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努納武特，北極灣城。

　27歲的西蒙跟著捕鯨隊在冰緣地帶活有三天了，但這支隊伍至今為止仍然一無所獲,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年獨角鯨搬家了呢。

　每個隊員都在心里“埋怨”虎鯨。

　自從這些小祖宗從低緯地區聞著味跑到高緯地區來之后,捕獵是一年比一年難了。

　世界上部分國家和民族有捕鯨傳統，和明正大退出國際捕鯨委員會并開始商業捕鯨的日本人不同，因紐特人每年都在申請額度。

　他們雖然捕鯨,卻也比任何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都在乎鯨群的繁衍生息，因為城市居民不靠著鯨魚吃飯，因紐特人卻是真真正正以漁獵為生。

　可在實際作中，獵殺數一般都是高于限額的。

　倒不是故意為之。

　以獨角鯨為例。

　當地因紐特人捕獨角鯨的方法是槍/殺后拖拽上岸,整個過程一共有兩步,每一步都可能導致限額外的不必要損失。

　某些捕鯨隊槍法人,可能幾槍過去都打不中要害，目標鯨魚負傷逃,不久就因為失過多或者傷口染死亡。

　某些捕鯨隊則是裝備不行,幾槍過去獨角鯨死是死了，結果等他們拖的時候鯨魚已經要沉底了。

　西蒙所在的捕鯨隊從來沒有這兩個問題，每年他們都滿載而歸，幾天就能完別人半個月才能完的工作。

　可那都是過去的輝煌。

　時代變了。

　原本極圈到都是冰層，虎鯨上不來，白鯨、弓頭鯨和獨角鯨都活得愜意，捕鯨隊也輕松；現在天氣溫暖,海冰融化,每個連通北冰洋的海峽都被虎鯨穿了篩子。

　西蒙親眼看過它們狩獵。

　那陣仗就跟狼群竄進羊圈似的。

　獨角鯨被從海灣這頭趕到那頭,再從那頭趕到這頭,片刻不得安寧。為了躲避追捕,獨角鯨總是突然變向，而且還會改變換氣頻率。

　一隊十幾個捕鯨好手一半在浪/，一半在罵街。又不能打中虎鯨，又打不中獨角鯨，槍打著打著自己都能給自己氣笑。

　冰緣地帶每天早上都有捕鯨隊興致地來，到了晚上再罵罵咧咧地走。

　這日子可沒法過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大家不得不找了個時間湊在一起坐下來談談，總不好一直在那里瞎搞。

　那天西蒙也在現場。

　他到的時候門外已經栓了好幾支雪橇隊，皮厚實的大狗們有的在吃，有的則鉆進架高的木質地基，靠在背風取暖。

　原住民生存能力強悍，脾氣也，說了沒幾句就因為各執己見吵吵起來。

　有說最好弄點靜把虎鯨趕走的，有說開幾槍嚇唬嚇唬的，還有說干脆出海試試的，后來還是年紀最大的長輩拿了主意，說這事靠幾支捕鯨隊搞不定。

　一通電話于是撥到伊魁特。

　涉及到好幾個被關注的種，7月底，專家們從世界各地趕到加拿大，然后又馬不停蹄地坐飛機飛到芬島。

　在兩腳著急上火的時候，無論是大西洋的虎鯨、挪威虎鯨、過客鯨還是ETP鯨都吃得肚皮滾圓、膘壯。

　質需求滿足了，海洋大熊貓們就開始轉向神需求，爭取把薩默賽特島邊上的資源玩出花來。

　維多利亞虎鯨群在記路線后常常在幾個海灣間游曳穿梭，每到一都會看到許多風景。

　會在天昏沉時發出藍綠芒的藻海灣、像彩燈一樣流閃爍的側腕水母、被座頭鯨驅趕開的近海鳥群、岸邊走過的巨大馴鹿......

　安瀾還吃了一次馴鹿。

　那頭大家伙估計是運氣不佳，摔死在海邊的石崖上，因為死去時間沒多久，天氣又冷，看著還新鮮，維多利亞興沖沖地把它從石頭上拽下來，自己先故作矜持地吃了一口，然后分給所有家庭員。

　說實話，不好吃。

　至是不太符合虎鯨的口味。

　這一口馴鹿至要三頭鯨魚才能治愈，于是當天晚上虎鯨群就又游回了阿德默勒爾灣，嚇得一群獨角鯨到逃竄。

　8月，白鯨也上了虎鯨的獵殺名單。

　這些通雪白的獵比獨角鯨還要不堪，安瀾就沒從它們上看到任何一點反抗能力，離開浮冰區之后簡直是誰都能來欺負它們一下。

　甚至見過北極熊獵殺白鯨。

　為此萊頓還和北極熊“結了仇”。

　當時維多利亞虎鯨群把一群白鯨追得亡魂大冒，但它們憑著極高的智力控制住了自己，并沒有慌不擇路，而是有選擇地朝浮冰區逃跑。

　眼看著差一步就能游到冰蓋底下，一頭恰好在冰蓋上漫步的北極熊看準時機，撲通跳進水里，輕而易舉地就把一頭白鯨崽叼出來拖上了岸。

　雖然那天最后虎鯨還是吃上了白鯨，但萊頓堅持認為北極熊撿了它的，并開始堅持不懈地找它麻煩。

　然而......怎麼說呢？

　生活環境都不一樣，這架吧它也打不起來。

　安瀾好幾次看到舅舅在冰蓋邊上浮窺，一邊浮窺一邊高聲鳴，說著些小虎鯨不應該聽的垃圾話；也好幾次看到北極熊在岸上大搖大擺地來回踱步，有時候還躺下來打滾，一邊用雪吸收皮中的海水，一邊大聲咆哮。

