之間的距離不變。

　安瀾從未見過這種級別的默契。

　比起虎鯨，它們更像是巨大的沙丁魚。

　對虎鯨來說，同步是群生活的關鍵。

　同步睡眠，同步換氣，同步轉向，同步提高嗓門。

　如果說單個家族的同步是種合唱，不同家庭到一起時就變了多聲部唱，到都是和諧而麗的音符。

　這種和諧在臨時鯨群后半段保持得很好，但在前半段是看不到的——

　小并不屬于一個家族。

　背痕雄虎鯨的換氣頻率更高，換氣時間更長，和菲歐娜家族的其他員一致，大概是為了照顧崽而調整出來的。而坎在轉向前會有一個深潛的作。

　它們靠得很近，卻是從兩首歌里單獨撕下來的樂章，是繞著彼此的雙螺旋結構，時而遠離，時而靠近。

　因此在談結束后，安瀾毫不意外地發現它們把速度放得很慢，直到能夠平行。

　坎用腦袋去頂雄虎鯨的腹部，而后者則順勢翻過來，肚皮朝天，它們在了一起。

　/配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很長時間。

　一直到次日傍晚，兩頭虎鯨才完這個儀式，十分自然地告了聲別，回到了各自的家庭中。

　維多利亞和嘉瑪都很高興。

　即使莉蓮明顯和雄發生了不愉快，在回家時也摟著坎說了好半天悄悄話。

　萊頓比它們回來得晚些，但它力飽滿，游泳帶風，似乎是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

　在那之后的一個星期，虎鯨群重新分散開，該去蹲鯨類的去蹲鯨類，該去漁場的去了漁場。這期間只發生過一次配合捕獵，目標是一頭雌灰鯨，合作還算愉快。

　安瀾一直關注著坎。

　這頭雌虎鯨幾乎以速把纏綿經歷忘了個干凈，每天都過得自得其樂，讓人看了就覺得又喜又好笑，但它因為邁了鯨生的新階段而太過，還表現出了反常，也人有點擔憂。

　表現在很多方面。

　某天捕獵時坎直直撞向一頭雄抹香鯨，在很近的距離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它的對手，險而又險地回到鯨群中間，為此被維多利亞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

　過幾天漲時坎進潟湖叼來了一大串馬尾藻，它把這些糾纏環狀的海藻套在脖子上，游到安瀾面前來展示這種新穎的裝飾，旋即再度折返去尋找更多海藻，但因為停留時間過長，差點因為退擱淺在潟湖里。

　沒過多久，最讓維多利亞擔心的事發生了。

　坎開始在觀景區域離大部隊，靠到離觀鯨船很近的地方去看熱鬧。有時它還會追逐聚集在觀鯨船邊上等著人類它們給它們撓的灰鯨，某次因為灰鯨翻太急，差點把船都掀翻。

　墨西哥哈半島是觀鯨勝地。

　這里的灰鯨不怕人是出了名的，合格的觀鯨船要遵守安全距離的規定，因此當人們發現在這里能“被迫”近距離看到到灰鯨時，游客人數迎來了激增。

　但有合格的觀鯨公司，就有不合格的觀鯨公司。

　部分觀鯨船本不把安全距離和機規定放在眼里，為了確保乘客一定看到鯨魚，船長會駕駛船只追逐鯨豚，在停泊時不關閉引擎，他們中有的甚至還在開那些裝有開放式螺旋槳的觀鯨船。

　噪音和槳葉都是危險源。

　& nbsp;引擎聲對鯨豚來說就像鄰居隔著一面墻壁裝修一樣，非常非常的吵鬧。安瀾曾經被追過一次，那天直到晚上腦袋里都還在嗡嗡作響。

　不是世界上唯一一條差點神經衰弱的虎鯨。

　噪音在近年來直布羅陀海峽的虎鯨襲擊事件中扮演了一個重要角。

　因為連年疫，出海的觀鯨船和漁船大幅減，連路過此地的貨船都沒有以前那麼多。虎鯨們得到了好幾個月的清凈，而且得到了更多的藍鰭金槍魚資源。沒有對比還好，有了對比，解封時就難以忍了。

　從2020年七月到九月，水手們通報了超過26起虎鯨襲擊事件，至一人在這些襲擊中傷，無數船只遭到了嚴重破壞。一些當事人描述說“虎鯨試圖把船掀翻”，還有船員險些在撞擊中被船上的機切掉手指。

　這些襲擊不僅僅發生在直布羅陀海峽，而是沿著伊比利亞半島一路向北，范圍直達加利西亞和比斯開灣。

　為了防止出現傷亡，西班牙通部不得不頒布航令，隨后又延長航令的時間，并擴大了航令覆蓋的范圍。

　當時況好像得到了緩解。

　到了2021年6月17日，虎鯨襲擊事件再度登上全球新聞。30頭虎鯨猛烈攻擊一艘英國游艇長達數小時，最后還咬掉了一大塊船舵。

　安瀾比任何虎鯨都明白船是不可能不開的，不管各地政府再想保護海洋，最多也只能做到限制，不可能完全杜絕，否則有一大堆產業要遭災。

　但在不可調節的沖突面前，某些虎鯨可能會做出過激反應。

　作為頂級掠食者，虎鯨完全有傷害人的能力。

　1927年9月9日，加州沖浪者漢斯·克里特梅爾在蘇爾角被虎鯨咬傷，傷口了一百多針。

　安瀾想盡可能避免這種事發生。

　如果坎被那些不合格的船只傷害，很難說維多利亞會做出什麼反應，自己會做出什麼什麼反應，但要真把船掀翻把人咬死咬傷，人類又會做出什麼反應呢？

　這可不像老虎，沒有先例可循。

　好在維多利亞在理和兩腳的關系上十分老道，盡管它無法得知安瀾的心活，但它接下來做的事和安瀾在想的事不謀而合。

　老族長把家人聚到一起，語重心長地做了一次強化教育，告誡它們只能接近不吵鬧的友善的個，絕對不能靠近年船，不能靠近會打轉的船，也不能往船上跳，不要去傷害那種小。

　在外婆的耳提面命下，坎雖然蔫蔫的，卻也明白自己是太沖了，不應該離開族群到跑。

　為了獎勵聽話的孫，維多利亞親自帶著家庭員去吸了一次兩腳，就像人類獎勵自己去貓咖吸貓那樣。

　目標是一艘十分規矩的小船。

　虎鯨們從觀鯨船的船底游過，在游到另一側時還翻出了肚皮。兩腳們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如果維多利亞因為到追捧而得意，它也沒有表現出來，倒是萊頓像個人來瘋，躍水躍得不亦樂乎。

　當它們最后一次游過時，安瀾聽到船長在說：“就是這樣，等待，然后讓鯨魚自己決定今天要展示給我們什麼。”

　會心一笑。

　當最后一群灰鯨啟航的時候，虎鯨們也結束了這個悠閑的社假期，單漢和獨行客們是走得最早的，然后是幾個虎鯨家族。

　今年異常溫暖，維多利亞覺得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去到食富的寒冷地區。

　那是一片安瀾從未踏足過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