　一個上不去，一個下不來。

　兩個都是強王者。

　維多利亞懶得管這個傻兒子，作為祖母鯨，它更關注過客鯨的向，以便把一大家子全須全尾地帶回東太平洋。

　嘉瑪、莉蓮和坎也沒空管這事，三頭雌虎鯨正忙著管教泡泡和閃電。

　尤其是泡泡。

　泡泡自從單方面宣布小白是它最好的朋友之后，每天都致力于和過客鯨打道。

　坎是個溺的母親，嘉瑪和莉蓮只是約束著孩子不跑，于是泡泡只能鳴。

　小白只回應過一次。

　那是一聲很長很長的鳴音。

　先上升，再下降，非常曲折。

　從安瀾自己“搞外”的經驗來看，那在過客鯨方言里絕對不是什麼好話，說不定比“鄉佬”還要“鄉佬”。

　可惜這聲長鳴純屬是拋眼給瞎子看。

　眾所周知，臟話只在對方聽懂的狀況下才有用。

　哪怕有三百個人用三百種語言飆垃圾話，一個什麼語言都聽不懂的人仍然可以表現得云淡風輕。

　聽到“朋友”的鳴音，泡泡不僅沒有失落，甚至因為被回應了而高興不已，得更起勁了。

　早上嘰嘰喳喳，中午嘰嘰喳喳，晚上也是嘰嘰喳喳。

　維多利亞虎鯨群對這個吵鬧度還可以接，但過客鯨接不良。

　大群里最年長的老雌鯨一連發出了六個被安瀾歸類為“否定”的上揚鳴音，然后帶著其他幾頭上年紀的虎鯨搬到了幾公里外。

　過客鯨媽媽起先還會警告一下，到后來徹底撒手不管了——它總不能直接沖進ETP鯨群里來親自捂住泡泡的吧。

　可是小白自己沒有再回應。

　泡泡也從一開始的興變得猶豫，慢慢變得沉悶，似乎是意識到它的友計劃失敗了。

　當它不再的時候，白虎鯨還特地在捉海豹時靠近來看了一眼，但還是憋不說話。

　安瀾就有點不忍心了。

　本來覺得過客鯨和居留鯨不一樣，這回認識了下次再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而且過客鯨不如居留鯨溫和，攻擊也更強，放任鯨往可能會鬧出事來。

　但泡泡是看著長大的，因為殘缺，全家人對它都是有求必應，恨不得到天上去摘星星。而且小白看著也不是完全不想際的樣子。

　思來想去，安瀾決定搭把手。

　可以擁有莫阿娜這樣的好朋友，說不定泡泡也可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好朋友。

　只是要講究點方式方法。

　當小白第二次從鯨群附近游過時，安瀾用“嗶波”呼喚了泡泡，而后者下意識地吹出了一個完的圓形氣泡，然后用氣孔“噗”地回應。

　兩個虎鯨群總是保持500米以上的距離，有時候是數公里，所以聲能被聽到，吹出來的氣泡卻不可能被看到。

　這一回，小白看到了。

　安瀾明顯覺到它在好奇。

　泡泡本來有點低落，只是下意識地回應，但不停歇地“嗶波”著，讓小雌鯨漸漸沉浸到游戲的氛圍之中，心好了，也就玩出了更多花樣，吹氣泡的難度也越來越高。

　此后好幾天，每當泡泡想鳴的時候，安瀾總是會引導它去玩耍，而過來查看況的白虎鯨總是會“正好”看到玩耍的場景。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等它第七次“恰巧”經過維多利亞虎鯨群時，安瀾拱了拱侄，示意它朝后看。泡泡一回頭，立刻興地做了個橫向表演。

　氣泡環晃晃悠悠，越過六七十米的距離，輕飄飄地撞到白虎鯨上，散落無數細小顆粒。

　它像屁/著火一樣飛快地游走了。

　但這的確是一次接。

　安瀾推了這塊停滯的圓形石頭，有了第一個力，石頭就會繼續滾下去。

　不消多時，兩頭鯨就有了新進展。

　小白開始頻頻出現在鯨群附近，它學會了用“嗶波”來呼喚泡泡，學會了吹氣泡的小游戲，甚至還學會了幾個方言詞匯。

　ETP家長們時常會下場去和孩子們玩耍，過客鯨家長們卻只是沉默地觀，表現出非常格的樣子，滿臉不屑的樣子。

　安瀾一度以為它們不稀罕玩這“小孩子的把戲”。

　直到某天去另一個狹灣觀察人類。

　三頭過客鯨鬼鬼祟祟地湊在一起，先是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況，然后才像罪/犯接頭一樣彼此靠攏，竊竊私語，看起來像在打什麼壞主意。

　這種景象立刻吸引了的注意。

　安瀾仔細觀察，想借此研究一番過客鯨的習俗，說不定將來對學習語言有幫助。

　結果等啊等啊，等了好幾分鐘，對方才有作。

　兩頭個子較小的年虎鯨先是浮出水面吸氣，然后到水下噴出了一長串氣泡。如此來回三四次，才有一頭功地噴出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氣泡環。

　最后一頭個子特別大的虎鯨擺了擺鰭，跟著氣泡環的活慢慢抬起腦袋。在它邊上，兒子和兒也在做著一樣的事。

　三頭虎鯨盯著一個氣泡。

　仿佛這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東西。

　等安瀾從小分隊邊上游過去時，就看到虎鯨一家嚴肅地打量著北極鱈魚，好像它們作為過客鯨真的會去吃魚一樣。

　差點就信了。

　如果那頭最大的虎鯨沒有在幾秒鐘之前盯著氣泡環浮出水面，并且用極其準的踩點“噗”了一聲的話。